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开戏

“好了!”曲恬怒斥一声,“你俩消停点,丢人不嫌事大是吧。”

见老板发火了,李金元与孙大祥终于不再多言。

也许是也觉得有点丢脸,悄悄地坐了下去。

曲恬深吸一口气,平复下心情,对于承艺说:“看来,小一还真没有夸大其词呢。”

于承艺摆摆手:“别听小一瞎说,我没有那么大。”

曲恬伸出一只手:“恭喜你,承艺,你通过了面试,可以成为我们的一员。”

于承艺虽然表面淡定,魂儿却早在心里跳起了舞。

娘耶,终于有个稳定的工作了!

“好的,那恬姐,工资待遇的事,是咱们私下里谈?”

曲恬爽快地说:“不必了,每月一万八,六险一金。”

“行,行!”于承艺忙摇了两下曲恬的手。

“一万八?”这时,那两活宝又跳出来了。

“凭什么我只有一万二?”

“凭什么你心里没点数吗,还要我说?”

“可我们再怎么说也是老演员,资历摆在这里,我抗议。”

曲恬冷哼一声:“那我现在就把话放这,你们之中,要是有谁的功力比于承艺高,我工资一分也不少你们,别在这里和我谈资历,伶乐戏园不看资历,只谈实力!”

这话于承艺听得解气,但也替曲恬担心。

更落实了于承艺的猜想,曲恬不是一个合格的老板。

首先,工资的事情,不宜公开谈。其次,不宜当众数落有资历的员工。

这样下去,员工间难免貌合神离,团队便不得稳固。

不过,这并非于承艺所需考虑的事情。

李金元和孙大祥听到这话,也不再多说,甩下个比脸就离开了。

于承艺也在向曲恬落实好工作需求,以及签完合同后,满意回家。

曲恬问周蒙山:“叔,你如今再看,戏园还有戏吗?”

周蒙山笑道:“我还是那个观点,戏园要成名,需两看。这一看估计没戏,第二看嘛,也许当真可寄托在于承艺身上。”

曲恬也点点头:“一出夜奔,让我刮目相看啊。”

“可不是嘛,我在冯家班待了这些年,比小于强的小生,怕是不多,你是从哪里淘来这么块金子的?”

“一个亲戚,不,我的姐妹推荐的……”

此刻,曲恬爱死田小一了。

……………………

话说半月时光稍纵即逝,一晃已至伶乐戏园的开戏之日。

首演对一座园子的影响极大,甚至能不能立足京城,成败便在此一举。

曲恬也是同周蒙山仔细斟酌之后,方才定下这出《法门寺》。

原因便是园子的演员平均实力过于平庸,只能寄托在需要演员相互配合的合作戏上,以望能给票友留下些好印象。

而《法门寺》正是有名的群戏,其人物繁多,又生旦净丑四行齐全,加至剧情紧凑,只要能稍稍有点惊喜地演完,便能赢得喝彩。

于承艺入职那日便被曲恬定为戏园的梁柱,又自言从小学的是生行,这就得到了老生赵廉一角。

这些日子,于承艺专心备戏排戏,努力填平自己八年的真空期。

虽然他有金手指,但他也明白,他是突然得到的,照样可能突然失去,他不能太依赖它,脚踏实地提升自己的功力,才是最稳妥、安心的做法。

于承艺的天赋很好,同时认真努力,尽管只有十五天,赵廉这一角色他就已经扮得有模有样了。

下午七点,他就已经准备好了一切,坐在化妆间等待七点半戏园开戏。

对一个戏园来说,保证好剧本出色,演员演出到位,决定了能否提供给观众的产品质量。

同时,作为一家企业,也需要兼顾营销手段。

新开的小园子,要想吸引到口味各有刁法的戏迷,并不容易,需要一些噱头。

曲恬便是用开业半价、近乎赔钱的策略,使得今晚园子座无虚席。

当然,只要演出顺利,得到观众的认可,赔点钱是值得的。

很快,六场齐鸣,开戏了!

于承艺饰演的赵廉的戏,需要第三场才开始,目前正在候场室等待。

终于等待于承艺上场了。

一开始,便就是和花脸大太监刘瑾对戏。

两人一责一辩,说道激昂处,便是一唱一念。

于承艺觉得发挥的还算不错,腔调、气息平稳,而且情绪饱满。

然而,忽然瞟到台下,却发现反响平平。

也难怪,这些老戏迷不错的戏看得多了,值得叫好的,也只有那些顶级的表演。

为了避免犯错,于承艺还是先抽回心思,把注意力放在表演上。

后台,曲恬和周蒙山正在交流。

她双眉紧蹙:“观众们,似乎不太喜欢。”

“但也不讨厌,”周蒙山安慰,“至少在他们无处可去的时候,说不定愿意回到这所园子看戏。”

曲恬点点头,但她却不满意这样的结果。

不过,她也知道,除了于承艺,手底下的戏子的确算不得好。

“奇怪,为什么我见承艺的水平,似乎比上次夜奔的时候,要差上不少?”

“我也这么觉得,莫非,他专善小生?”周蒙山摇摇头,“不解,不解。”

本来,曲恬还想着至少于承艺能成为观众的记忆点,看来也是奢望?

承艺啊,你在干什么啊,拿出你的水平!

进入角色后,演员似乎便无法感受到现实的时间,一转眼,于承艺第三场、第四场的戏已经演完。

第五场没有他的戏份,他可以稍微喘口气。

曲恬立马上前劝导:“承艺,铆上演,别想太多……”

然而,于承艺却似走了魂一般,手拿剧本,径直从她身前经过,走入一个无人的小房间。

作为一个负责的演员,自然比谁都更在意演出。

他无异间听到观众的议论:

“这里演员吧,还行,至少没犯错,但总感觉差了点什么。”

“我也觉得,太平了,我都差点睡着了。”

“我看啊,知足点好,半价的票,当然只有半价的演员,半价的戏。”

“诶,我说,下次你们还来这里吗?”

“这个价还来,但凡贵一块钱,我宁肯跟隔壁小区老太太的去跳舞,呵,那老太太,跳一场牙能掉出来三回。”

显然这些评价称不上认可,而于承艺知道自己的火候和那些大师比起来,差之千里。

但是,他相信以自己的天赋,总有望其项背的一天。

不过,若观众都不再来这里,导致园子倒闭,他与曲戏只会越走越远,那他便永远无法达到这个未来。

手捧剧本,他想看看到底还有那些细节可以改进,哪怕能留下一个观众的心也好。

不知怎的,手中的a4纸突然变成了针织书本,而且做工稍显粗糙。

一抬头,望见砖瓦的墙屋,便知自己又触发金手指了。

脑中闪过一个时间——咸丰十年,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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