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师,怎么样?”
“不怎么样!”
意思就是……假的?
王成明的眼睛噌的一亮。
“不是……”李定安没忍住,“我搞不懂,你为什么会开心?”
你搞清楚,这是假的,真的可能已经运到日本,更或是被别人给弄走了。
你为什么还能笑的出来?
王成明笑而不语,李定安灵光一闪:自己人弄走的?
好像也不对。
如果在自己人手里,没必要再让自己跑一趟……
王成明又笑了笑:“李老师,保险起见,您再仔细看看!”
李定安点头:“好!”
弄不好就是以“十亿”起步的东西,确实要认真点。
他又往前走了走……
摄影学当中有一个词,叫做补光。
除了能让拍摄的事物的造型更加立体,轮阔更加突出,更大的作用则是为了美白,怯瑕。
比如明星的海报、照片,是不是从来看不到他们的脸上有黑头、雀瘢、毛孔粗大的现像?
除了后期修图,还有前期补光。
换成静态拍摄物,一样通用,就像现在。
罗汉像贼亮贼亮,黄的如玉,绿的如翠,褐的如茶,通体莹亮,熠熠生辉。
而且是多角度补光,照片中看不到任何光影,如色彩、造型、线条等优点则被无限放大,但瓷斑、黑点都被遮的干干净净。
对其他人来说不奇怪,毕竟是上拍的艺术品,适当美化一下很正常。
但对于李定安而言,这就是破绽:山洞里的那些佛相上有,你这上面却没有,这还能是同一件东西?
当然就是仿的……
他不紧不慢,走向舞台,王成明紧紧的跟在后面。
而越往前人就越多,议论声音也越大。
“辽三彩十八罗汉……世界上总共十一樽,这里却有十八樽……怎么可能?”
“放了一千多年,釉色却这么亮,就跟刚出窑的一样?”
“也没有包浆?”
“这个都好理解:之前视频中的山洞看到没有,应该处于沙漠干旱地带,又具有通风条件,无人问津上千年,当然不可能有包浆,釉色新一点也正常……”
这位稍稍顿了一下:“关键是,放了一千多年,竟然完好无损?”
“对啊,看各国博物馆的那十一樽,哪件不是缺胳膊少腿?”
“会不会是仿品?”
“不好说!”
“能不能看出破绽?”
“就一张图片,怎么看?”
“所以问题就在这里:连实物都看不到,让买家怎么鉴定?”
“关键是来历也不敢说,遮遮掩掩,更让人生疑……”
一群嘉宾七嘴八舌,你来我往,但做为东道主的那几位却气定神闲,波澜不惊。
其中就有藤原和郭敬之……
耳边吵吵嚷嚷,李定安自动过滤,盯着照片,走到离屏幕只有七八步远的地方。
张世波站在一群人中间,暂时没看到他:
“陈兄,你的意思,是先考虑考虑?”
“当然……盲拍不是没见过,但历来都是小物件,少则几万,多则几十万,都是图个新鲜,赔了也就赔了。但这次,底价最低也要上百万……
虽然有两个拍卖行做保,但退来退去也麻烦……关键在于,来历模糊不清,如果一年半载之后突然出现什么问题,怎么办?”
众人频频点头:到那时候,已是物是人非,你还能再找苏付彼和佳士德退款?
关键在于现在不是头些年,如果被爆出东西是从大陆来的,而且是涉案文物,你退是不退?
如果退,钱当然就打了水漂,如果不退,大陆的生意以后还做不做了?
张世波想了想:“但我从大陆请来的专家说,可以放心拍?”
“大陆的专家,谁介绍的?”
“是杨生!”
一群人顿然不吱声了。
东南亚一带富豪众多,十家有八家都钟爱收藏,但要说收藏众多,又和大陆的关系好,杨氏当之无愧。
几十件元、明青花,上百件汉玉唐玉,三百多幅齐白石、张大千真迹,数千本珍本、善本,不是谁说捐,就能捐的。
除开这些,杨氏在大陆捐建的大型博物馆,都有十三座……
“那就再看看!”
其他人随即附合。
王成明瞅了一眼,声音很低:“那位是陈氏香雪庄艺术品公司总裁陈家生,那位是黄氏百扇斋黄厚林,那位是刘氏虚百斋的刘雪曼,那位是杨氏袖海楼……”
全是新加坡各大收藏家的后人,艺术品行业的掌舵人。
“关系怎么样?”
“他们的产业大都在东南亚一带。”
意思就是来往不多……
李定安点点头,目光又转向屏幕。
近了许多,感受又有不同,但无论是什么,他都很肯定:这些绝对是仿品,而且是每一件。
最大的依仗,就是他过目不忘的本事。
当时他是一件件的擦过去的,十八件真品的所有特征都印在脑海中,哪里不同,他一目了然。
也不得不说,仿的真像……塑像的每一分,每一寸,衣服上的每一个褶,每一个皱,甚至就连和尚脸上的笑容,也丝毫不差。
所以,这要不是三d打印塑胎,李定安敢把瓷像啃着吃了。
还有更关键的:釉彩,绝对是手绘。
但凡手工活,肯定有误差,自然做不到像塑胎一样一般无二。但无论他怎么看,这都是典型的辽三彩低温釉?
所以他想不通,整整差了一千多年,怎么做到的?
包括足,也就是底部无釉的地方,如果只看照片,真就看不出仿胎的迹像。
不是李定安狂妄,而是真心话:连他都如此,现场这些的这些嘉宾,以及请来的专家,还如何判断?
更何况,这些人哪里见过真品是什么样的?
连个对比都没有?
还好,都不是傻子……所以就想不通,藤原也罢,郭敬之也罢,为何还能如此的淡定?
“李老师,怎么样?”
李定安呲牙咧嘴:“汇报吧!”
王成明点点头:意思完全可以确定,就是仿品。
但汇报就汇报,你这么痛苦干嘛?
李定安没解释,五官皱成了一团:这可是千年以前的东西?
能仿到这种程度,不是说随便捞两把泥,随便配一点釉,再随便起座窑,就能烧出来的。
前期要研究,要试验,要分析工序,要反推釉料配方……后期要用各种物理、化学方法做旧,除了能骗过专家的眼睛,更要能骗得过仪器。
但与之相比,技术都是其次。
更难的是原材料:要么有足够的辽三彩的老瓷片,要么有原产窑址附近的深坑老泥。
这又不是拳头大的碗,眼睛大的酒杯,这是和真人一般大小的瓷像,而且是实心。
加上底座,每一樽至少都有半吨,十八樽是多少?
啥,用的不是古瓷片和老泥?
呵,那还叫什么仿品?
不要说骗这些身家动辄百亿千亿,家中数代收藏的巨享,以及他们请来的专家。拉到潘家园,连那些摊主都骗不过。
何况,当仪器是摆设?
李定安越想,就越是觉得想不通……
好久,他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要是能见到实物就好了!”
王成明刚打完电话进来,没怎么听清:“李老师,你说什么?”
“我是说,如果能看一眼实物就好了,最好再能上上手……”
王成明往旁边一指:“这不搬上来了么?”
李定安瞳孔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