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定门。
李青到时,战斗已经打响,比昨夜德胜门还要激烈。
鞑靼显然认为德胜门是明军主力所在,遂将战略中心都放在了安定门,兵力已然达到四万。
占整个鞑靼兵力近一半。
如此大的骑兵规模,造成的破坏力可想而知。
拒马桩几乎是一个照面就被冲破,仅小半时辰就攻到城门口,明军折损极其严重。
幸赖,城门坚固,还未有攻破的迹象。
城上的东厂番子,锦衣卫在城上用火炮、劲弩,连发弩箭掩护,减轻了城下守军一部分压力,不过有限。
真正抵挡铁骑脚步的,还是这巍峨的城墙。
京师城高墙厚,鞑靼再凶也得攻破城门才能闯入,这给明军争取了很多时间。
“我草了……!”李青见已有部分鞑子开始撞击城门了,顿时脸色一变,立即挥舞大刀杀上前。
安定门岌岌可危,消息很快传至在德胜门的于谦。
于谦心中万般焦急,却无法做到有效支援,鞑靼骑兵速度之快,远非步卒能比,安知这不是鞑靼的调虎离山之计。
万一这边去支援安定门,鞑靼杀个回马枪,那再想补救也来不及了。
“哎呀!”于谦咬了咬牙,朝城上的锦衣卫、东厂番子道,“带上火炮,即刻赶往安定门,在城上以火力支援。”
“是。”厂卫不敢有丝毫质疑。
战斗一打响,任何人都归于谦辖制。
城下的明军将士列方阵,却迟迟不见鞑靼攻来,但于谦仍不敢让他们过去支援,这个险他不敢冒。
德胜门安然无恙,安定门却真是危险到了极点,城门都快被捶破了。
就这,还是李青孤身犯险,破坏了他们冲车的情况下。
城上城下,都拼尽了全力,奈何敌人实在太多,攻势实在太猛,明军根本不是对手。
拢共就十六万,还要分九个城,尽管安定门可能是重点攻击对象,守军也仅有两万五千人。
这其中,有许多还是屯田兵,可以想象战局是何等危急。
李青也有些慌了,照这个态势,顶多一个时辰,怕是就会被破城。
“娘的,石亨的人咋还不来。”李青有些气急败坏,他是骑着马过来的,全然石亨七成都是步卒。
好在,石亨并未来迟,李青骂完后不到两刻钟就赶了来。
“援军到了,稳住,我们能赢……!”
李青一边杀敌,一边打嘴炮儿,以求稳定住军心。
然而,事实就是石亨来了也打不过。
鞑靼太凶了,且改变了战法,不再打阵地战,而是轮番冲击。
一支骑兵一冲而过,毫不迟疑地远去,接着,另一支骑兵呼啸而来……犹如激荡的海浪,一波又一波冲击着明军。
李青甩了甩手中大刀,趁着一波刚过,另一波还没来的时候,拨转马头赶往石亨所在方向。
“石总兵,将你这两千骑兵交给我。”李青大吼。
“李七品,就这两千骑兵,都给你我拿啥支援啊?”石亨也急了,丝毫不给李青面子,“我是总兵,你一个七品文官就别瞎逼逼了。”
李青懒得跟他置气,宽背巨刀压在石亨肩上,压得他呼吸急促,“我就问,你给是不给?”
“你……!”石亨震怒,却又无可奈何。
“石彪!!!”
远处亡命搏杀的石彪听到叔父呼唤,扭头一看,不禁骇然变色——叔父竟被人拿刀挟持了。
他接连砍翻几个鞑子,趁着空档,立即驾马赶来。
“好大的胆子,总兵也敢挟持。”
李青没说话,只紧了紧巨刀。
石亨有些喘不上来气,吼道:“少啰嗦,他有王命旗牌,听他的,你跟他混。”
“叔……”
“叫我总兵!”石亨吼道,“快啊,城门要是真被攻破,你我都要连坐。”
“既然都要连坐,何不自己做主?”石彪无愧其名,连王命旗牌都不太放在眼里。
当然,平时他不这样,这厮是战斗一打响,爹娘就却不住的主儿。
“好小子。”李青也是服了,只得道,“听我的,出事我担罪。”
“你担得起吗?”
