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衿进了这清风园,这清风园离竹影苑倒也真远,一个在东一个西。清风园不大,倒也雅致,平素鲜有人来访,下人也极少,只有两个打杂的小厮与几个照顾他日常生活起居的老嬷嬷。
小厮将她带到书房后便退下了,方靖陵气色大好,没了一年前禾儿姐刚刚出嫁的颓废,只是还是与丢了魂儿似的。
“郡主。”方靖陵恭恭敬敬地拱手作揖,子衿很自然地坐下了,方靖陵命一旁的嬷嬷看茶。
子衿翘了二郎腿,饶有兴味看着方靖陵。“堂堂方府二少爷这园中竟连看茶的婢女都是这样老的嬷嬷,这园中竟一个美貌的丫头都不曾见,这还是那个风流倜傥的方少爷吗?”
方靖陵猜到她必定是先去见了宋玉菁才过来的。
“郡主既然都知道又何苦来挖苦我?”
子衿懒得与他多费口舌,将那封信丢给方靖陵,“禾儿姐的,爱看不看。”
方靖陵犹豫片刻,还是拆开信看了。看完之后把那信丢入一边的香炉里,瞬间化作灰烬,纸张燃起的刺鼻的味道与香炉中的熏香掺杂在一起,不多时便烟消云散了。
“郡主,日后她的信不必再交给我看了。”
“禾儿姐现在过得不错,回回那地方虽然边远,好在那人对禾儿姐是极好的。若说这姑苏禾儿姐还有什么放不下的,我想那便是你。”方靖陵苦笑,是啊,一年前她远嫁回回他潦倒得不成人样,她能放下心才是怪了。
方靖陵苦笑道:“我懂,我都懂。”
他转身从书柜的暗格里取出一卷明黄的旨意,递给了子衿。
子衿的脸色有些不好,几乎是黑着脸问他,“你请旨去北临干什么?”成皇几乎记不起有方靖陵这个人,谈不上任命,那职务也不过一个城守的师爷,随意念过书的人都能干的下的职务,想来想去只能是他主动请旨的。
可是北临那地方远在漠北,天寒地冻哪里是人待的地方,方靖陵虽然算不上金枝玉叶,可也是这王城里娇生惯养的贵家公子。子衿实在无法想象他如何能吃这个苦。
“郡主,你是不是以为我根本不爱她?郡主虽然古道热肠但是很多时候我真的很厌烦你。”方靖陵冷冷道,子衿也不反驳,就静静地坐在那里。
“郡主,我不是不爱她,相反,我就是太爱她了。她是我这么多年做过最绚烂的一场梦。如果没有她我想我这一生也不过就这样草草了事,你永远都不会明白这种上天突然给了你希望又收走是有多残忍。”方靖陵没有一年前的癫狂,他现在很平和地说着这些控诉,却铿锵有力。
子衿看着他的眼,却不由得被震撼了。
“现在,不,梦早该醒了,我再不能麻痹自己和那个我根本不爱甚至可以说是厌烦的女人在一起生活了,我能做的,只有逃脱而已,离开方府,离开姑苏,我才有未来可想。”
子衿唇角上扬,却是笑了。
“这样......也好。”
子衿唤了守在门口的夜莺,二人一道离开了。他厌烦她么?子衿自嘲,她自己何曾不厌烦这样的自己呢。看似什么都明白,却什么也不知道。
子衿最后去了一趟颜渊坊。临行之前她得再看看她的产业。
这次她没有乔装打扮,就穿着一袭女装进了颜渊坊的大门,松江热情地上前问她要什么茶,子衿俏皮地盯着松江笑了,松江脸‘蹭’的红了。再抬头一看,眼前这个女子的五官好眼熟......松江瞬间想起来了她是谁,麻利地安排雅间去了。
松江很自然地把子衿带到了一间雅间,上了一壶碧螺春,不多时绛珠推开门媚眼如丝地进来了。
绛珠做事向来滴水不漏,今日她既然敢以慕容子衿的身份出现在颜渊坊,就必然不怕人看出她的真实身份。绛珠进门之前便派了几个人在四周暗暗守着。
“郡主竟然有闲情到我这颜渊坊来,真是荣幸啊。”子衿往外瞧了瞧,“你不是都安排好了么?演戏演上瘾了么?”
绛珠巧笑着,“郡主过几日便动身去广陵之事可是真的?”子衿点点头,并不否认。
“这颜渊坊我日后虽然来得少了,可这生意还是得做下去。”绛珠从袖中拿出几张地契、房契。子衿拿起看了看,是广陵有名的鹊桥街的一处房产。
这鹊桥街与画舫街一样,都是歌舞坊聚集地,唯一不同的就是画舫街上只有歌舞坊,鹊桥街上除了歌舞坊还有举世闻名的几家青楼。
子衿收起几张房契、地契,称赞着绛珠办事得力。
“我们颜渊坊的人我拨了一部分过去,这新店开张总要招一些歌女舞女的。烟罗已经过去了,郡主以后想要什么就只管让她去做便是。”子衿应了,忽然又想起什么,提醒绛珠道:“这隔壁的留仙楼怕也是某个人的产业,你多看着一些。”
这留仙楼的底细她不清楚,可这未雨绸缪总是没错的。
绛珠悠闲地摇着手里的绢扇,仍旧戴着面纱,绛珠虽然生得一张西域脸蛋,穿着襦裙、盘了头发却也丝毫不差,反而比中原女子凭空多添了几分味道。
“罢了,我此去广陵这姑苏的生意我是不担心的,松江那孩子心细手脚麻利,日后可以多让他办些事。”绛珠静静地听着,顺手把她杯中茶水添满。
“这其余的我倒是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一应有你在。”子衿絮絮叨叨说着,绛珠浅笑道:“只要我们打点生意?不帮郡主看着殿下,万一这有哪个不长眼的狐狸惹了殿下,啧,咱们郡主可不得酸死?”
绛珠正儿八经地调笑着,还别过头去拉了夜莺一道笑她。
子衿红了脸,“我倒是正儿八经地担心咱们颜渊坊,某些人却越俎代庖,自己的生意尚且没打理好还有闲心消遣我。”
绛珠笑着推了推夜莺,“瞧瞧,我们这郡主才真是牙尖嘴利的,这狐媚子要是听说殿下有这样的主儿肯定早早儿地跑远了。”
绛珠不怕子衿不代表夜莺不怕,夜莺那笨嘴拙舌的,若是她家小姐奚落起她来,她可半分招架之力也没有的。夜莺感受到了某人的灼灼眼光,不动声色往后退了退,希望小姐不要殃及池鱼的好。
子衿今日却是心情大好,也懒得与绛珠这没皮没脸的小蹄子多费口舌,再叮嘱几句便坐车回了将军府,这一去不知何时才会回来,这些人她暂且安排好了,她的东西她需得好好收拾一下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