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吉人天相

黄梦梁躺在床上正想着怎么绕道回程家村,房门忽然被人一脚踢开,闯进来一群全副武装凶神恶煞的士兵。

领头的大约是个排长,他一进门二话不说,命令士兵搜索黄梦梁。黄梦梁被这些士兵用枪指着,自然不敢反抗,他心里明白,再好的本事在洋枪面前都没有。行礼放在帐房处,黄梦梁身上只有几块大洋和一些铜板,但腰间还挂着他的短剑。

短剑被摘了下来,交给那位排长。排长拿在手里瞧看一阵,见剑柄镶着几枚宝石,知道是件值钱好东西。就问黄梦梁从哪里来,去哪里,干什么?完全一副审讯犯人的口吻。

黄梦梁说他从樊潭镇、臼米镇那边过来,要回涪县程家村等,据实说了一遍。哪知黄梦梁一说到涪县,那排长脸色一变,喝令士兵立即将黄梦梁绑起来,还说他是杨军长的奸细,押到旅馆大堂听候处理。

旅馆大堂已经有好几个人被押在那儿,黄梦梁也被推推掇掇来到这里。这里有个更大一点的官儿,是连长还是连副不得而知,好像他是在当堂审讯嫌犯。

“这个时候,从长江下边来的人,不是奸细是什么?来宜城做买卖哄鬼呀——拖出去,就地正法!货物充公。”

就见一位四十多岁的商人,挣扎着,口中大呼冤枉。两名士兵也不管他口呼冤枉不冤枉,连拖带拽弄出门。接着,就听两声枪响,那四十多岁的商人便停止了喊叫。

见这群丘八仗着有枪,如此草菅人命,单凭人家从长江下边来就断定是奸细,也实在是太横行霸道。黄梦梁心里一阵怒火上涌,本欲想站出来替那商人说两句公道话,一挣扎,却被身后的士兵给他重重的一枪托,若不是他身子壮,这一枪托恐怕就能敲断他的肋骨。

黄梦梁哪里知道,这些士兵其实跟土匪没有多大区别,甚至还不如土匪。刚才那商人,十之八九是被冤杀,就凭那官儿“货物充公”这句话,几乎就可以断定,这些丘八杀人就是看中了他的货物。事情明摆着,哪有带一批货物来刺探情报的奸细,累赘不说还招惹人眼。这些趁火打劫的丘八,明明就是司马昭之心嘛。

黄梦梁没想那么多,他刚才一挣扎,就引起了那官儿的注意。那排长急忙跑到他身边,把短剑递给他,附耳说了几句什么。这下黄梦梁的麻烦就真的大了。

这些士兵今夜在宜城大搜查,的确是为了那个什么狗屁杨军长派出的奸细。白天,刘大帅接到情报,说涪县那边的杨军长派出大量奸细,一是刺探军事防地,二要暗杀宜城要员,扰乱民心军心。

这刘大帅就下令,宜城大搜查,抓住嫌犯审讯坐实,可以当场枪毙。这刘大帅自以为他的命令可以得到忠实执行,却哪知他的军队不过是一支穿着上军装的土匪,当他面规规矩矩,纪律严明,一转身便跟土匪一般无二。

事实上,民国初期的军阀,他们手下的军队里又有几人不吃喝嫖赌。难怪当时有言传,好男不当兵,当兵无好男。

现在,这些士兵奉了上峰命令,更是有恃无恐,公然在宜城大肆捞油水,刮民财,只差打出山大王的旗号来。一时间,宜城枪声不断,冤魂游荡。这都全拜那大军阀刘大帅的一声令下之赐。

本来,黄梦梁应该是有惊无险的,那排长抢了他的短剑和几块大洋,黄梦梁身上就空无一物了——行礼内倒是有许多宝物,但放在账房处。身上没有油水,那连长官儿对他也就不会感兴趣,敷衍问几句也就罢了。

毕竟,他们还是打着搜查奸细的旗号来的,不能见人就杀,杀人也并不那么好玩嘛。那位排长也想私呑一点财物,只要当官的说放人,黄梦梁也不闹,这事也就了结了。

坏就坏在黄梦梁刚才怒火填膺,不平这些军人胡乱杀人。他一挣扎,自然就引起那当官的注意。排长心想,麻烦了,这把值钱的玩意藏不住了,得交给当官的,不然他晓得我私呑财物,没有好果子吃的。于是,他连忙把黄梦梁的短剑交给当官的,以说他是长江下边涪县的人,情形很是可疑。

这连长或者连副也是个识货的主,一瞅短剑就知道是件好东西,值钱。他拿着短剑,心里也在想,这年轻人是干什么的,瞧他一身穿戴不像是四川人,却又说一口声四川话,就疑他身上会不会还有啥值钱的货?

他踱到黄梦梁跟前,上下打量一眼,说:“你是涪县人,是那边派来的奸细?”

黄梦梁急忙申辩:“我是涪县的人,可我离开涪县好几年了,今天才从臼米镇那边过来,是啥子奸细嘛。你们不能冤枉好人!”

那当官自然清楚黄梦梁不是奸细,看他也不像是穷人,又存心想贪他的短剑,就找理由说,你说你是好人,从臼米镇那边过来,谁人可以证明?黄梦梁在这宜城,人生地不熟,到哪去找人证明。他忽然想到,今日与他同来的那母女俩应该是可以证明的,就说这附近他有熟人,是今天同他一块从臼米镇过来的。

那当官的脑子一转,发财的生意来了——既然这年轻人不是穷人,就叫他的熟人出钱来担保。老子出来搜查又不是专为了杀人,还不是想捞点油水嘛,当兵的那几个饷银还不够去烟馆、窑子过一夜。

庆幸的是,这些兵痞不知道黄梦梁包袱内有几多宝贝财物,要知道,黄梦梁过不了今天这一夜。难怪,在樊潭镇那算命先生说他额头上有条隐线,是凶兆,大约就是应在今晚吧。

黄梦梁说了那母女俩亲戚家的地址,当官的就派人去通知,要她们拿钱来担保黄梦梁,否则就枪毙。那排长自告奋勇,说让他去通知。其实,这家伙才没有那么好的心肠,他是想借通知之际,先敲诈一笔再说。那么金贵的短剑被当官的黑了,他实在不甘心。

过了没多久,那排长回到旅馆。只是那排长回来时,跟去时大不一样,活像去赌馆输了个精光的赌徒,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当官的还盼着手下去通知黄梦梁的熟人,再狠狠敲诈一笔,见排长那副恹恹模样也是奇怪,可他见到排长身后的人,奇怪就变成愕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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