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只要想,随时都是大明国师

……

朱厚熜终是力排众议,敲定了年后三月下江南的计划。

这其中,严嵩出力不小。

对严嵩朱厚熜本就喜欢,若不是其子放浪无形被李青抓个正着,并扭送进宫,以至于事情闹大,严嵩这会儿已是左侍郎了。

不过,该罚的也罚了,该赏的自然也要赏。

乾清宫。

君臣二人独处。

朱厚熜说道:“朕不是不近人情之君,你儿子严,严什么来着?”

“回皇上,犬子严世蕃。”

“嗯,严世蕃公然触犯律法,不过情节并不算太严重,当时惩罚确是稍重了点,可朝廷法度不容质疑,更不能朝令夕改……”顿了下,朱厚熜轻笑道,“年关将近,朕法外施恩,准许他暂时回家过年,让你们父子过个团圆年。”

严嵩慌忙俯身下跪,激动道:“皇上圣仁,微臣感愧莫名。”

“呵呵……”朱厚熜抬了抬手,“过完了年,朕有个差事交由你做。”

严嵩缓缓起身,躬身道:“请皇上示下!”

朱厚熜吁了口气,难得露出缅怀伤感之色,轻声说:“去安陆祭高献皇帝显陵。”

严嵩惊愕,继而心头狂喜。

“臣必当尽心竭力,不负皇上,不负献皇帝。”

这算是皇帝对臣子最大的信任了。

且这件事之后,皇帝再对自己提拔,谁也不敢说什么。

朱厚熜轻轻点头,道:“嗯,去接你儿子吧。”

“臣告退。”

锦衣卫昭狱。

严世蕃再无之前骄狂跋扈,整个人都病恹恹的,双目无神,神情憔悴。

倒不是受了非人待遇,事实上,他这牢坐的很是安逸,单人单间,整洁干净,顿顿有荤有素,从无人对其打骂。

可到底还只是个少年,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大牢这么久,心理都要出问题了。

“严世蕃。”

严世蕃听到有人叫自己,缓缓抬起头,待看清来人,顿时眼睛瞪的老大,随之而来是狂喜。

“爹!”

一瞬间,所有的委屈涌上心头,他掀开被子抢扑上前,抓住木栅栏泪如雨下,“爹,儿子错了,您行行好,带我出去吧,我再也不敢了……”

严嵩吁了口气,朝边上的牢头颔首示意。

后者取出挂在腰上的钥匙,打开锁,解开锁链,将木栅栏门推开。

严世蕃都懵了。

难道说……

“随我回家。”

严嵩说罢,头先往外走。

严世蕃愣了下,接着,狂喜挤满心间,忙冲出牢门追上父亲……

大牢外。

重见天日的严世蕃眯眼,睁开,又眯眼,再睁开……好半晌,才适应了光线,只觉世界是那般美好……

“爹……”

“有话到了家再说。”

“哎,是。”严世蕃再不敢狂了,温驯的跟个兔子似的,跟在父亲屁股后,亦步亦趋。

到了连家屯儿时,他的内心不再激荡,没了惊,只剩下喜了。

“娘,我回来了!”

“啪——!”

严嵩抬手就是一巴掌,叱道:“瞎嚷嚷什么?”

严世蕃一缩脖子,仍不敢犟嘴,脸上却是稍稍显露了一丝不情愿。

父子走进院子,欧阳氏也从房间走了出来,得见丈夫领着儿子回来,她先是猛揉下眼睛,见真是如此,不由得喜极而泣。

“我的儿啊……”

母子二人相拥而泣。

其实,严世蕃只是干嚎罢了。

严嵩冷眼旁观,淡定到显得有些冷漠。

待母子二人温存过后,他这才开口道:“皇上仁德,特在年节前后予以恩赦严世蕃,让咱们一家过个团圆年。”

欧阳氏忙朝皇宫方向施了个礼,感激涕零道:“谢皇上隆恩。”

严世蕃却是傻眼了。

“不是……爹,你这话什么意思?”

严嵩淡淡道:“意思是过了这个年,你还要再去锦衣卫昭狱,直至三年期满。”

“什么!?”严世蕃不干了,“合着……我就自由一个多月的时间呗?”

严嵩勃然一怒:“莫得寸进尺,就这,还是你老子我表现好,才得以让皇上法外施恩,你若不愿,现在就可再回昭狱。”

“爹,我还是不是你儿子啊?”严世蕃心头恼火。

严嵩冷笑:“实话告诉你吧,若不是有着深层次的考量,老子才不会带你出来。”

这是实话,严嵩打心底里是真不愿带儿子出来。

奈何,皇帝下了恩旨,只能受之。

一来,君王赐不可辞,二来,若是一个人连自己儿子都不亲不爱,皇帝岂敢重用?

