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跟少夫人下棋的时候,世子爷才肯认真下。世子爷看不上奴婢那三脚猫的功夫,跟奴婢下棋时,竟像是糊弄孩童。”海棠羡慕地说。
这话是说,少夫人才配被世子爷当作下棋的正经对手,才会被认真对待。
赵曼香面色缓和了一些。
“你们两个输给怀瑾都不丢人。成日下棋的那些男子,与怀瑾下棋,也极少能赢他。”国公夫人笑着说。
“那是,世子爷的棋艺,在大梁也是数得着的。”赵曼香得了台阶,强颜欢笑。
“曼香,过来,帮我看看牌,我这是不是要输了?”国公夫人招手唤赵曼香,赵曼香走了过去,坐在了夫人身旁。
海棠看向盛怀瑾,正和盛怀瑾的目光对上。
这一回,她算明白了,盛怀瑾平时和她下棋,估计只用了不到两成功夫。
“再来一局?”盛怀瑾似笑非笑看向海棠。
“好吧。”海棠深呼吸,坐了下来。这一刻,她总感觉盛怀瑾是学堂里严肃又严格的夫子。
看来,她得更用心练棋才是。
快到子夜时,外面的炮竹一阵比一阵响,国公府也准备了焰火,单等子时一到,就要燃放。
国公夫人带着一众人,走到了园子里,在事先搭好的暖棚里落座,等着看新春的焰火。
盛怀瑾则偷偷扯了扯海棠的袖子,带着她,沿着假山的台阶,一直走到山顶。
此处地势高,往下可以俯瞰湖面,抬头则可以看到满天繁星。
盛怀瑾轻轻帮海棠裹紧了披风。
随着管事倒计时,焰火从湖面栈道上腾空而起,五颜六色,璀璨夺目,映照得湖水都鲜亮了起来。
“岁岁平安。”盛怀瑾望着海棠,温柔地说。
“岁岁平安,万事顺遂。”海棠深情回望盛怀瑾。
盛怀瑾将海棠揽进了自己怀里,用大氅把她裹了进来。
旁的都不重要,至少,此时此刻,这份实实在在的温暖属于她,属于她腹中的孩子。
相比前世,她的处境已经好了太多,不是吗?
海棠看着满天的火树银花,默默祈祷,但愿新春更胜往昔。
烟花散尽,盛怀瑾牵着海棠的手回了春华院,洗漱后睡下。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他们就起身了。
新年第一天,盛家所有主子要先去祠堂祭拜祖宗。
“早晨寒气重,你歇着吧,不用跟着伺候。”盛怀瑾道。
“多谢世子爷。奴婢恭贺世子爷新春吉祥。”海棠依着规矩跪下,要给主子磕头。
“快免了。”盛怀瑾一把将海棠拉了起来,“不许磕头。”
“奴婢想着讨世子爷的赏钱呢。”海棠娇憨而淘气地笑着。
“喏,这是你的。”盛怀瑾走到一旁,从壁橱里拿出一个小匣子,放在了桌案上,示意海棠打开。
海棠好奇地打开小匣子,金光闪闪,晃得人眼晕,里面竟然全是金锭子。
“这赏钱满意吗?”盛怀瑾笑着问。
“太多了。”海棠觉得过意不去。
“你留着慢慢花吧。”盛怀瑾说完,便朝门口走去。
海棠忙将匣子收到了床的暗格里。
门口,四个丫鬟整整齐齐,跪在地上磕头:“恭祝世子爷、海棠姑娘新春吉祥,万事如意。”
“起来吧。”盛怀瑾说。
海棠回屋,拿了铜板,赏了每人一吊钱。
她目光扫过四个丫鬟,发觉就桃夭打扮得最俏丽。
桃夭还偷看盛怀瑾远去的身影。
海棠记在心里,面上不动声色。
盛家祠堂内,众人按照昭穆分班排列好,进行祭奠祝祷。
赵曼香悄悄看向陪祭的盛怀瑾。
这便是正妻的好处了。
宗族礼法上认可的永远是她。
而海棠即便再受宠,即便腹中怀着孩子,也没有资格参与。
正得意时,她突然发觉面前的蜡烛青焰荧荧,缩光如豆,顿时想起了被关在祠堂里的那几日——昏光之下发疯撞门的蝙蝠、黄色抄经纸上瘆人的血手印、夜里似有似无的哭声……
这祠堂,顷刻间变得森然,令人心悸肉跳。
几乎是出于本能,赵曼香上前一步,抓住了国公夫人的衣裳,躲在了她的身后。
女眷们都惊愕地望了过来。
“怎么回事?注意规矩。”国公夫人用警告的目光看了看赵曼香。
“大嫂不舒服吗?”三少奶奶问。
赵曼香微微晃晃脑袋,强自稳住心神,强撑着笑道:“方才突然有些头晕,这会儿已经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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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这才不再看她。
待到祭告仪式结束,赵曼香感觉自己像是被人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浑身湿淋淋,凉嗖嗖,虚脱了似的。
“曼香,你不舒服就回去歇着吧,到底身子更要紧。”国公夫人走过来,关切地说。
“大年初一来请安的人多,事情也多,儿媳怎能躲懒?”赵曼香强自笑道。
“咳,别这么要强,不行让海棠帮你处理一些事情。”国公夫人道。
“不用,儿媳应付得来。”赵曼香脊背挺直了几分。
回到齐芳院,赵曼香喝了一气浓茶,才觉得精神好了一些。这时,旁支的一些小辈过来请安,她快速补了补妆容,让气色显得好看一些。
盛怀瑾休沐在家的时间,除了访亲会友等必要的事项,几乎都用来陪海棠了。他们一起谈论诗词歌赋,一起对弈抚琴,几日下来,海棠感觉自己明显进益了。
到了破五这一日,被关在阁楼里的盛淑雁终于熬不住了,冲着送饭的婆子喊:“你去告诉母亲,我知道错了,我今后再也不敢了。”
她本以为柳姨娘一定有法子救她出来,谁料柳姨娘只在她被关伊始来看过她,之后就再不露面了。
她猜想到柳姨娘或许也被禁足了。
她日日在阁楼里,看着底下的人走来走去,连丫鬟婆子都穿着新衣裳,喜气洋洋地过年,可她这个小姐,却连阁楼都下不了。
她以为,大过年的,亲朋好友来往频繁,嫡母和大哥为了盛家的面子,也会放了她。
谁料,他们竟然真的像忘了她一般。
她头发油乎乎,身上脏兮兮,人都有味儿了。
若再不出去,她就要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