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审判

“怎……怎么了吗?”

米勒娃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不明白夏伊为什么露出这样的表情。

“是我太小了吗?”

她紧张道。

夏伊瞪了她一眼。

“你才十五岁呀,怎么成天惦记这种问题。”

“可是莱妮雅也十五岁,她都已经,已经,”米勒娃猛的一挺胸,还拿手比划了一圈:“这么大了!”

“……”

夏伊扭头就走,米勒娃搓了搓脸上的泪痕,连忙跟上来。

“这里是什么地方啊?既不像罪域又不像现实世界,为什么都没有颜色呀?你刚才看到什么了吗?为什么你能把我带进来啊,你真是强化系的吗?还有还有,我们8点前能回去吗?”

就两步路的功夫,她已经连珠炮似的问了一大串问题。

“我给嬷嬷打过招呼了,她不会来查房。”夏伊答道。

根据他的经验,只要回答最后一个问题,对方就不会纠缠。

果然,米勒娃忘记了前面的问题。

“好耶!”

她一脸雀跃,可随后立刻担忧道:“可是我被那些人看到了,明天仲裁院的人会不会……”

“你过去半年梦游了15次,其中13次是午夜时分出现在别人家中的镜子里,还有一次吓坏了一名七十岁的议员夫人,仲裁院的人为了给你擦屁股早被折磨疯了,不差这一次。”

“噢……”

她终于闭嘴了。

夏伊没有返回魔镜所在的房间,而是径直去了这个展览馆最深,也是最大的一个独立展厅。

这里被布置成了努玛特人皇帝陵寝的样子,即使是只有黑白两色,也能从陈设上察觉到一种古老、神秘的气息。

最显眼的位置是一副雕刻着图画的石棺,上面压着一个造型精美的半身石像。

它似乎是一个男人,头戴乌鸦冠冕,背生漆黑羽翼,一只手拿着天平,一只手举着杯子。

奇怪的是杯中居然有液体,而且还是绿油油,正咕嘟冒着泡。

米勒娃紧张地抓住夏伊的胳膊,她虽然看得眼睛发直,心里却很害怕。

不知为什么,她对这个地方有种莫名的畏惧。

“这……这是什么?”

“你知道努玛特吗?”

米勒娃摇了摇头。

“那南黛呢?”

“这个我知道!那里和我们隔着一片海洋,他们在热带,是被神明遗弃的罪恶种族,诅咒和罪孽堆积在皮肤里,像焦炭一样黑,怎么都洗不掉。”

夏伊没去纠正,他知道那只会引出更多问题。

他讲再多,也不如对方自己意识到错误。

“努玛特在南黛以南,那里原本有沙漠、丛林、高山和峡谷。努玛特人约六千年前就建立了文明,但因为过度砍伐最终导致土地沙化,文明被沙子淹没,南黛人就是往北逃的努玛特遗民。

“三百年前,卡庭人登陆南黛,发现了原住民的踪迹,便在那里建立了殖民地,抓捕当地人作为奴隶送回国内和塔沃尔。除此之外,船队还带回了大量努玛特古董,你眼前这些就是后来陆续发掘的,他们深入了更多努玛特遗迹,找到了更多‘圣物’。”

“圣物?”

米勒娃仔细咀嚼着这个词。

教众不可能不对“圣”敏感。

“是的,他们很快就会意识到这些不是一般的文物,而是圣物。一般我们将心灵遗产和诡物之外、诞生自古代的神秘器物称为圣物,它们一般都有着沉睡的意识,具备神秘而强大的功能。

“就像「阿卡赫魔镜」,那就是一件圣物。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我无法唤醒那个镜子里的意识,那是以后留给你想办法的任务,我们的重点是这个。”

他指了指头戴乌鸦冠冕的半身像。

“努玛特人有个至关重要的概念,‘伊比’。它既是一个名词,也可以做动词‘审判’,即审判一个人是体内流淌着多少罪孽——听到这儿你想到了什么?”

“你是说……灰霭和罪域?”

“是的,如果说审判善恶是用天平称量罪与善,那天平两端即是灰霭和智素,所以伊比在努玛特人的语言里也同时指代这两者。在他们看来,二者一体,只取决于‘人’本身。当一个人为善更多,那么伊比是智素,为恶多,那么就是灰霭。”

夏伊从半身像手里拿起那杯墨绿色咕嘟着泡的饮品。

“所以,要接受【审判】吗?”

米勒娃立即警惕地后退两步。

“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喝那玩意儿的!它看起来就像童话故事里老巫婆把王子变成癞蛤蟆的魔药!”

“好吧。”

夏伊撇撇嘴,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你——”

米勒娃来不及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喉结耸动,然后手一松,杯子摔在地上消散,人也摔倒在地。

“夏伊!!!”

少女这下真的慌了,她上前摇晃着夏伊,带着哭腔道:“别开玩笑啊,别开玩笑啊,这不好笑,一点都不好笑啊!快醒醒,快醒醒啊!你不要变成癞蛤蟆啊呜呜呜,快醒醒啊!”

可无论她怎么摇,夏伊也没醒。

这时,她听到一阵沉重的咯吱声,一抬头,居然是棺材动了!

压棺的半身像悬在了空中,上面的黑白两色一点点脱落,像是蛇在蜕皮一般。

它的下面,沉重的棺材盖一点点被推开。

米勒娃紧张地抱着夏伊的“尸体”,往后退了好几步。

可一低头,她就发现怀里的“尸体”正在风化、消散,她稍微一用力,夏伊的脑袋就掉了,断口像沙雕一样,里面满是细密的沙子。

与此同时,一只黑白两色的手从棺材里探出,随后是半身,全身。

一个全新的、黑白两色的夏伊从棺材里爬了出来。

“嗨。”

他对米勒娃笑着打了个招呼,少女却瘪着嘴又哭了。

她现在只想一拳打死夏伊,然后把他扛回去入土为安,接着痛痛快快哭一场。作为一个难以控制情绪的人,她讨厌这种发展。

这次没给两人太多时间平复情绪,蜕完皮的半身像就睁开了眼。

它重新染上色彩,用冰冷的目光注视着米勒娃,后者顿时止哭。

她感觉自己像是被一条冰冷的毒蛇盯上了一样,有什么冰冷滑腻的东西分别缠住自己的手腕、脚腕和脖颈,然后开始收缩。

“生者禁止出现在阿卡赫。”

束缚一点点收紧,米勒娃感觉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仰起脖子等待被勒死。

但奇怪的是,她的心情很平和,仿佛毫无波澜,似乎死在这里是既定的宿命一般。

同时,夏伊正仔细盯着她的沙漏,惊讶地发现沙子没有丝毫加速流淌的迹象……

——不应该啊,面临死亡时不都应该有所变化吗?这是什么引颈受戮行为?

“即使是在虚假的阿卡赫,厄里斯也要审判生者吗?”

他突然开口道。

束缚的收缩戛然而止,随后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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