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事?”
“也未必是坏事!”
在孙立均府上,宇化田坐在上位,端起茶杯,薄唇轻轻地吹了下,水雾便弥漫开来。
在朦胧间,孙立均看着宇化田的侧脸,那狭长的眼眸,薄薄的嘴唇,有些出神。
生得真好看啊,比自已府上浣纱和青鸟都要好看。
虽然是个太监,可这男生女相,平添了几分滋味。
孙立均各式各样的都有经历过,唯有眼前这位冷冷无情的西厂督主,却让他只敢远观。
“孙大人,你说呢?”
孙立均一惊,回过神来,恭敬说道,“督主所言极是!”
“只不过我们既为北莽官员,当以北莽为重,当以朝廷为重。我们北莽要是被大汉这么打,恐怕过不了多久,又会回到从前啊。”
“偌大的疆土,都不再是北莽之地。诸多的百姓,也都不是我们北莽之民。声势浩大的北莽帝国,也就不复存在了。”
宇化田眼眸看向孙立均,露出一丝讥讽,“想不到孙大人还是如此忠君爱国之臣啊。”
“莫非孙大人忘了,在六部之中,孙大人的位子竟然比礼部还要低。礼部尚书只不过是闻太师家中的一个奴才,依仗闻太师的显赫身份,却在孙大人面前耀武扬威,还给了孙大人一巴掌,这种屈辱,孙大人也忘记了?”
提起此事,孙立均感觉到自已白胖的脸上有些隐隐生疼,白一块红一块的。
北莽礼部尚书,罗胜,原本的确是个奴才出身,因为侍奉闻太师得当,便外放为官,不过短短数年,便从一个县令,成长为六部尚书之一。
前日因两人有言语冲突,罗胜突然发难,打了孙立均一巴掌。
“督主,那罗胜仗势欺人,对我言语侮辱,又动手打我,这口恶气我实在吞不下去啊。”
“所以今日才请督主过来,为我出头。”
宇化田放下茶杯,淡淡地说道,“那罗胜年轻气盛,爬得如此之快,又有闻家和丞相为他撑腰,以后可是和荀基一样,准备培养成国家栋梁的,这口恶气不吞不下去,也只能硬吞啊。”
孙立均忿忿地说道,“督主,罗胜这一巴掌不仅仅是打在我的脸上,而是打在督主脸上啊。”
宇化田修长的手指轻轻滑过下巴,嘴角微扯,“哦,分明是打在你刑部尚书的脸上,怎么就打在我的脸上了?”
“莫非孙大人还会移花接木,斗转星移之术?”
孙立均站起身来,给宇化田斟茶,“督主,前日在朝廷上是商议对付幽州、青州、河北、淮西等地暴民之事,那罗胜竟然在朝廷上大放厥词,说汉人卑鄙无耻,是没有驯化之人,朝廷养了他们这么多年,还没有养熟。现在朝廷国库空虚,真是用人之际,这些汉人不仅不将储存的粮食拿出来,还敢造反,都应该杀死。”
“不仅这些暴民应该杀死,这些地方的汉人也都应该杀死,将这些地方腾出来,变成北莽的养马之地,才能对付大汉,对付陆长生。督主,你听听这话,这像人话吗,如果按照他的方法来做,那是要杀死千千万万的汉人啊。这些汉人百姓,都已经成了北莽百姓,他怎么就下得去手呢?”
“他还是礼部尚书,如此残忍,如此不尊王法,如此横行无忌,可是朝廷之上竟然没有人说他,反而附和之人众多。督主,我是一心为民,为朝廷着想,不忍心北莽帝国基业毁于一旦,这才代北莽的汉人说话,谁知道这罗胜竟然口出脏话,满口污秽,对我拳打脚踢。”
“唉,我也是人到中年了,竟然遭此奇耻大辱,我真恨不得一死了之。”
宇化田站起身来,看向挂在墙壁上的一幅画,上面画着一棵桃树,桃花朵朵,落英缤纷,桃树
“孙大人,你遭受奇耻大辱,想一死了之,恐怕不是因为那罗胜打了你,也不是他骂了你,而是他打骂你之后,从蜀中归来的丞相荀懿没有为你做主,你觉得心灰意冷吧。”
孙立均长叹一口气,“督主说的没错,丞相历来能把控局面,可是这一次,不仅是罗胜动手,那荀基也帮着说我。在我被侮辱之后,荀懿只说了一句朝廷之上,六部尚书互殴,成何体统,速速住手。”
“互殴?呵呵,我连手都没有还,白白挨了一巴掌,怎么就变成互殴了?”
“督主,我知道丞相是北莽人,我是汉人,他不向着我也罢了。可是那罗胜和荀基口出狂言,说不仅要杀光在北莽的汉人,连朝廷之中的汉人官员也要清除掉,这才是真正令我心寒之处啊。”
“想当初,为了北莽,为了朝廷,我们背井离乡,我们背负骂名,来到了北莽,兢兢业业,任劳任怨,这北莽天下也有我们汉人官员不可磨灭的功劳啊。就连先帝,对我们汉人官员也是评价极高,予以重任的。”
“可是现在只是因为汉人暴乱,幽州等地接连造反,他们就要杀汉人,就要杀我们这些投诚的官员,连我这个刑部尚书也不肯放过,这还有天理吗,这还有王法吗?”
宇化田凑近那幅画,想看清楚桃树下的两人模样,终究很是模糊,只看得出一人身材高大,一人身材娇小,“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听说丞相否决了他们的建议,严令不许谈及此事。”
“所以孙大人也无须忧心,不用担心有头睡觉,无头起床的事情发生。”
孙立均伸手摸了摸脖子,感觉有些冰凉,这个“有头睡觉,无头起床
"的事情,以前是西厂经常干的。
有些官员昨日还好端端的喝酒享乐,第二天脑袋就搬家不见了。
自已这颗硕大的脑袋,可不能这么平白无故地给罗胜等人拿走了。
“督主,虽然丞相下令不许他们谈及此事,可是你是知道的,一旦他们心中念及此事,无论成与不成,总会秋后算账的。”
“以后北莽一统天下,他们就会蜚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我们终究难逃一死。要是北莽兵败如山倒,真的被大汉给反扑了,我们这些汉人官员更是难有立锥之地,第一个被开刀的就是我们。总而言之,都是死路一条。”
宇化田转身,看向孙立均,“孙大人,你这个想法很危险啊!”
“莫非,你又想叛变了?这一次,你想叛逃到哪里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