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长生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地上全是尸体,空气中散发着令人窒息的血腥气息。
他身上的伤口依旧在流血,只是因为他穿着黑色的衣服,让血融入了其中,分辨不出来。
血液的气息越发浓郁。
陆长生已经习惯了这种气息,仿佛这种气息能让他感觉到舒适。
甚至,让他有些沉迷。
这种感觉很可怕。
谁会喜欢鲜血的滋味呢?
谁会沉迷于血腥的气息呢?
这样下去会走火入魔的。
或许,这六年来,已经走火入魔了吧。
陆长生晃了晃头,让自己清醒些许。
环顾四周,发现并没有将所有来犯之敌都杀死,还是跑了不少人。
这些人,看到主将王林被杀,便彻底失去斗志。
武艺最高的王林,竟然挡不住陆长生的一刀。
而且,陆长生那一刀,竟然杀死了数百人!
仅仅一刀啊!
面对如同疯魔一般的陆长生,他们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逃。
逃得越远越好。
远离这个杀人狂魔,远离这个修罗地狱。
跑了就跑了吧,敌人是杀不完的。
而且,现在的自己,已经无力再挥出那绝命的一刀。
陆长生将黢黑的大刀插在地上,那些血腥的气息似乎像活过来了一般,向大刀聚集。
汇聚,融合。
大刀的刀身越发黑幽,仿佛有无尽的冤魂被吞噬。
陆长生深吸一口气,一把抓住胸膛处的枪头。
“啊!”
陆长生忍不住仰天长啸一声。
枪头拔出,鲜血喷涌而出。
陆长生将枪头扔在地上,大口喘气。
疼痛,让他双拳紧握。
流血,让他感受到生机在不断地流逝。
幸好,还有那特殊的能力,杀戮变得更强!
数百条性命,汇聚而成的能量,让他的身体能抵挡住伤势带来的生机流逝。
此消彼长,又活了下来。
活着,便有了新的希望。
就好比,离阳城中的小孩也在慢慢长大。
有人,便有盼头。
陆长生对着那个一直不远不近地站观望的孩子说道,“铁蛋,把这枪头给你爷爷,你不是喜欢刀吗,让他给你打一把适合你用的刀。”
铁蛋十岁,是离阳城土生土长的孩子。
父亲死在了战场上,母亲悲伤过度,不到两年也跟着走了。
他便跟着做铁匠的爷爷过活。
铁蛋弯腰去抓住枪头,发现枪头很沉重,便用双手抱起,拿衣服擦拭了一下枪头尚未干涸的血迹,并不言语。
陆长生轻声说道,“这是一块上好的镔铁,要是有多余的铁料,让你爷爷再给你打两柄匕首防身。”
铁蛋点点头,抱着枪头走了两步,又转过身来,眼睛瞪得铜铃般大,“你不会死吧?”
陆长生看着胸膛的伤口,血流已经慢慢变小了,便挥了挥手,“死不了。”
停了一下,陆长生瞧着铁蛋,问道,“如果我死了,你准备怎么办?”
铁蛋抱紧了枪头,一板一眼地说道,“我会和你一样,拿起刀,和他们拼命。”
陆长生微微一愣,“你这么小,能杀得了人?”
铁蛋似乎被刺激到了,“刚才有一个人还没有断气,我用石头把他的脑袋砸碎了。”
“我可以的,我已经十岁了,我是个男子汉。我听爷爷说,你也是从十岁就开始杀北莽蛮子,开始保护我们。”
“爷爷还说,男子汉就要像你一样,保护离阳城,保护大家!”
陆长生心中一颤,他没想到铁蛋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他更没有想到,那个平日里沉默不语的老铁匠会对孙子说出这番话来。
铁蛋和他爷爷一样,是个话不多的孩子,不像柳儿一般活泼天真。
这个孩子显得有些沉默寡言,更为沉稳。
而陆长生经历了这么多年,不是在杀戮,就是在等待杀戮中度过,话也越来越少。
他更多的时候,是坐在城头之上,看着东边的太阳升起,看着爬上枝头的月亮洒满银光。
他经常一坐就是半天,看着东边,期待着那面熟悉的大汉旗帜能领着大汉的援军浩浩荡荡地过来。
然而,无论多久,留给他的永远是空荡荡道路,永远只有失望。
他不明白,离阳城还没有被攻陷,还有人带着百姓 在坚守,大汉皇室为何迟迟不派兵过来支援。
他不明白,为何流沙郡会落在北莽的手中,而大汉朝廷还能视若无睹。
他更不明白,武王陨落在了流沙郡,朝廷、皇族竟然没派一个人过来。
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汉土!
汉土上的百姓,为何大汉会不管不顾。
难道,被遗忘了吗?
难道,被抛弃了吗?
陆长生轻声说道,“铁蛋,你还小,等再长大一点就能拿起刀枪,保护离阳城了。”
铁蛋看着陆长生身旁的大刀,“你可以教我刀法吗?就是刚才一刀能杀死很多人的那种刀法。”
“等我练成了,可以帮你一起杀敌。”
陆长生摇了摇头,“我的刀法不适合你练。”
铁蛋眼中露出了失望的神色,没有说话。
六年的磨难,让这个男孩明白,有些话多说无益。
既然被拒绝了,就没有道理死皮赖脸的乞讨。
陆长生看着铁蛋,想了想说道,“我的刀法,过于血腥,过于猛烈,你身体尚未长成,极易伤了骨骼。”
“我有一套拳法,太祖长拳,是军队里常用的功法,有空的时候你来城头,我可要教你。”
铁蛋眼中瞬间便多了光芒,重重地点头,抱着枪头便往家中跑去。
他还是个孩子啊!
没有读过书,没有能够在父母怀中撒娇,想的却是如何填饱肚子,如何杀敌。
离阳城中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