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马蒂亚斯·肖:
作为一封直达上司的专属密信,我认为所有的客套话都可以略过了。
开门见山地说,我必须告诉你一个严重的事实,马蒂亚斯,在关于灰霭的研究上,我们已经落后教会太多了。
我们的差距就像大航海时代全副武装的帝国海军与当地土著的差距一样大,是政治、经济、军事、科技等等全方位的落后。
你可能难以想象我现在在哪儿——我在科雷斯托,海尔森家族位于东北城郊的庄园中写下这封信。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因为我才从托克伯特那个鬼地方逃出来。
那我为什么要逃?
因为教会那群他妈的疯子把他妈的托克伯特毁了!
火车于昨天晚上抵达科雷斯托,我活到早上7点才回去躺下,等中午12点醒来时,整个科雷斯托的人都在抬头仰望圣伊达尔山。
你猜怎么着?
山的西侧,整片天空都被灰雾笼罩着,黑云滚滚!
不是格顿一百年前的灰雾,而是刚从烟囱冒出来的浓雾,足以遮蔽天色、改变昼夜的浓雾!
现在,它爬上了2500米高的圣伊达尔山,正在缓慢地向科雷斯托靠近。
虽然当地警察厅和市长在告诫民众“不要慌,这托克伯特常见的工厂废气,他们在烧煤哩”,但恐慌的情绪已经在整座城市蔓延。
我惊讶于市长克雷尔的天真和愚蠢,直到现在他都不愿放弃那些值钱的石头。
尽管不知道教会做了什么,但我可以很清楚地告诉你,在那种仿佛世界末日的情况下,没有东西可以存活。
我们都知道灰霭可以把人变成怪物,这也是教会一直以来进行的研究,可我们还是低估了他们的魄力,或说残忍程度。
他们可能献祭了整个托克伯特。
这会换来什么呢?
不知道。
我们什么都不知道,这才是最恐怖的部分。
关于我过去一年的工作,实在乏善可陈,费恩-达文地区对我这种天降军官的态度堪比军情六处对我们的提防。
不,更过分,起码六处的人不会因为我在他们食堂就餐就对我怒目而视。
除了用桑德兰的荤段子与卫戍队的老油条套近乎之外,我最主要的工作便是与费恩郡后街游手好闲的混混们打交道,多亏了这条线,我从他们那里得到了不少情报。
比如过去一年整个托克伯特-香克利地区又多了十五起神秘的灰霭异变事件,比如教会每次驰援都很及时,比如巡逻队每次派人去送死都慢一拍。
他们似乎是有意这样做,我是说两者都是。
所以我怀疑异变事件与教会有关,后续派去的民兵就像扔进深林的鲜肉,用于检验新生野兽的凶戾程度。
不过好在这趟归途收获巨大,大到超过了过去三年的总和。
途中我遇到了埃玛·海尔森,那位著名的女化学家格莉妮丝·海尔森(或者你更熟悉她以自己丈夫威廉·海尔森的名义发表的那些论文)的16岁女儿,以及博里大学十二年前的优秀毕业生,与其老师奥斯塔教授在两年前闹出笑话的安德烈·埃雷佩玛。
他们被一名代号X的男性救出托克伯特。
请注意这个代号X,对方极有可能知道教会的内幕。
并且,X还有一名疑似异变者的同伴Y,但具体信息我无从得知,他们对我有所隐瞒。
在与他们的交谈中,我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事实,不,严格来说应当是两个。
1.X先生对灰霭的研究不亚于教会,或说他的资料极有可能来自教会内部,这对我们很重要。
更要命的是,X与Y似乎都知道我的身份,但没有声张,起码同行的另外三人并不知晓这件事。
(如果X牵扯到你或帕索尼娅大人更长远的布局,那你大可以无视这一点,无需告诉我对方的一切信息。)
我并未见过X本人(严格来说是见过的,但彼时对方做了伪装),但就我从埃玛和安德烈处得来的消息不难判断,X对教会的计划本身有一定了解,并多次破解教会设计的圈套,甚至给教会造成了人员伤亡。
但很可惜,X先生并不知晓计划全貌,因此陷落在了托克伯特,如果他能活着离开那里,请务必招揽他,我可以断言,他是我们打开突破口的关键角色,甚至有可能扭转过去二百年卡庭政府逐渐加重的颓势。
2.身为变异者的Y女士战斗力堪称恐怖,这将极大影响白厅对灰霭技术的看法。
根据我的观察,对方的年纪不会超过20岁,考虑到北境的情况,她应该只接受过启蒙教育,以及修道院的宗教教育,并未接受过任何专业的战斗训练。
即便如此,在近身暗杀等任务中,她也拥有不亚于我的表现,中远距离更是远优于我——她似乎掌握某种意念驱动物体的巫术,威力尚不明确。
以我为标准,军情局的绝大多数特工在她面前都无法自由掌控自己的生死。
结合上述两条,我认为很有必要重启渗透教会的计划,并展开对于灰霭技术的窃取行动,否则每年耗资巨大的军备开支看起来就像个笑话。
当敌人在琢磨如何更新下一代枪械时我们还要像个原始人一样打磨箭头吗?
这不是愚蠢,这远胜愚蠢!
我希望你能说服那些军方的老顽固,如果说服不了,我就要自己想办法了。
另,除了以上两点,还有一个值得在意的情况。
从我与安德烈·埃雷佩玛有限的交流来看,卡庭皇家学会过去五十年在物理学和化学实验上的一蹶不振多半与教会有关。
虽安德烈没有明说,但我怀疑这也与X先生有关,似乎正是后者帮助他破解了梦魇。
安德烈这一路上都表现出一种迫切、昂扬的状态,他似乎有一篇重要的学术论文急需发表,我希望军情五处别再研究六处提供的那些垃圾了,把工作重点放到这上面,重新评估其影响力,这有可能是另一条对抗灰霭技术的路线。
(我从他那里‘拿’了些东西,希望有用。)
即使是教会那样对文艺复兴深恶痛绝的机构,也在近些年不断增强自然神论教派的影响力,四处招募那些皈依圣主的科学家,我们难道不该做点什么吗?
卡庭皇家学会呢?
他们有什么反应吗?
没有。
他们什么也没做。
他们真是一群废物!
考虑到你上次来信说那位博学的玛蒂尔达公主对教会表现出极其明显的抵触,也许可以让她接近皇家学会,并与安德烈搭上线,再用一篇震惊世界的学术论文扭转局势。
你看,我又提出了许多条有用的建议,如果每条路都行不通,那么我宁愿去教会卧底也不想再去其他地方浪费时间了。
给我两年时间,我会带着足够的情报返回西利佛庄园。
最后,你我都清楚皇家图书馆意味着什么,以及奥·里弗斯·克劳奇大人在那里做了什么。
如果托克伯特真的被毁了,就意味着那个囚笼被摧毁了。
我们能否承受这一切带来的后果呢?
愿未来光彩如歌。
——来自阿尔德·霍里丹,写于星历1月10日,科雷斯托
附:
1.两张安德烈的手稿,似乎被揉皱后又抚平。
2.一片夹在信中的风干的明黄色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