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长威没着急问齐君夜去与不去,转而来到卫生间里。
一楼的卫生间已经被那替身搞得没眼看,遍地污秽之物,他自己身上没人收拾,也是脏兮兮的,散发着恶臭。
苏长威‘唉’叹一声。
在他的眼里,或许没有什么替身真身的区别,眼前这个才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故人之后。
替身的身份是假的,但苏长威对这个子侄辈投入的情感是真的。
“倩儿。”
男人唤了声大女儿,交代道:“他如今对钟家已是无用弃子,钟家是不会要他了。你一会儿安排人给他收拾收拾,带到帝都去,咱养着他。”
“嗯。”
苏倩点头,没好意思看厕所里的人,但神色也是显得有些黯然、悲悯。
前几天她还和这人一起去找过苏柔和齐君夜。
并且与苏柔不同的是,往年苏长威去南境探访老友时,她常常跟着,与这假的钟任真,四舍五入也算青梅竹马的交情。
而今,活生生的一个人却是成了他人的牺牲品,到最后连个属于自己的名字都没有。
齐君夜没正形的倚在卧室门上,看似无动于衷地瞧着这一幕,心下则已然有了判断。
从苏柔对这替身的同情,到苏长威、苏倩父女俩的做法,都显示出这一家子的家风颇重情义。
所以苏长威才那么执着,要和钟云年这位老友结亲。
只不过经此一事,那老友在他心中的份量和形象,怕是多少有所动摇。
拉上厕所门,苏长威负手往外走,到了大厅门口,不回头地对齐君夜说道:“以齐先生的性格,这场酒宴应该不会去的吧?”
齐君夜原地不动,懒散道:“你愿意去你去呗,我跟那姓钟的可没什么交情!再者说,他有资格让我去见他吗?”
“年纪不大,架子不小!”
苏长威语气不怎么客气,显然,即便跟钟家的联姻搞不成,他对这个跟女儿颇有暧昧的小阎王依然未生好感。
他看了看破损的院墙,和周围遍地的狼藉,无一不诉说着,昨夜那场战斗的激烈程度。
“这别墅,齐先生若还要住,抽个时间找人修缮一下吧。”
“你什么意思?”齐君夜眼皮微垂,他只是大心脏,不是真的低情商,自然听得出话里别样的意味。
苏长威平声静气道:“赴宴之后我们就回帝都了,柔儿和我们一起离开。”
“爸!”
苏柔比齐君夜的反应更强烈,“我什么时候说我要走了?”
苏长威似乎早在脑中做好了这番对话的排练,当即回道:“你都快三十了,也该想想婚嫁之事了!先前是跟钟任真有婚约,所以不急,但现在跟钟家的婚事估计得作废了,自然要另觅良人。”
苏柔小脸顿时气得红泡泡的,姑娘我花一样的年纪,哪儿我就快三十了?!
“不行!我在龙安局还有职位呢,职责就是驻守宁城,不能擅自离岗!”
“职位在哪儿也就龙天军一句话的事。”苏长威不以为然,“回去后我找龙天军说说,这点面子他还是要给我的。”
他说得十分自信。
从职权上,武督总府府君与龙安局一把手属于平级,但苏家人的身份,从来不能只用单纯的职位级别衡量。
大夏国几千年以来,人情世故四个字从未消失。
“齐先生,我带自己的女儿回家,这事儿你总没道理插手吧?”
苏长威跳过女儿,向齐君夜发问。
齐君夜一听就明白,对方是在弯酸他之前强行留下苏柔,阻挠本该正常进行的联姻,虽然结果是好的,但本质上他作为外人还是僭越了。
齐君夜越发不喜欢这表面不苟言笑、实则满肚子坏水,为老不尊的家伙。
他迈步来到门口,与苏长威并肩,看着院里那块拱起的黑塑料布,布底下盖着的,正是独孤百宴被钢筋钉住的尸身。
“老小子,长得五大三粗,办事怎么跟个娘们儿似的,又弯又绕?”
齐君夜只是略微张嘴,就让苏长威一张威严中正的脸黑了下来。
苏柔嗔怒道:“齐君夜,不准这么跟我爸说话!”
苏长威故作大度地摆了摆手,目光也落在那块黑布上,严肃道:“情况我都知道了,这种打不死的怪物,研究价值巨大!”
齐君夜揶揄道:“这个尸体,或者你女儿,你总要带一个回帝都的,对不?拿自己女儿换个死人,你这当爹的真有爹味儿!”
苏长威的脸更黑了。
虽然是个事实,但被这家伙的嘴巴说出来之前,他没觉得自己办的事有这么恶心。
什么叫拿女儿换死人?
“这怪物我可以让你带走。”齐君夜说道:“不过,我跟钟云年以及天蛊门的梁子已经结下了,之后少不了交手,我也得好好研究一下这种不死之身究竟有什么奥秘。”
“所以,我只能割半扇给你,咱们各自研究。”
半扇?
人又不是猪肉。
这结果苏长威不满意,直言道:“不行,死人也是人,带半块回去何其不雅?而且只有一半的话,研究说不定也会受影响。”
齐君夜笑了笑,他其实也是这么想的,只不过,国人做事往往喜欢折中,先说砸墙后说开窗,才容易达到自己的心理预期目标。
“那就不砍成两半,我出一支团队,官府出一支团队,大家共同研究,研究成果共享!”
“你小子!”
苏长威深深剐了齐君夜一眼,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套路了。
然而眼下也只能如此,双方都有底线,若再得寸进尺,这位阎王未必肯为了跟苏柔的那点情分妥协。
“合作愉快!”
苏长威满是火气地丢下这样一句,挥挥袖子,大步朝院外走去。
总算是没再硬要带走苏柔。
苏柔略微松口气,蹙眉看着齐君夜,费解道:“你跟乔爷爷能那么和气,为什么跟我爸就针锋相对?”
明眼人都感觉到了,齐君夜跟苏长威彼此都看对方不顺眼。
做姐姐的苏倩暧昧一笑,道:“老丈人看女婿,自古都是水火不容!”
苏柔的脸‘唰‘就红了。
“姐,你瞎说什么呢?我都听不懂!”
齐君夜本想顺嘴调戏几句,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两道人影。
转眼看去,陈南栀挽着一个浑身笼罩黑色长袍的人,正站在别墅外的马路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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