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谨看着苏泽演练士卒,一直都是一言不发,等到看完了之后,他这才说道:
“纵观整个洛阳,只有苏旅帅是在练兵。”
苏泽有些得意,这可不是吗?整个洛阳不吃兵血的军官已经是凤毛菱角了,和苏泽这样倒贴了自己去化缘练兵的,整个洛阳就他这一个。
而于谨还没加冠,根本没有带过兵,苏泽向他展示自己的练兵成果,也有炫耀的成分。
可于谨接着说道:“但是我观苏旅帅练兵,操练虽然勤,但是士卒无锐气。”
这句话说完,苏泽也叹了一口气。
是不是精锐,苏泽当然也能看出来。
苏林这样的,令行禁止,一丝不苟的执行军令,遇到危险也从不退缩的,就是橙色随从,是尖兵中的尖兵。
【鲁莽的盾斧手】这种,虽然有负面词条的缺陷,但是上阵的时候不畏死,用之得当,也完全可以算得上是精锐了。
就算是蓝色的【普通的羽林军】,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也认真,虽然能力上欠缺了一点,作战意志也不弱。
苏泽屯骑营这帮士卒,操练了半个月,按照系统的评价恐怕连绿色都评不上。
这还是苏泽这些日子都带头率领士卒训练的结果,要知道在苏泽来屯骑营之前,堂堂屯骑营中,竟然有一半人不会骑马!
苏泽用系统查看屯骑营就是一个黄色色区域,挑战等级只有35。
苏泽发现这个挑战等级,也是评估势力的数值化工具。
黄色区域什么概念,大乘教妖人的据点也有30,在苏泽看来挑战等级30的区域,敌人也就是绿色随从的水平。
如果屯骑营都是一群绿色随从都好了,在苏泽看来这帮家伙根本没有多少作战意志,平日里训练也尽量偷懒,轮流练习骑术的时候也不认真,李统训练了数日,这帮家伙的骑术还是一塌糊涂。
苏泽开始怀念那帮在清河王入幕选锋时候随他田猎的那帮羽林了,他们好歹能做到令行禁止,骑术也算是精湛。
只不过那帮人都是羽林中的军官,如今苏泽只不过是屯骑营旅帅,根本指挥不了那帮人,只能平日里赠送一些东西维持关系,只有等日后苏泽高升,再想办法将他们调入麾下。
于谨一下子提出了苏泽练兵的问题,这让苏泽非常惊讶。
于谨看到苏泽惊讶的表情,微微叹息了一声,以为自己说了实话,苏泽会翻脸。
于谨的性格孤傲刚直,从小就痴迷于兵书,说话从来都是直言不讳的指出别人的问题,所以一直都没有机会出仕。
于谨在圈子内的评价就是“傲”,有了这个评语,那些能力不行的官员自然不会征辟他,万一被于谨拒绝那不是送脸给他打吗?
即使在还保留了尚武风气的北魏,傲也谈不上一个好的评价。
就在别的族人都在谋求外任州郡的时候,于谨的骄傲也让他不愿意为了谋生而屈居人下。
于谨在洛阳这个圈子里基本上没有什么朋友,元佛陀性格随和,出手又大方,对他又经常夸赞,于谨才和元佛陀结交,但是两人也谈不上是推心置腹的好友。
本来于谨也是看不上苏泽这个屯骑营旅帅的,这倒不是世家子弟的高傲,而是于谨就看不上羽林这个群体。
在于谨看来,大魏羽林虎贲从将校到士卒全部都是废物,连州郡兵都不如。
于谨也明白自己的孤傲直率给自己闯了不少祸,但是他的性格如此,他看不起的人是一点都不愿意多废话。
说完了自己想法,本来于谨都准备走了。
可苏泽立刻拱手说道:
“于郎,请赐教!”
