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一旦结婚生子,就完全忘记了自己,家庭成为她做任何事情的动力,一切决定的起点都是为了孩子。
秋丫娘想到家里的现状,似乎下定了决心,对桂花说道:“你想在这儿待着还是回你家去?”
桂花不解,疑惑地看着姐姐,秋丫娘接着说道:“哦,随便你吧!我还得出去一趟,趁着没卸车,到梁西让鲍大哥给你姐夫捎个信。”说完急三火四地出了门。
桂花追出来喊道:“姐,不差这一时,你得先填饱肚子呀!”
“我吃不下,你自个儿看着随便弄点吧!”秋丫娘头也不回,赶上毛驴车直奔梁西鲍广杰家。
她急着去梁西的原因,是寻思如果鲍广杰不在家,他媳妇下地干活,起码中午也会歇晌,可以把话留下让她转达。
否则不晌不夜的,大家都忙着到田里侍弄庄稼,怕去了找不见人。
到了鲍广杰家大门外,见那辆憨实的胶轮马车停在院子里,秋丫娘放心了,看来鲍广杰没进城,来的还真是时候!
此时才感觉有点抹不开面子了,无亲无故的,三天两头就登门麻烦人家,而且上次借的三十块钱到现在都没还上。
本来打算过年时先还一部分的,可是赶上桂花要出嫁,除了给她置办点简单的嫁妆外,又备了些吃的喝的招待亲朋好友,就把秋丫爹带回来的几个钱拆散了。
‘人穷志短’,秋丫娘此时对这句话有了更深的领悟,不知不觉中,已经活成了自己最不喜欢的样子,脸皮好像一点点变厚了。心里委屈,瞬间眼里又蓄满了泪水。
随后意识到跑人家大门外哭天抹泪的算怎么回事?赶紧整理好情绪,清了清嗓子,对着院子里喊了两声,见没人回应,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车厢里放着一些青草,几匹马围在两边正吃得香,嘴里发出超治愈的‘咔嚓咔嚓’声,听起来特别解压。
光滑油亮的皮毛上不时有几只苍蝇盯上去,马儿撩动着长长的缨甩子尾巴抽打着。
见到秋丫娘,一匹马打起了响鼻,不知是对陌生人的警告、还是认出了她,在向熟人打招呼。
秋丫娘来到房前,没敢直接进屋,先趴窗户看了一眼。
鲍广杰光着膀子横在炕沿午睡,媳妇和孩子们也横七竖八地躺在炕上。
她赶紧躲开窗户,到四敞大开的门口轻声喊道:“鲍大哥,鲍大哥在家吧?”
只听鲍大嫂在屋里回应:“哎!在,在家,你哪位?我咋没听出来是谁呢?”
然后又接着传来:“他爸,快起来,去看看谁来了。”
鲍广杰毛了怔光地‘嗯、啊’着起身,睡眼惺忪地走出卧房,见秋丫娘站在进户门口,慌忙退了回去,嘴里说着:“弟妹稍等,我穿上衣服。”并且叫媳妇快起来,先出去招呼秋丫娘。
进屋后,秋丫娘屁股卡在炕沿上,不自觉的搅绕着衣襟,她的不自信没有逃过鲍广杰的眼睛。
接过鲍大嫂递过来的水缸子,秋丫娘喝了两口之后,开始跟他们夫妻俩把情况一五一十的说清楚。
然后问鲍广杰啥时候进城?到时候去跟秋丫爹知会一声,如果他实在太忙回不来,就把想法捎回来。
鲍广杰听到这个消息,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兴奋地说道:“我过些天才能去,这么大的事,不然我明天跑一趟吧!”
“不用、不用,鲍大哥,你可千万不要特意赶去,人家干部都说了,这事得好一段时间才能办妥。如果着急,我就不来你这儿了,自个儿直接想办法去城里了。我就是先到这儿报备一下,因为不知道你这里啥情况?”
秋丫娘一连声地制止,并摆出充足的理由解释,生怕鲍广杰明天真的特意赶去城里。
“不着急就行,我过几天去,跟凤梧老弟说明情况,最好让他跟着回来。”鲍广杰见秋丫娘急成那样,无非怕劳烦自己,更加怜惜眼前这个身形消瘦、神情疲惫的女人。
秋丫娘虽说早晨换上了平时舍不得穿的衣服和鞋子,把自己收拾得清爽利落,但此时面色苍白,头发凌乱。不过依然掩饰不住恬静清秀的气质,给人一种我见犹怜的感觉。
鲍广杰好像心脏被人攥住了一样,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了,但自己现在又能为她做什么呢?
好在转机来了,真心希望她能过上好日子。
秋丫娘见事情有了着落,赶紧告辞,无论鲍广杰夫妇怎么挽留、让她晚上吃了饭再走、哪怕歇一会儿也行,都被她婉拒了。
欠人家的太多了,总觉得无所适从,甚至都不敢大声说话,还是回家才能放松。
这种感觉,在回去的路上,让秋丫娘更加坚定了信心,如果参加工作,咋也能摆脱困境,就算不能大富大贵,起码不会像现在这样落魄。
虽说自己没有杀伐决断的魄力,但已经从比较信赖的几个人那里获得了勇气。
内心敬重的鲍大哥,并没有直接肯定,但从他的表情和积极帮忙的态度来看,已经说明了一切。
还有桂花听到消息时的兴奋、以及目光扫过自己脸时心疼的模样。
更有鲍大嫂的嘘寒问暖,把自己当做亲妹妹一样,处处透露着关心和体贴。
这些都让她不再动摇。
秋丫娘回到家里,见桂花并没走,正躺在炕上酣睡。
姐姐的事让她一直揪着心,肯定是困急了,开门关门的声响都没惊醒她。
秋丫也快放学了,秋丫娘的肚子早就一直‘咕噜、咕噜’地叫个不停了。打算做完饭再去接秋生,也让桂花好好吃点。
因为最近气压低,炕有点不好烧,炕边上憋出的缕缕青烟把桂花熏醒了。迷迷糊糊中知道姐姐肯定回来了,赶紧下地趿拉上鞋,走进灶房,说出来的第一句话就是:“姐,办妥了吗?”
“妥啦,你这是不到黄河不死心,非糗出个底调才行。”秋丫娘心情明显比中午回来时好了许多。
“嘿嘿!姐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脾气,连屁都搁不住,我回家哪能待得安心?”桂花见姐姐心情好,嬉笑着自嘲。
“胡诌八咧,人家说的是‘新媳妇存不住隔夜屁’”秋丫娘被桂花逗得‘咯咯咯’笑了起来,一股绵绵的亲情像甘泉一样流淌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