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都明白了?”
夏伊问。
他已经把关于威廉的一切都告诉对方了,期间夹杂着对于“灰域”相关信息的科普。
令他惊讶的是,这个过程中埃玛的思路极其流畅,甚至流畅的不像初次接触此类知识的人——但她明显是个萌新啊!
这就是天赋吗?
夏伊不动声色地看了眼伊莱莎。
对比之下,两个人的学习能力就像她们表现出的战斗力那么悬殊,只不过这次互换了强弱。
“我确信我都明白了。”
埃玛认真地点了点头。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然后再次睁开眼,仿佛将所有的悲伤都抛在了脑后,眼里重新闪着光彩。
“首先,你帮助我父亲从无休止的痛苦中得到解脱,作为报酬,你拿走了他留在黑池的遗产。
“之后你取走了他存在拉菲特银行的东西,接下所谓‘找到我’的任务,作为报酬,你拿走了作为保管费的剩下40个银贝朗。
“现在你找到了我,完成了最后的嘱托,那么作为报酬,就只剩下了留在桑德兰旧宅里的那笔钱,是这样吧?”
“账不是这么算的,埃玛小姐。”夏伊笑道,目光落在对方领口处:“按理来说这枚指环也是我的报酬,只不过你提前找到了它。”
“不不不……”
埃玛晃了晃葱白似的手指。
“你是我见过最贪婪的塔孔加人。我父亲的遗言上明明说的是‘她会和你一起找到我真正的遗产’,并没有说我会帮你找到,也就是说,这份遗嘱中并未指明遗产分配给谁,即便是海盗的规则也应当是先到先得,何况文明人呢。”
“哈……”
夏伊扯了扯嘴角:“首先,我不是塔孔加人,你所见的只是伪装。其次,信不信我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三天后再来从你的尸体上捡走这枚指环?”
妈的,副本还没结束,一个老板就开始跟团长叫板了!?
这要放在穿越前,高低得去论坛里开贴挂你丫的!
埃玛笑眯眯地望着他:“我知道你不会。”
“这么自信?”
“我看得出来,你还想知道更多关于我父亲的事,而这些,”埃玛指了指自己:“只有我能告诉你。除此之外,你所听到的全都是谎言,各种各样出于各种立场的谎言,因为没有人比一个女儿更清楚发生在自己父母身上的不和睦了。”
夏伊沉默了。
他被说中了,他的确无法拒绝这样的故事,或说真相。
于是他平静地注视着面前这位自信的大小姐。
“你知道灰霭的基本工作原理么?”
“唉?”
埃玛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这么问,她很诚实地摇了摇头。
“更进阶的说法是这样的:灰霭是物质世界的意念投射到精神位面所产生的‘情绪势能差’,你也许很难理解‘势能’这个词,那么换句话说:人的情绪天然趋向混乱无序,最混乱时便是势能最低的时候。而一个在世俗眼光中‘恪守秩序’,并因此而崇高、杰出的人,情绪势能高的可怕。一旦这种人精神崩溃,情绪猛然堕落到混乱无序,那么就会产生数目惊人的灰霭。
“我毫不怀疑你是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天才,埃玛小姐,你遵纪守法,恪守良知与一切美好的品德。所以我毫不怀疑你身上蕴藏着巨大的能量,所以,我也毫不怀疑,如果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那么三天后,没有食物和水,在绝望中一点点走向崩溃的你会产生数量惊人的灰霭。”
埃玛的脸色有所变化,她没那么自信了。
“然、然后呢……如果我死了,你、你就再也听不到我父亲的故事了,你难道不好奇吗?”
“不不不,我很好奇,非常好奇,所以我一定会回到这里,亲自体验在你生命中极其重要、一定会被灰霭‘重新书写’的童年故事。如我之前所说,你蕴藏着可怕的能量,所以灰霭格外优待你,它会根据你的记忆和情绪编织出栩栩如生的幻境,有你,有威廉,有格莉妮丝女士,还有他们的种种不和睦。
“我会像欣赏一出优秀的舞台剧一样认真看完你的故事,然后让伊莱莎一拳打爆由你生成的核心,从基座上拿走那枚该死的指环,说不定还有其他东西,那诞生自你垂死时的执念,具现化为你最后的愿望。”
说完,夏伊对脸色苍白的埃玛微笑道:“所以你看,事情没你想得那么简单,路也不是唯一一条。”
埃玛生气地瞪着他,胸口剧烈起伏,这次连夏伊也免不了感慨对方居然才十六岁。
“你就没有一点绅士风度吗!”
“有绅士风度就被你骗了,埃玛小姐,我可不是那群围着你献殷勤的快乐的傻子。”夏伊的语气突然低沉,自嘲道:“其实做个傻子也蛮好,起码不用担惊受怕。”
“担惊受怕……什么意思?”
“没什么,字面意思。”
埃玛陷入沉默,短暂的思考后,她突然站了起来,一脸严肃:
“托克伯特要出事!?”
“嗯?”
夏伊这次是真的被惊到了。
“你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我父亲说教会是疯子,我们又在这里看到了……看到了灰域,和如此浓郁的灰霭,既然你说崩溃的情绪和混乱的思潮会引起灰霭激增,那贫民窟,棚户区,还有混乱的下城区,如果教会要做些什么……”
她越说越激动,似乎联想到了可怕的一幕。
“这里……这里是棚户区、下城区暴乱形成的?”
“贫民暴乱?”夏伊一惊:“什么时候的事?”
“半年前,下城区的济贫院内,有位牧师被人暗杀,警察局的人封锁济贫院查了一个月,结果不了了之。后来不知道是哪儿传出的谣言,说是码头的搬运公司为了低价雇佣劳工才找人毁掉济贫院,于是无家可归的人便将矛头对准了码头的搬运工们,双方打了起来,愈演愈烈,现场就死了好几十人,要不是教会出面,光是警察局都无法平息这件事。”
“半年前吗……那个死掉的牧师叫什么?”
埃玛摇了摇头:“我也是从报纸上看到的,没记录他的名字,但是我看到过一张照片,那位牧师似乎身材很高大……哦对,我想起来了,他只有一只胳膊。”
果然是费奇,夏伊暗道。
他似乎隐隐明白了灰潮爆发的原因。
“所以你早就知道对不对?”埃玛激动地盯着他:“这就是你来托克伯特的理由,你是来拯救它的对吗?”
夏伊微愣,随后摇头道:“你可能误会了。我的确像个三流神棍一样预知到了一些事,但我对此我无能为力,只是想在它毁灭前来这里看看,仅此而已。”
埃玛难以置信道:“可是你明明知道那么多,你……”
“我又能做什么呢?”夏伊平静地注视她:“像我告诉你一样去告诉世人教会在酝酿一场阴谋、你们不能活在痛苦与绝望中,要对这个世界重燃希望吗?这里的灰霭不是一天积攒起来的,也不是几句话就能驱散的。
“更何况,即使是早就因为威廉对教会产生怀疑的你,也花了我这么久的时间,你又如何能指望一个普通的托克伯特市民瞬间明白我所说的一切?不是谁都像你一样受过良好的教育,能瞬间理解那些拗口的生造词是什么意思。”
埃玛陷入沉默。
这时伊莱莎突然开口道:
“来人了,而且人数不少。”
她突然眉头微皱:“那头狮子……怎么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