苏泽这么说,于谨反而愣了一下,看到苏泽真诚的眼神,于谨明白他是真心求教。
看到苏泽这个态度,于谨的态度也严肃了起来,他说道:
“《孙子兵法》曰,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所以用兵如治国,要将兵,先治人。”
于谨看到苏泽听得认真,自己讲的也更认真了,他说道:
“一国之中,都是有愚钝的人,也有贤能的人,要让一个国家长治久安,就要将贤能的人提拔到高位,奖励这些为国家做贡献的人。而将没有才能的人贬谪到比较低的地位上,让有才能的贤才带领他们。而那些不能为国家效力,又贪鄙懦弱的人,则要用法令来惩罚他们。”
“在军中也是如此,我看苏旅帅训练骑术,让所有士卒都轮流用这二十匹马来训练,这就是不对的。”
苏泽立刻用恭敬的语气问道:“请赐教。”
于谨一边思考一边说道:“先祖曾经统领过部落,曾经说过一个部落中也只能选拔出几十人的善射骑兵。”
“苏旅帅将二十匹马轮流给众人训练,那些有才能的人也要排队等着骑马训练,而那些没能力的人也要强迫骑马训练,这样真的好吗?”
“大家都是轮流训练,练习刻苦的人珍惜每次骑马的机会,但是练习不刻苦的人总想要偷奸耍滑,而一营之中,总是优秀的人才少,庸碌的普通人多,大家都是一样的,那占据多数的庸人反而会嘲笑那些刻苦练习的有才之人。”
苏泽连连点头,他也发现了在轮流练习中,总有人会掌握不了基础的要领,而让李统只能一遍一遍的反复讲解基础的骑术,而于谨所说的这种学渣团结起来嘲讽欺凌学霸的事情,在后世也是时常发生的。
这于谨果然是将才啊!
苏泽问道:“那于郎有什么建议吗?”
于谨说道:“分马。”
“什么?”
“将这二十匹马,只分给骑术最精湛的二十人训练。同时提拔他们成为军官,给他们独立的营地,给他们比普通士兵更好的食物,给他们惩罚偷懒士卒的权力。”
苏泽仔细想了想,于谨的建议的对的。
他的核心思想,就是选拔“兵种”。
“兵种”就是兵尖子,选拔军中的兵尖子,让他们享受更好的待遇,成为基层军官,凌驾于普通士兵之上。
慈不掌兵,苏泽以前只认为自己对待士卒宽仁,就能让士卒衷心拥戴,而自己为了屯骑营尽心尽力,士卒们也会努力训练。
而实际上是苏泽想多了。
人都是有惰性的,特别是人多了之后。
别的羽林军都不小操和大操,虽然吃的差一点,军饷被扣的多一点,但是平日里也没什么事情。
而屯骑营不仅仅要训练,军纪也抓的严,很快就有士卒表示不满。
训练也是这样,偷懒的,耍滑头的。
屯骑营也只是普通士兵,他们不像是苏泽未卜先知,知道这天下将乱,争分夺秒的提升自己,士兵们关心的是这个月的军饷,关心的是今天回去身上会不会酸疼。
转变了心态之后,苏泽立刻让苏林擂鼓,将所有将士召集到校场上。
等到众将士集中到校场之上,苏泽依次点出了二十个士兵,又让人将陈留公主所赠送的二十匹马拉到了校场上。
苏泽都是和士卒一起训练的,对于谁的能力强,谁的训练刻苦都是看在眼里的,他从军中点了十五人的名字,让他们上前一步。
屯骑营的士卒都不明白为什么苏泽突然集结,又看到苏泽点名了十五人,被点到的十五人都惴惴不安。
苏泽看着这十五人说道:“从明日起,你们就不用来屯骑营训练了。”
话音刚落,众人都是一惊,只听到苏泽说道:“我会向校尉府报告,将你们调入其他营。”
听到这里,这十五人又是羞又是气氛。
苏泽接管屯骑营后,军饷和伙食都不克扣,也不要伺候上官,确实要比以前好得多。
但是三日一小操,平时还要做额外的骑术训练,也让他们开始偷懒耍滑。
这些人都是老兵油子,被苏泽踢出屯骑营,就有人带头说道:“老子还不想干呢!走就走!”
说完这些,他们就脱下兜鍪,扔掉武器准备离开,但是苏泽却突然说道:
“我说的是明日,谁让你们现在解甲的!”
“来人啊!将他们押下去!校场擅自解甲,敢当何罪!”
李统配合的站出来说道:“当笞二十。”
“行刑!”
