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凌云回到了姑苏城,并不似以往的神情,胜败乃兵家常事,他以往也曾打过败仗,却没有似这次这般。
子衿看着慕容凌云草草扒拉几口饭很疲累地离开了,他临走时转过头来,一双眼睛,满是血丝,很是沧桑。
“子衿,爹爹累了,等爹爹先去歇一歇。”子衿点点头,难得在他面前如此乖巧。
她第一次觉得,那个气吞万里如虎的慕容将军去了一趟南国回来瞬间就老了。
管家也随慕容凌云去了疆场,现在正在马厩里刷着马的毛发。
“罗叔,爹爹这是怎么了?诶,对了,芸娘呢?怎么没瞧见芸娘回来?”
管家刷马的手停了停,笑得有些僵硬。
“没看着芸娘啊……好像是芸娘有事请辞归家了,我一路跟着将军也没看到。”
怎么可能!子衿觉得不对劲儿了。娘嫁给爹爹后芸娘便一直都在将军府伺候着,连过年都不曾回去。也从未听说她有什么家。
这次芸娘是去搬救兵的,怎么一去杳无音讯?实在是蹊跷。
“罗叔,你别骗我。”管家放下刷马的刷子,转过身来擦干手,“我何时骗过小姐?”
子衿叹口气,以前听说有些人家的家仆趁外出逃脱的,也有告老归家的。可是,芸娘都在她们家里那样久了,她能去哪里呢?
子衿楞楞地转过身,芸娘在将军府如何都还只是奴籍啊……子衿心里有些难受,她总不能以为有人生而愿意为奴的。
可是,芸娘自小将她带大,她就是想要走,为什么不与她说清楚呢?她连芸娘的老家在哪里都不曾知道,是不是以后都见不着她了。
虽然芸娘以前管她管得比爹爹都严,她虽然嘴上贫一贫,每日都与青鸟她们说要是哪天芸娘不在将军府便好了。
现在芸娘不在了,子衿心里倒是怪难受的。
“罗叔,你会请辞归家吗?”子衿看着眼前鬓发有些花白、身形魁梧的管家,他也是自己记事以来就在府上的老人了,如果他有一日也要离开,子衿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偌大的将军府。
“我能去哪里呢?我都在将军府安家了,小姐莫要难过了,这世上没有不散的宴席,就算老奴不离开,小姐也是要嫁人的……”
子衿不要他说下去了,眼睛里又蒙了一层水雾,最近真是哭得太多了,她何时也有如此的小女儿情态了?
子衿回了自己的房间,连青鸟抱了长乐来她也高兴不起来,只让青鸟把他抱走,免得自己等会儿发脾气吓着他。
青鸟将孩子交给玉娘,吩咐了几句便回到了子衿跟前,柔声问她,“小姐,怎么了?”
青鸟心细,从进门来就觉着她心情不对,老爷回来了,芸娘却还是不见踪迹,这的确是够让人烦的了。
“小姐可是在担心芸娘?”子衿不语,转过身去,反问青鸟。
“青鸟,你有没有想过要回家?”
子衿突如其来的话倒让青鸟吓了一跳,“这是哪里的话?我生来就在将军府,将军府不就是我的家么?”
子衿眼里蒙上了一层水雾,“你说,芸娘也把这里当家吗?”
青鸟更是懵了,旁人她不知,可芸娘对小姐却是没得说啊,说芸娘没把将军府当家,这句话谁会信呢?
“小姐何出此言?有谁造了芸娘的谣言?”
子衿摇头,“你别瞎猜了,罗叔说芸娘请辞回家去了。”
青鸟闻言也叹了口气,“这样突然啊……”
子衿挠挠头,“如若芸娘能回去与儿孙在一起享天伦之乐自然是极好,我只是有些舍不得芸娘罢了。”
青鸟开导了子衿几句便催她快睡下了,依她现在的状态,再想下去无疑是平添烦恼。
或许是这一日太累了,子衿这一觉睡得格外踏实。
第二日直到日上三竿子衿才看到慕容凌云走出房间,脸色比昨日好了许多,眉眼之中仍然是挥之不去的疲惫。
“爹爹!”子衿飞奔过去,犹如儿时一般。慕容凌云抚摸着子衿的发丝,难为地挤出一抹苦笑。“这些日子苦了你了,轩辕家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罗飞,把老夫的刀拿来。”子衿连忙叫住罗叔。
回头对慕容凌云甜甜道:“爹爹莫要动怒,这些都过去了,雍王也有了他应有的下场。”慕容凌云正在气头上,“成皇那老狐狸早知道我不会放过轩辕期那小子,于是这才速速处决了那畜生,免了他的皮肉之苦当真是便宜了他!”
慕容凌云性子本就火爆,这些年久在官场混迹才略微改了改心性。
可若是有人动了他的底线,他也迟早让人看看,他的独生女儿是不是那般任人欺负的。
“爹爹,”子衿挽着慕容凌云的手臂,这才算是拉住了。“女儿知道爹爹心疼我,可是,和他们轩辕家这样闹下去也不是事儿嘛。”
子衿这边才劝得好转一些,那边罗叔竟捧了那口久未见过血的贯虹刀来,想当年,慕容凌云便是拿着这把宝刀一路南征北战,这才有了今时今日的地位。
这口宝刀杀过的人不说几万也有几千,一次母亲去上香拜佛时听了一位老和尚的话,请那老和尚来做了一场法事,把这口煞气过重的刀封了起来。
慕容凌云也不在意,权当送给了夫人。着人另外去打造了一把宝剑,用得也算称手。
这样多年也没见他打开过,这次又拿出来,分明是非见血不可。
慕容凌云接过那把宝刀,拆开缠着宝刀的绷带与有些脱色的符纸便横冲直撞地往外走,子衿看着罗叔一脸憨相抱拳站在原地气得跺脚,忙追上前去,希望能拖住慕容凌云。
“爹爹,爹爹是要杀什么人吗?”慕容凌云转身让罗叔看着子衿,对着子衿说:“子衿,此事你不要操心,今日成皇非得给我一个交代不可。”
子衿看着眼前铜墙铁壁一般拦在她身前的罗叔心下更是着急了,她怕的绝不是慕容凌云给成皇难堪,她怕他锋芒太露。让成皇起了‘功高震主’,欲将他杀之而后快的心思。
其实轩辕期的性子与成皇颇为相似,一样的多疑与虚伪,一样的凶残与决绝。成皇甚至比轩辕期更加杀伐果断,更有谋略,如果成皇对爹爹使了什么绊子,爹爹也决计只有受着的命。
慕容子衿看着眼前眼神坚毅的罗叔,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她难道又要眼睁睁看着爹爹为了自己而冒险送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