当然了,严嵩并非无情之人,他虽不满儿子的跋扈,但心里还是很在乎的,可他更想通过此次事件,让儿子吃一堑长一智,收敛一下性子。

严嵩骂道:“你爹还不是内阁大学士呢,就算未来侥幸入了阁,也不是你可以拿来嚣张资本。”

顿了下,凛然道:“还有,没有一个多月,连一个月都没有,吃了元宵立即坐你的大牢,再撒泼无赖,老子大年初二就带你去昭狱!”

严世蕃终是被吓到了,再不敢讨价还价,又恢复了初出大牢的温驯。

他眼珠转了转,低落道:“爹,儿子知道错了,儿子想向李国师道个歉,可以吗?”

“向李国师道歉?没机会了!”严嵩嗤笑道,“首先,你应该向受你欺负的人家道歉,其次,李国师不在京了。”

“小小贱民也配……”严世蕃咕哝一句,惊诧道,“李国师去了地方?”

“准确说……他当是卸任了国师……当然了,皇上可没撤他的职。”严嵩没过多解释。

不过,严世蕃听懂了话中意思,惊喜道:“那姓李的走人了?”

严嵩没有说话,只是目光愈发凌厉。

严世蕃又蔫了。

“好好珍惜这段时间吧。”严嵩撂下一句,转身出了门。

“爹,你要去哪儿?”严世蕃忙喊,语气亲热。

“去衙门!”严嵩头也不回,走出院门,大门砰然作响。

严世蕃缩了缩脖子,不由颓然看向亲娘,苦兮兮道:“娘亲,儿子坐满三年牢,可真要废了啊!”

欧阳氏心疼,可也只能唉声叹气。

严世蕃嘴角苦涩,心中悲凉,破口大骂某人……

欧阳氏却制止了儿子,正色道:“你爹说了,只要李国师想回来,随时都可以回来,任何时候回来,都是大明国师。”

“啊?”严世蕃傻眼,讷讷道,“皇上真就对他这般……恩宠?”

“反正你爹是这么说的!”欧阳氏叹道,“儿啊,你还是安分点吧,其实你爹……也不容易。”

闻言,严世蕃又是恼怒,又是委屈,“可我是他儿子啊!连儿子都保不住,便是官至内阁首辅,又有什么用?一个无品阶的下野国师,他都畏之如虎……窝囊啊!比严青菜还窝囊……”

欧阳氏嘴唇蠕动,终是无言。

又飘起了雪,有人觉得美,有人觉得冷……

金陵也飘起了雪,雪很大,却挡不住百姓对年节的热情,菜市场人山人海,摩肩接踵。

李青早早赶集,朱厚照也凑热闹,与他有说有笑。

“百姓现在的生活,真是提高不少呢。”朱厚照环顾四周,低低问道,“这其中,有没有我的功劳?”

“一点点吧。”

“一点点是多少?”

李青大拇指掐着一点小拇指指肚,“这么一点点。”

“这也太小了吧。”朱厚照不满。

李青撇嘴笑笑,转去菜贩摊位问价。

朱厚照郁闷,不过很快又开心起来,啧啧道,“过年真好……南北两京,还是南边的好啊!”

李青不搭理他,付钱,装菜,末了,压在他的肩头上。

惹得朱厚照抱怨连连。

李青却道:“那么重的担子都扛了,这点算什么?”

搞得朱厚照无言以对。

“年后真不带上我?”

“不带。”

“好吧!”朱厚照无奈道,“张永怎么办?他是见过的啊!”

“让他待在你家里便是,他还能去你家不成?”李青白眼道,“有的人活着,可他已经死了。”

朱厚照叹了口气,道:“书上说,无巧不成书。你就真的一点不担心?”

李青呵呵:“说书人的桥段,你也相信?”

“万一呢?”

“那你就回京呗。”李青嘿嘿道,“坐一坐你爷爷坐过的位子。”

朱厚照塌肩驼背,怏怏道:“……算了吧,我还是更喜欢现在的生活。”

“嗯,好好珍惜。”李青含笑说。

“你真打算过几年,甚至过十年再回去?”朱厚照说道,“这么久的时间,可以发生太多事了,比如……大奸大恶当道!”

李青想了想,道:“其实,纯粹的大奸大恶并不多见,近些年,我也就见过一个,还只是个官二代。”

朱厚照耸了耸肩,道:“官二代做官的机会,可是比一般人更大。”

“他被剥夺了科举资格。”

“可以恩赏啊!”朱厚照道,“宪宗皇帝不常随意任免官员吗?”

李青没好气道:“你是见不得我清闲是吧?”

朱厚照打了个哈哈,道:“我这也是怕你这么多年的努力,让人糟践了不是?”

“管好你自己得了。”李青瞪了他一眼,沉吟了下,又道,“走之前,我会再去一趟京师,看一看小皇帝可有懈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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