笞刑是军中最轻的刑罚,这时候苏泽和士卒同吃同住的威望就体现出来了,立刻就有人上前将这十五个老兵油子押住,开始实行笞刑。
等到受刑完毕,这十五人都用仇恨的眼神看着苏泽,其中还有人喊道:
“伱也老子想要在屯骑营?就为了多一餐日夜操练!你们是不是傻子?”
这一次苏泽却没有理睬他们,也没有堵他们的嘴,而是在咒骂中又点了十八人的名字。
这十八人战战兢兢的上前,这一次苏泽亲自走下校场,牵起一头马来到一名士卒面前。
“尔等训练刻苦,本旅帅都是看在眼里的,以后全营不再进行骑术训练了。”
有的士卒立刻松了一口气,训练骑术已经是他们这些日子的噩梦,每天练习回去都腰酸背痛。
只有被苏泽点到的十八个士兵有些遗憾,他们平日里训练最刻苦。
苏泽将缰绳递到第一个士卒的手里说道:
“杨丑奴,以后这匹马就是你的了,从明日起,你们十八人为队正,各授战马一匹,只有你们继续进行骑术训练。”
名为杨丑奴的士兵不可置信的看着苏泽,他出身贫寒但是从小就爱马,所以格外珍惜骑术训练的机会。
自从苏泽执掌屯骑营后,他训练最为刻苦,也最珍惜每次训练的机会。
本来听到苏泽不再进行骑术训练,杨丑奴非常的低落,却没想到苏泽亲自将战马赐给了自己,还提拔自己当队正!
军中的上等战马,市价可是高达四十匹绢帛!
杨丑奴这辈子都买不起这样的好马,却被苏泽当场赐了给他。
杨丑奴感激到眼泪和鼻涕都流出来,苏泽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好好训练,日后给你换更好的马!”
等这十八人都接到了苏泽亲自递过来的缰绳,他们人马并立站在校场中,苏泽又指着剩下的两匹马说道:
“还有人要马吗?”
剩余的士卒都羡慕的看着被授马的新队正们,队正的军饷要比普通士卒高出一截,更重要的是战马宝贵,能拥有一匹自己的马,是多少人的梦想。
就连那吃了笞刑的十五人,也用热烈的眼神看着被授马的士卒,这可是上等战马啊!
剩余的士卒中,有的在懊悔平日里没有好好训练,有的心中不服气,认为自己要比这十八人强。
苏泽说道:“明日起他们才是队正,今日有人不服气的,可以骑马和他们比试,谁能跑过他们,此二马也授予谁。”
听到这里,剩余的士卒哄闹起来,不一会儿,果然又一名士兵走上前来,对苏泽抱拳问道:
“旅帅,当真?”
“军中无戏言!”
这个士卒名叫张坚,他走上前来,在十八人挑选了个头最瘦小的杨丑奴说道:“我要和他比试!”
杨丑奴冷哼了一声,张坚这家伙家境比自己好,仗着小时候营养好比自己身材高大,平日里经常欺负自己。
又经常嘲笑自己这帮人认真操练骑术,只不过没有那被开革的十五人那么过分。
“比就比!”
于谨站在演兵台上,看着两人同时翻身上马,然后开始在校场上赛马。
果不其然,被苏泽看中的杨丑奴虽然其貌不扬,但是在马术上很有天赋,很快就和张坚拉开了距离,以极大的优势赢得了比试。
等比试完毕,苏泽又问道:“还有不服的吗?”
剩余的士卒低下头,没人敢继续冒头。
苏泽重新登上演武台,正色说道:“国有国法,军有军规,今日重申军令,凡军中队正者,。。。”
苏泽又重申了队正的特权,又说道:“军中缺额,暂为五人一队,你们几人以后就归杨队正管辖。”
这其中就包含了刚刚在比试中落败的张坚。
张坚面色惨白,他平日里多欺辱杨丑奴,如今被拨到他的麾下,日后不知道要受多少报复了。
最后苏泽指着两匹没有授出的战马说道:“一个月后再进行校场演武,出众者也可为队正,也可授马,解散!”
等到士卒散去,于谨这才对苏泽说到:“苏郎,这军中战马可不能私授啊!我只是让你将这些马给他们训练,没说直接赏赐给他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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