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镇思虑许久,颔首道:“那就依于爱卿所言,改派镇守太监监督军队,监督御史监督镇守太监。”
“皇上圣明!”
皆大欢喜。
御马监的大太监得偿所愿,自然开心;文官集团自觉扳回一局,不再那么失落;小皇帝也达到了政治主张。
朱祁镇没再说致仕还乡的事,众大佬心情放松下来。
还好皇上守规矩,没有得寸进尺。
你好,我好,大家好。
不过,这场较量,终究是文官集团吃了亏。
细细想来,这一年来,他们吃的亏还真不少。
先有出兵,后有废除保举,如今更是连镇守大臣都改成了太监,他们的权势缩水严重。
不能再让了!
这是所有大佬的心声。
朝会结束,朱祁镇颁发诏书,开始着手召回镇守大臣。
木已成舟,李青没了心理负担,又开始了混吃等死的生活。
这一年来做的事够多了,得给文官集团一个缓冲的时间,再继续莽,非把人逼急不可。
好在连续几次变动,文官集团的日益膨胀势头已被遏制,接下来,先静默一段时间,等他们伤疤好了,再进行下一步计划。
朱祁镇很勤政,过问的政事越来越多,众大佬不得不端正态度。
他们知道,随着小皇帝年纪渐长,以后越来越难忽悠。
不过在此之前,他们已经获得了极大的权益,只要能继续维持下去,他们也不想多事。
混乱的朝局逐渐开始明朗,尽管依旧浑浊,但正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不知不觉,又到了年关。
除夕夜守岁,大年初一拜年、领红包,李青全身心融入进年节的氛围中,包饺子、蒸包子、放烟花……
很忙,也很充实……
正统七年,春。
英国公张辅,率大军大胜而归。
朱祁镇设宴犒赏众将,抚恤政策尤为丰厚,向为国捐躯者的家属发放四两白银抚恤金,凯旋士兵也有二两纹银的赏赐。
加上将官的奖赏,足足花了三十万两白银。
朱祁镇没有用宝钞,清一色赏的白银,这样更能得人心。
户部心疼的不行,朱祁镇却不甚在意。
大明现在有钱,区区几十万两而已,不算什么。
主要是笼络军队!
真金白银的往里砸,换来的效果自然显而易见,上到将官下到士兵,个个感恩戴德。
这说明,皇上心里有他们。
消息传至边关、卫所,士兵精神振奋,跟着皇帝有肉吃的观念,悄然深入人心。
这一来,召回镇守大臣的执行的效率,直线飙涨。
五月初。
一再磨磨蹭蹭的镇守大臣,但还是被尽数召回,改换了御马监的大太监,监察御史随行。
忙完这些,朱祁镇也迎来了他的人生大事。
——成婚!
太皇太后张氏经过层层筛选,最终选定了靖难功臣的后裔,现任金吾右卫都指挥佥事,钱贵之女。
钱氏今年十六,比朱祁镇还大着一岁,正好符合朱祁镇的标准:我喜欢比我大的。
张太皇太后可谓是煞费苦心。
既遵从了太祖的规定:皇后只能武将、平民中挑选;又达到了孙子的要求。
朱祁镇一开始是拒绝的,在他眼里,什么都没有江山、皇权重要;但很快就真香了。
钱氏真的好好看,文静又懂事,经过几次接触,他很喜欢。
坤宁宫。
朱祁镇、钱氏坐两旁,张氏坐中间,孙氏被挤兑到了一旁。
孙子即将大婚,张太皇太后开心的很。
钱氏很腼腆,收拢裙裾,双腿并拢,小手放在腿上,螓首低垂,俏脸晕红,轻易不敢抬头。
朱祁镇也不似面对群臣时,那般沉着、老练,尚显稚嫩的脸上有欣喜,又有孩子般的局促,此刻的他,才符合他这个年龄段应有的表现。
张氏笑呵呵的说:“小钱曾祖钱整,是太宗的老部下,曾任燕山护卫副千户,对太宗忠心耿耿,靖难之役立下汗马功劳,祖父、父亲,也多次随太宗、宣宗北征;
钱家称得上是世臣,如今你们喜结连理,也算是亲上加亲了。”
