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震一语说完,便快步上前,想与他们好生理论一番,却被朱慈煊轻轻推开。
朱慈煊目光深邃,冲着他摇了摇头。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冲着一旁的王从敬喝道:“去,从我军存银之中,支银一千两,赠予来迎的一众兄弟。”
听得朱慈煊此令,马思良胡顺以及其手下一众兵丁,皆是一脸喜形于色。
而听令的王从敬,却是一脸不愿,他撇着嘴,不愿走动。
朱慈煊凑在他耳边,低低道:“从敬,现在我等犹在半途,对李晋王之处的具体情况,尚是一无所知。只能先客随主便,暂由他们安排。再说了,这世界上,能用钱财解决的问题,其实都不是什么大问题。而只要我等等能顺利抵达景线,见得李晋王,那一切都是值得的。”
王从敬低头不语,很快便与众兵丁,从队伍后面抬了两个大箱子,扛到马思良与胡顺二人面前。
“喏,一千两银子在此,尔等自已分吧。”王从敬重重地将箱子放下,没好气地对二人说道。
他态度虽这般不好,便马思良与胡顺二人,却是全无心思跟他计较。他们象一群贪婪的饿狗,急不可待地扑上前去,将箱子一把打开,看着里面白花花的耀眼银两时,二人顿是眉开眼笑。
“好哇,太子殿下恁的出手阔绰,咱还有何话可说。”胡顺与马思良二人,俱是向朱慈煊挤眉弄眼而笑。
这两人,先各自拿了二百余两后,复向后面的一众军兵挥了挥手:“来,快些把银子给分了,有了这开拔费用,咱们立即引领太子殿下,前去景线城!”
一众**蜂拥而上,将两个箱子里的剩余银两,你推我挤一举拿完。
见他们这般贪财模样,王从敬刘震等人,俱是一脸厌恶,朱慈煊却犹一脸平静,默然看着他们丑态百出的互相争夺。
然后,一众拿了银钱的兵卒,纷纷雀跃而前,排成一列纵队,在前头开路行走。
见到马思良他们终于带路前行,朱慈煊脸上闪过一丝冷笑。
他挥了挥手,让全军跟随他们一路前行。
全军继续前下,一路蜿蜒南行,由于有马思良胡顺等人引路之故,一路上悄无声息地避开了清军哨点,全军南行抵达景线城,倒是十分顺利。
看到远处那座耸峙于山谷的狭小城池,在夕阳下仅有一团模糊的影子,朱慈煊心下莫名感慨。
前世看过一点历史书的朱慈煊知道,这景线城,在元朝时是蒙庆宣慰司都元帅府的驻地,又名叫者线或蒙庆甸,即今天的泰国清莱府的北部边城昌盛。“昌盛”与“者线”在泰语中同音,辖区俱为八百大甸的北半部地区。
16世纪中叶,缅甸东吁王朝势力强盛,占据景迈,南打暹罗,北侵云南。八百土司避居地势险要的景线城,一齐与缅军对抗。这时明朝国势衰弱,又在云南西南部抗击缅军的大规模侵犯,无力顾及八百土司,直到李定国部入驻其处,才打消了缅甸人入侵的野心,让景线城获得了暂时的安宁。
朱慈煊等人,一路来到景线城下,他注意到,这景线城虽然狭小,不过是周长二里左右的小城,但却依山而建,四面皆有崇山峻岭包围,仅有前后两条出路通向外面,前路连接到孟艮府的首府孟掯城,后路连向山后的八百大甸,直入暹罗地界,却是一个易守难攻的险地。
也正是因为这般原因,李定国所部能靠这条景线的后山道,从暹罗国源源不断地获得资源与补助,才得以在这里艰难地支撑下去,一直没有被清军给消灭。
朱慈煊入得城来,发现城中肮脏不堪,军兵与家属混居一处,军械与钱粮四处四处乱放,各人俱是鸠形鹄面,褴褛不堪,一挨走近,俱是臭气难闻。而整个景线城中,除了规划混乱之外,因城池狭小,城中竟连个操练的场所都没有,实是破败之极。
见得这般情景,朱慈煊心下沉重。
他还未多说什么,前头便有一名青年将领,带着一众护卫匆匆而至。
马思良远远地见得此人到来,便立即高喊道:“太子殿下,我来介绍一下,前面之来者,便是李晋王之子,世子李嗣兴。”
他话语方毕,李嗣兴已是步履匆匆地来到了朱慈煊面前。
朱慈煊看到,李嗣兴身材高大瘦削,长着一张典型的国字脸,瘦长的面容配上薄薄的嘴唇,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尖利刻薄之气。因为现在景线中,他穿着十分随意,只是穿着一件青蓝色的便服,并未着官服或盔甲。
马思良快步上前,向李嗣兴低语了一番,李嗣兴点了点头,便来到朱慈煊面前,略一犹豫,还是勉强地拱了拱手。
“在下李嗣兴,乃晋王之子,现为军中副将,特来拜见太子殿下。”
朱慈煊上前,轻轻拍了拍了他的肩膀,立即问道:“李世子,现在晋王情况如何?”
李嗣兴悠悠一叹:“禀殿下,家父自到景线以来,一直身体有恙,数月前闻得先帝在昆明蓖子坡被清廷杀害,悲愤交加,连日痛哭不止,现在病躯日渐沉重,汤药针剂无效,只怕是时日无多了……”
“那请世子立即带孤前去探看李晋王!”朱慈煊打断他的话,又加了一句:“孤现在,就去立即看望,这位我大明最后的忠臣砥柱!”
这句话,朱慈煊明显动了感情,以至于他的声音,都有点微微哽咽。
见朱慈煊才到景线,未得休息,就立即要去见病重中李定国,李嗣兴不觉一愣。
不过,他迅速地喏了一声,转身带着朱慈煊与刘震等人,匆匆赶去李定国所住之处。
未得进屋,朱慈煊便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药味与低低地咳嗽声,让他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他快步进屋,眼前光线昏暗,朱慈煊可模糊地看到,那个正躺在病床上的老者,脸孔蜡黄,神情憔悴,在一名侍者的搀扶下,正从病床上颤颤起身。
朱慈煊心下暗道,这位病势沉重的老人,应该就是名扬天下的晋王李定国了。
“太子殿下,老臣李定国,拜见……”
他一语未完,已是开始剧烈地咳嗽,整个人象只虾米一般弓弹抖动。
朱慈煊立即上前,将李定国双手一把托住。
“晋王,不必行礼,快快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