“他担得起,你跟他混。”石亨急道,“都他娘别墨迹了,城门破了,全他娘一块玩完。”
士兵如何他不知道,但他这个总兵是怎么也逃脱不了罪责的,石亨是真急了。
说完,不管侄子作何反应,立即招呼着亲兵杀向鞑子。
石彪恨恨瞪了李青一眼,“随我来。”
两人冲杀至明军骑兵所在,而后边打边退,等到退出来时,两千骑兵只剩一千三了。
“往哪冲?”石彪瓮声问道。
李青单手持刀,遥遥一指,“鞑靼骑兵一冲而过后的缓冲地。”
“就这么点儿人,是人家对手吗?”石彪咽了咽唾沫,声音小了些。
一是李青单手持刀且平举而起,实在骇人,二是石彪真心觉得叔父没骗他,李青真的比他还彪。
“成不成的也得拼了。”李青道,“鞑靼这个进攻节奏太过霸道,堪称无解,必须打破这种困局。”
“好,左右不过一死,老子就跟你拼一次,看看谁更彪。”石彪狞笑一声,他也豁出去了,“兄弟们,走!”
石亨浴血奋战,回头一看,李青一行人,影都没了,不由大骂:“他娘的,去叫援兵也不赶趟儿了啊!
卧槽了,还当他有什么好主意呢,叫个援兵还拉上这么多人……
畜生啊!”
石亨亡命搏杀,心里不忘骂着李青的祖宗八辈儿泄愤。
所有人都在拼命,连城上的厂卫也没闲着,锦衣卫指挥使马顺,瞅着下方岌岌可危的局势,脸上的肉直突突。
王振死后,他就一直夹着尾巴做人,尤其是朱祁钰上位后,他更是谨小慎微,唯恐重蹈王振覆辙。
但尽管没以前逍遥了,锦衣指挥使还是挺香的,他也不想城门被破。
“别投石头了,放炮,他娘的放炮啊!”马顺大吼。
“指挥使大人,现在是混战容易误伤,而且……”
“都他娘什么时候了,误伤就误伤,给老子轰。”马顺也不管那些,反正他又没在城下。
千户哭丧着脸说:“而且火炮、连发弩箭早都放完了啊!”
“草!”马顺气结,左右踱了几步,果断下令:“去,将所有的石头都搬下去,堵在城门后,垒一堵厚厚的石墙,万不能让鞑子进来。”
见属下迟疑,他上去就是一脚,“愣着干嘛,哪怕城外明军死绝,也不能让城门破了,快他娘去!”
“是是,属下这就去。”
另一边。
李青、石彪也在鞑靼骑兵缓冲地,跟鞑子干上了。
这一支骑兵足有五千,明军却只有一千三,尽管切入点极好,攻的是鞑靼侧翼,仍是没讨到多大便宜。
一番厮杀下来,减员大半,只剩下五百余人。gonЬ.
效果还是有的,成功打乱了这一支鞑子的冲击节奏。
“撤!”
一击得手,李青果断下令撤退,怕被鞑子咬死。
鞑子目标是城门,并未深追李青一行人,而是快速调头赶往战场。
“停!”见鞑靼没追上来,李青再次下令,“走,再阻下一支鞑子。”
石亨瞧了瞧仅存的五百人,他服了,心服口服,李青真的比他还彪。
五百人够人家塞牙缝儿吗?
事实证明,人被逼急了,还是能拼一拼的。
第二轮下来,五百余人并未全军覆没,幸存者足有七十余人。
石彪都挨了两刀,幸赖又盔甲护着,只伤到了皮肉。
“还拼不拼?”石彪舔了舔嘴唇,兵痞脾气彻底上来了,“依我看,还能再拼一次。”
李青也笑了:“那就再拼一次。”
他回头看着仅剩的七十余人,郑重道:“本官奉王命旗牌,行皇命之事,我向你们承诺,此一战,为国捐躯者,家人必受重抚恤!”
于谦早就把所有人逼到绝境了,他们也没得选,红着眼吼道:
“再拼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