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丫娘和桂花坐在毛驴车上,到了一个山嘴子跟前,看到石砬子上站着几只很大很大的鸟,桂花惊呼一声:
“哇哦!秋生,九斤,把头伸出来,快看!老鹞子。”
秋丫娘纠正道:“那是座山雕吧!”
“不,肯定是捉小鸡的那种。”
秋丫娘不想做无谓的争辩,手搭凉棚看着几只大鸟说道:
“管它是啥呢!小时候太想娘了,又没人送我,总想一个人走着去沟里。大人们就说如果遇到座山雕,它会飞到头顶上叨出脑浆,然后把人吃的就剩一副骨头架子,所以就打消了念头。”
“我可没你那么胆小,我十来岁就跟几个一般大的毛头小子爬到山上去掏鹞子蛋,回家煮了吃,剥开蛋壳,有的都孵成毛蛋了,吃着更香。
大人们也吓唬我,说它们的爪子像铁钩子一样厉害,会抓瞎人的眼睛,可我二返脚还是会去,家里可是找不出比那更好吃的东西。”
桂花说着,眼睛看向远处,追忆起童年时光,竟有点得意起来,完全忘记了那时候多数是饿着肚子的。
姐妹俩不再互相纠正到底是什么鸟了,按自己的认知各说各的。
片刻之后,桂花又回过头对秋丫娘说道:“要么说你怂呢!那时候要是胆子大点,咱俩说不定就一起长大了,哪会分开那么多年?”
说完,不停地咂嘴弄舌,惋惜之情溢于言表。
“一起长大?吃啥呀?那会儿不分开,咱俩还能像现在这样坐在车上说话?早就去阎王爷那里报道了。”秋丫娘想起当年吃上顿没下顿的情景,唏嘘不已。
“也是哈!耗子进屋溜达一圈都抹着眼泪走的。”桂花轻声嘟囔着,也有点伤感起来。
秋丫娘心里正不好受,被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一下子逗笑了,看了看车上拉着的东西说:“那时候做梦也想不到能吃上这么多好东西,见都没见过,咋能梦到?”
桂花的思绪好像还没被拉回来,自顾叹息道:“咱俩托生错了,调换一下就好了,我是姐姐,你是妹妹,那样我就可以护着你、不让你挨欺负了。”
这时候秋生插嘴道:“我,有我呢!等我长大了保护我娘。”
“对,对,你娘现在有了你,什么都不用怕了,你就是老天派来保护你娘亲的!”桂花顺着秋生说道。
秋丫娘听了桂花的话,神情为之一震,心情大好,是呀!就当秋生是老天派来的吧!
蔚蓝的天空清澈高远,雪白的云朵纤尘不染。道路两旁,植被还在展示着它顽强的生命力,已经由夏季的青翠欲滴变得苍翠如濯,一些不知名的野花点缀其中,把秋色渲染到了极致。
远离尘世的喧嚣,慢下心来,驻足其中,所有的不知所措都会释怀,心中的烦恼被涤荡的干干净净。
只要心存美好,哪里都有诗和远方!
桂花赶着毛驴车,拉着秋丫娘和两个孩子,慢悠悠的走在干硬的黄土路上。
刚刚二十出头,童心未泯的桂花,在姐姐跟前,尽情地释放天性。
一边跟秋丫娘喋喋不休地说东道西,一边环顾四周,隔一会儿就跳下车、去路边的草丛里找上半天。
随后扑到了一只刀螂,接着又逮了一只大肚子蝈蝈,一手抓一个,捏住它们的后背,兴奋地跑回来,‘嗖’地蹁腿坐在车耳朵上,在秋生眼前晃来晃去。
秋生吓得直往母亲怀里躲,桂花笑他胆子小,然后又放到九斤面前,九斤直接伸手就抓,桂花急忙躲开,笑道:“哈哈!傻小子,让你拿到手,你都敢直接放嘴里吃喽。”
秋丫娘说道:“九斤才这么大,哪知道好歹?正是啥都往嘴里划拉的时候。”
桂花不知该把两个活物放到哪里,总不能一直用手抓着,坐在那里四处撒摸,秋丫娘见了,说道:“人家好不容易活到现在,快放了吧!抓它干啥?”
桂花对付道:“放了它,有大冻就直接冻死了,没准都活不过今晚,抓回去也许能多蹦跶几天呢!”
实在不知道该放到哪里,桂花索性放到了兜里,然后跳下车,去路边薅了一把半黄半绿的草茎给姐姐,让她编个笼子。
秋丫娘不一会儿就编成了一个小蝈蝈笼子,桂花把蝈蝈装到里面给秋生玩。
但舍不得把好不容易捉住的刀螂放走,说是回家放屋里,可以捉苍蝇,遂把它放到车棚上,它直接叨住棚布,静静地待在那儿。
九斤哭喊着想要秋生手里的蝈蝈笼子,秋丫娘赶紧找出几块饼干,分给两个孩子,九斤有了吃的,对秋生手里的蝈蝈笼子不再感兴趣。
还没走上一半的路程,九斤早已被晃悠的睡着了,桂花见秋丫娘一直抱着他,说道:“姐,把草口袋铺开,把九斤放到上面,那么大的坨子,一会儿把你的腿压麻了。”
“没事的,我喜欢抱着,可以多亲近一会儿,看看小家伙这睡相,多招人待见!以后越来越大,想抱也抱不了了,就像秋生,现在抱着睡他还觉得不舒服了呢!”
秋丫娘说完,看了身边的秋生一眼,见他半闭着眼睛,正打盹儿,手里还抓着蝈蝈笼子。
于是赶紧把九斤放下,把笼子挂到车棚上,又给秋生弄了个窝儿,让他舒服地躺下睡。
把带的被子给两个孩子搭上点,然后跟桂花说道:“两个小东西都睡了,正好我下去走一会儿,活动一下筋骨,脚还真有点麻了。”
桂花回道:“反正也不急,咱俩溜达一会儿,我刚才看到远处有几墩麻黄,上面结满了枣子,怪馋人的,咱一边走一边留意着,再碰上就摘点。”
小毛驴拉着车,并不看前面,低着头顺着路、缓慢地走着,姐妹俩在后面轻松就能跟上。
如果发觉人没跟上来,它就放慢脚步回头看看,或者到路边捋几嘴蒿草吃。待后面的人撵上来,还没到跟前,它就又回到路上,向前行进了。
好久没这么有闲情雅趣了,秋丫娘受桂花感染,采了一束野花插在车上说道:“平时见惯了不觉得咋样,忙的根本就不会多瞅上一眼,现在倒觉得还挺好看!”
桂花一边走一边在路旁的草荒里寻觅着,果然找到了几棵麻黄,上面结了很多红红的枣子已经快风干了,摘下来直接放嘴里就吃。
又看到一些秧苗已经枯黄的瓜瓢,桂花捡起一个用嘴咬下一块,然后吐了出来说道:“已经咬不动了,太老了,以前可没少吃这玩意儿,在山上吃饱了,再摘回去一兜子,家里就有菜吃了。”
溜达累了,姐妹俩重新回到车上,桂花抖了抖缰绳,拍打了两下毛驴的屁股,跟秋丫娘说道:“到家做午饭还能赶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