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冉冉,天气渐暖,只有丝丝寒意还弥留在空气中,抚摸人们脸颊的时候,已经多了些许温柔。
冬日的阴霾终于散去,天空像重新洗过一样,湛蓝的令人心旷神怡。树木与寒风进行了最后一场博弈,开始渐渐挺拔起来。
白天变得越来越长,篱笆墙的影子却变得越来越短,无数的生命只待一夜春风,一日暖阳,就会苏醒过来。
秋丫爹帮桂花家干了几天活,懒散的筋骨也活动开来,跟鲍广杰搭伙的事儿确定没了指望,煞下心开始了自己的营生。
他在桂花家伐倒的榆树里挑了些成材的、尤其用心为王林家选了两根自带弯度、用来制作车辕的料子,一并拉回家里。
王林早就把车轱辘买回来了,这些天有事没事的过来待一会儿,其实是看看秋丫爹啥时候有空,也好为他家打车厢,只是不好意思催促。
秋丫爹明白王林的心思,告诉他一半天就开工,王林一听,乐颠颠地回去向马玉芝汇报,并告诉她准备点吃喝,别到时候抓瞎。
秋丫娘爱干净,马玉芝知道秋丫爹早就被惯出了毛病,挑毛拣刺的。以她家的脏乱差,秋丫爹连饭都吃不下去。
两家做邻居这么多年,秋丫爹端她家饭碗的次数屈指可数,说归了是打心眼里嫌弃,这点马玉芝心知肚明。
本来秋丫爹已经说过不要工钱,再不好好弄点吃的,心里过意不去,也怕秋丫爹挑理——这是得省还想省呀!
……
终于开工了,王林晚上在学校打更,白天没事,秋丫爹让他跟自己一起拉大锯,把木料冲开。其它活计也可以打打下手,帮忙做些力所能及的,比一个人快了不少。
这是王林和马玉芝成家这么多年、添置的为数不多的大件之一,等于是一件大喜事,全家人都兴奋不已,盼望能快快坐上自家的新车出去兜一圈儿。
天气不冷不热,在院子里干活正得劲。
忠厚没什么事,整个人闲的慌,看见王林家院子里闹闹吵吵的干活,也过来凑趣,并时不时搭把手。
比如用墨斗子打线时帮忙拉一下,找几块木头边角料用斧子劈一堆楔子、卯榫时能用得上。自己家油瓶子倒了都不带扶起来的,看别人家干活倒挺有眼力价。
忠厚看着秋丫爹用刨子‘唰啦、唰啦’一下一下的把木头找平,觉得挺痛快,也要求试试。
可是等自己拿起刨子推了几下,才知道看起来简单,推好了却很难。刨深了吃到木头里卡在那儿了、刨浅了不吃草滑过去了。
王林趁机跟忠厚说道:“哎、哎!快别在这儿捣乱了,你应该回去给我办件正经事才对。”
忠厚不解地问道:“啥正经事?”
“我这车厢眼看三五天就成型了,回去把儿马子给我牵来吧!就着现在有人手,也好为它量身制作一副车套,等齐活了,就可以试驾了。”
忠厚这才恍然大悟:“早就该牵过来了,省的我还给你喂着,你一直连个屁都不放,我咋确定你要不要?总不能上赶着送过来吧?”
王林跟忠厚耍赖:“我家没预备干草,就是成心让你帮着多喂几天,不然我还得上你家背草喂它。”
忠厚忍不住呲了王林一句:“操,就你会算账。”
“嘿嘿!吃进去多少不都得拉出来?就当造粪了,你家咋着也得烧灶子。”
王林继续一副孬皮样,然后跟忠厚声明:“咱可说好了,我一下子拿不出那么多钱来,不过到年底咋也差不多能还清你了。”
忠厚戏谑道“这才刚开春,你一杆子把我支到年底,合着儿马子白给你用一年?唉!摊上你这道号的邻居,一点‘香油’捡不着。”
“知足吧!不过是欠你几天,这还有鸭子孵鸡——白忙活的呢!”王林说完,充满感激地看了一眼秋丫爹。
忠厚媳妇也随后跟了过来,站在旁边捺着鞋底听大家唠嗑。熟能生巧,她跟很多妇女一样,不用盯着手里的活计,只是偶尔低头了一眼,就可以穿针引线。
马玉芝这下把卫生搞的很彻底,把被褥也拿出来敲打了一遍,里面积存的尘土太多了,死沉死沉的。
她家最好的被子,也是唯一绷着被头的,只有秋丫娘送给她的那床,送来时就带着平纹白布被磨子,她竟然一直没拆下来洗过。
见忠厚媳妇纳鞋底,马玉芝说道:“成天锥针攮线的,胳膊腕子都累出筋疙瘩了,快买几双塑料底子得了,又结实又耐看。”
忠厚媳妇‘嘶溜’了一下口水回道:“唉!闲着也是闲着,现在衣服破了,缝块补丁没人稀得穿了,老的少的都嫌磕碜,换下来的破烂衣服,放着又没啥用,可不就得做鞋穿呗!”
马玉芝把秋丫娘送的那床被子搭在园子墙上,见被磨子实在太脏了,有好几处都抻断线了,索性“咔咔’拆了下来,打算清洗一下。
还没等拆完,就看到被磨子里面一凛凛的虱子和虮子,看的让人头皮发麻。
忠厚媳妇见马玉芝手忙脚乱地抓虱子,放下手里的鞋底子上前帮忙,嘴里咋咋呼呼地说道:“哎呀!我这是咋的了?净赶上这档子事。”
然后又向马玉芝提议:“把它们抖落到地上不就得了,这大的院子,你以为它还能再爬回到人身上去呀?大不了用脚搓几下。”
马玉芝咬着牙:“不把它们一个个挤死不解恨。”
忠厚媳妇:“你家六七口子人,光靠两只手,哪能抓的过来?”
马玉芝一边捉虱子一边回道:“这几天正想去问你呢!我看这阵子你家几个孩子头上连虮子都没有了,你用啥法子去根的?”
忠厚媳妇马上来了精神:“奥,对了,虱子在我家快被灭绝了,自打看见忠良家娃娃招虱子,我回来好个琢磨了,头些日子用了一个法子,没想到还真管用。”说完,使劲‘嘶溜’了一下,开始卖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