“皇奶奶说的是。”朱祁镇小声附和,眼神却一直在未婚妻身上,瞅得钱氏脖子都红了。
张氏笑着说:“大明立国七十余年,这还是第一次皇帝新婚呢,一定要大操大办,皇奶奶都想好了……”
这是她能为孙子,为皇室做的最后一件大事,她十分上心。
大明建国七十多年,历经五任帝王,但皇帝新婚还是头一次。
朱元璋四十岁才做皇帝,在此之前早早就和马皇后成了亲,朱棣做皇帝时都四十二了,莫说新婚,当时连孙子都有了。
朱允炆是做皇太孙时娶的媳妇儿,小胖是做世子时娶的媳妇儿,朱瞻基也是做皇太孙时娶的媳妇儿。
可以说,到了朱祁镇这儿,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皇帝大婚。
钱氏较之‘前辈’,也称得上最幸福的皇后。
别人都是一步步熬上来的,唯有她,一上来就是皇后。
少男少女心中怀着欣喜、憧憬,静静听老人家絮叨,频频点头,都十分乖巧。
大殿里,喜气盈盈,笑语不断。
唯有孙氏不开心。
按理说,婚姻大事应有父母做主,先帝崩逝,该由她这个太后操办才是,奈何张老太太强势的很,压根就不询问她的意见。
孙氏心中有气,却敢怒不敢言。
老太太一天不走,她就支棱不起来,没办法,只能熬。
期间,孙氏隐晦地推销了她的贞儿,却被祖孙俩直接无视,弄得她灰头土脸。
朱祁镇心情极好,此刻的他可谓是爱情事业双丰收,春风得意。
送准媳妇儿离开后,他又乘龙辇赶往连家屯儿。
人有了开心的事,总是想分享出去,亦或说炫耀。
朱祁镇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李青了。
小院。
李青靠在躺椅上,翘着二郎腿,一手史书一手茶,惬意无比。
直到小皇帝来,他才恋恋不舍地离开躺椅,上前见驾。
“皇上,怎么想起来我这儿了。”李青问,“是有公务吗?”
“算是公务吧。”朱祁镇走到躺椅前坐下,笑着说,“你也坐,这是你家,不用拘礼。”
你也知道是我家啊……李青摸了摸鼻子,坐在一旁石凳上,“什么公务啊?”
“过两天朕要大婚了。”朱祁镇开心的说。
李青一脸古怪,这么大的事儿他当然知道,只是…前些日子这小家伙儿还满心抗拒,怎么突然就想通了?
呃…大概是想通了吧!
“恭喜皇上!”李青笑道,“预祝皇上娘娘,早生龙子。”
“啊哈哈……好,好啊!”朱祁镇更是开心,尽管他还是个孩子,但一想到以后自己也要当爹,他这心里就止不住的开心,“先记上,待朕大婚时再赏先生。”
李青好笑地点点头:“皇上说的公务,是不是和大婚有关啊?”
“不错,先生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明。”朱祁镇笑吟吟地点头,“太皇太后已经定了纳采问名之礼的人选,由英国公张辅担任正使,大学士杨溥担任副使,
纳吉纳徽之礼,由成国公朱勇,吏部尚书郭琎,为正副使;
至于迎亲使人选,朕向太皇太后要了决定权。”
李青问:“皇上是要我担任迎亲使?”
“猜对了。”朱祁镇笑着说,“不能光用老头子不是,迎亲那天得来个年轻人。”
李青脸上一热,道:“皇上,其实我也不年轻了。”
“总比他们年轻吧?”朱祁镇笑道,“他们那形象可比不上先生,朕可不想让老头子去代朕去迎亲。”
“……可我只是七品都给事中啊!”李青实在不想出这个风头。
朱祁镇却相当坚持:“勿要推辞,迎亲使非先生莫属。”
顿了顿,笑道:“先生为朕排忧解难,功在社稷,朕又岂会亏待了你,待朕大婚后,给你个大官儿当当。”
“……”李青心说:果然,画饼是老朱家的祖传手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