“我们雪狐一族,一直生活在北方苦寒之地,多年生养,有了灵性。原本我们也只想这般平和地生活下去,却没想到,一场大灾降临了。”
夜永咲的眼睑下垂。他不是傻瓜,听黄璃的语气,再想起之前那些白狐眼中的憎恨目光,他心里便有了底。
“因为人类?”他问道。
黄璃点头:“没错,我们的皮毛,在人类看来,应算是上好的品种。故而我的族人遭难,在人类的捕杀之下,数量大为减少,余下的族群只好远走,避入更加苦寒的荒野。然而即便如此,也逃不了灭族的命运。我们无法适应新环境,又不敢出去面对人类这种天敌。最终,当灭绝之日已临近眼前的时候,族中长老宁遭天谴,请动了上古传下的秘术。然后……我就诞生了。”
猛然间,夜永咲想起了多日之前,死神说过的话语:
“……人不人,鬼不鬼,连自己究竟为何能够存活于世都不懂的傢伙,她根本就不是应该存在人间的东西!”
“你不是真正的白狐?”他问道。
“不是。”黄璃答道,“我是在族群的意志之下诞生的。准确来说,是他们愿望的集合体。族群中的每一人,上至即将老死的长老,下至嗷嗷待哺的幼童,他们都希望能够活下去,不愿遭受灭族之痛,我就是因此而出现的。我没有生命,我的存在,说到底只是一种意志,一缕信念罢了。”
几年前的“鬼父”事件被夜永咲回想起来,他明白了:“难怪你会对那个人产生同情,当时你说‘同病相怜’,就是在指他和你一样,都是由愿望而产生的,是这样吧?”
黄璃点头,又说道:“我自己也可能是天道的一种载体,天道想让我的族群继续生存下去,故而让我现世。我虽然没有生命,却有着强大的念力,可以改变自己的周围环境,为雪狐开闢了一个适宜生存的场所。数年以后,族人的数量逐渐上升,已经能够稳定存活下去。我的使命,到此也就完成了。”
“你是愿望的集合体,既然你的族群已经不会再有灭族之难,那他们也就不会再产生那样的愿望,你的使命完成之后,你应该就失去了力量的来源,应该消失了才对。”
夜永咲疑惑地看着黄璃。而面对他的疑问,黄璃只得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
“没错,族难已消,我也应该烟消云散。但偏偏天不遂人愿,早些年来,为了更好地帮助族人,我不断吸收周围的灵力,凝成了一具躯体。我虽然没有魂魄,本身也只是念力,但念力存在于体魄之中,根本无法消散。而就算毁去身体,也会在强大的念力之下重生。现在你知道我为何不惧灵异了。因为我自己便是灵异的一种,而且不管是怎样强大的灵异,都无法杀死我。所以我从不会怕。”
“那不是挺好的吗?”夜永咲不解,“你的族群没事了,你也可以一直留存世间,这样——”
“天下间哪有那么美好的事情?”
黄璃转过身去,看向头顶的无尽苍穹。
“天道自有其制衡的方式。无法制约个体,就制约整体。由于我的力量,也代表了雪狐一族的力量,天道不会看着我们一天天强大下去。我的本体在无法控制地吸收着周围的灵力,不断壮大。而我的族群在我的庇荫之下,也逐渐繁盛起来,我们共同的强大,已经超出了天道承载强力的极限。故而我们又一次受到了制裁。”
“但是,你拥有着不死的能力,就算是天道,也没有能力杀死你。因此目标就只能是你的族群。”
“是啊。”黄璃说道,“天道的制裁来得太晚,当时我的强大已经超出了它的力量。它试图用雷劫来灭杀我,但却没有成功。这样一来,我的族人就再一次遭难,在某种不知名的作用之下,族人一天天死去。我虽然知道这是天道的影响,却又无可奈何。最终,我只好离开族群,在人世间流浪。这无疑是一个有效的法子,虽然没有消去天道的制裁,但却延缓了它,使得我的族人有了偷生的机会。”
“你在人世间,流浪了很多年吧?”
“几百年,还是几千年呢……”黄璃想了想,却说,“我自己也记不清楚了。不过,我註定不可能在某个地方长久生活下去。因为我身上的强大念力,会引起周遭地区的灵力紊乱,甚至会改变人身上的灵媒。在一个地方生存些许时间以后,那个地区就会成为一个灵异场,而天道的惩罚也会随之而来。”
“就像是……程都市遮天蔽日的乌云和雷鸣?”夜永咲问道。
“是。而且我的身体仍然在不断吸收着周围的力量,控制不住,也压抑不了。故而这个‘些许时间’也就越来越短,起先能有足足几十年,到了现在,连几年都没有了。到了那个时候,为了不给当地的人们带去灾难,我就只好消除所有认识我的人们的记忆,然后再一次远走。”
“但是,如果这样一天天下去,总有一天会达到无法控制的地步吧?”
“没错。”黄璃答道,“因此我在流浪的同时,还要顺便打听,想知道有没有方法可以一劳永逸地杀死自己。直到数百年前,我才知道了某个东西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