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大人们讲的绘声绘色,列举了好多可能会遇到的危险,还是吓唬不住小孩子们,根本无法阻挡他们掏鸟的兴致。
三虎和铁蛋再加上其他两个小伙伴,先前在碾房外面,看见一只家雀钻进了瓦片里,毫不犹疑的爬上房顶,把手伸了进去,但是并没摸到。
赶紧掀开瓦片,果然看见了鸟尾巴,等把瓦片揭下来,家雀不知道又钻到了哪里。
所以一块块接着掀,眼看房顶被破坏了一大片,还是不见踪影,只好放弃。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和踩踏,碾房里面已经掉下了好多泥土和碎秸秆。
几个淘气包从房顶下来,又躲在角落里耐心的偷偷观察,过了好一会儿,看见一只家雀叼着满满一嘴虫子、钻进了碾房内一处缝隙里。
三虎赶紧蹬着墙壁的坑洼处往上爬,眼看快坚持不住了,让扶着他的铁蛋快站在下面搭人梯。
铁蛋觉得自己一个人擎不动三虎,挥手叫另外两个小伙伴一起站过去,让三虎把脚分别放到两个人肩膀上各一只,他在旁边指挥。
但这个洞口实在太小了,三虎的手不管怎样变换位置,甚至连缩骨术都用上了,就是伸不进去,急得满脑门子都是汗。
铁蛋见了,叫大家等着别动,他出去找一根细树枝,扎进去把鸟窝一起拧出来。
几个孩子正玩的起劲,忠良一行人到来,见屋顶都透亮了,碾台也弄的脏乱不堪,根本没办法直接用,气的大骂:“几个小鸡b崽子,有娘养没爹教的东西,成天就知道祸害人。”
三虎给铁蛋煽风点火:“瞧你家什么破亲戚,亏你还管他叫二哥,连你爹娘也一起骂了,你就这样蔫不唧的拉倒了?”
本来铁蛋见忠良骂人,没怎么当回事,反正又没指名道姓骂自己,听三虎这么一鼓动,有点挂不住了,大声质问忠良:
“你是在骂我吗?真没良心,要不是我爹,你能娶上媳妇?怪不得别人都叫你二傻子。”
忠良见他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揭自己短儿,尤其还有自己心爱的媳妇,顿时恼羞成怒,上前拉过铁蛋,照准屁股‘当当’就是两脚。
铁蛋用尽全力也无法挣脱,但是嘴里还在骂着:“你个精神病,撵大姑娘的臭流氓……”
铁蛋因为这个犟劲儿,没少挨他爹青富的拳脚。
见他挨打,三虎赶紧叫另外两个小伙伴把自己放下来,上前帮忙,忠良体格再单薄,三四个小孩子,也不可能把他撂倒。
三虎急中生智,从墙角抓了一把土糠,照准忠良的眼睛攘了过去。
忠良下意识松开抓着铁蛋的一只手来遮挡,铁蛋趁机挣脱,然后一瘸一拐的往家里跑去,几个孩子也四散逃开。
铁蛋一边跑一边回头看,生怕忠良追上去,等跑到了安全距离,停下来喊道:“二傻子,有种你给我等着,我回去叫我娘。”
还没等忠良一家把碾台收拾干净,青富媳妇就领着铁蛋吵吵把火地找来了,铁蛋这时候也变得趾高气扬。
见到忠良,青富媳妇不由分说就数落上了:“我说刘忠良,你还算个人吗?我们这么大点的孩子,你就下的起眼往死里打?”
忠良见三婶不分青红皂白就责骂自己,也不再解释,直接回怼道:“打的轻,没整死算他命大。”
这下青富媳妇炸锅了,跳脚骂道:“你个没良心的赖逮崽子,我自个都舍不得戳一手指头,你给我整死一个试试?还反了你呢!如今你把媳妇娶进门了,翻脸不认人了,我就不信你再也求不到我们头上,以后少登我家的门,没人管你家的烂眼子事。”
“谁找你来?你能管啥?还真把自个当根葱了,你能做得了我三叔的主?我三叔往死了打铁蛋时,咋没见你这样护犊子?”忠良七个不服八个不忿。
众人赶紧上前劝解,有人把忠良拉到一边,责备道:“再不济她是你三婶,你打了堂弟也就算了,怎么连老少尊卑都不分了?况且你家有多少事儿都是你三叔帮忙张罗的?不看僧面看佛面,你这不是寒人家的心吗?别以为她的话不管用,要是枕边风一吹……”
忠良还有些不服,挣巴着要去跟青富媳妇理论,忠良媳妇见大家劝不了他,不紧不慢地走到忠良跟前,慢声细语地说道:“忠良,咋不听劝呢?你这样子我可真生气了。”
简单几句话,忠良就老实多了,尽管嘴里还在嘟囔着,却不再往青富媳妇那边凑了。
很多人还是第一次听忠良媳妇说话,声音竟然很好听。其实大家不知道,忠良媳妇能说会道,把忠良哄的团团转。
那边马玉芝小声劝青富媳妇:“狗不能喂得太饱,人不能对他太好,从这往后知道就行了。快领铁蛋回去吧!以后离他远点,他精神不正常,你又不是不知道,把他惹毛了,蹿上来打你几下,找谁说理去?知道的说他不对,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个当长辈的没度量,跟个精神病一般见识呢!”
马玉芝家生活一直都在贫困线上挣扎,不管是出于个人原因,还是以村里照顾困难户的名义,青富村长对她家提供过不少帮助,所以马玉芝打心眼里感激他。
在众人劝说下,这场争吵总算平息了!
别看马玉芝有点脏,但她有一手绝活,下完大酱跟忠良家一样,随便一盖,根本不用捂的严丝合缝,但是过完一整个夏天都不会招蛆。
而忠良一家到碾房的目的,大家很快就明白了,人家想出了一个好办法,除了他们家,任谁都无法接受。
忠良岳母先到碾房旁边的人家提了一桶水,把碾盘、碾轱辘刷了一遍,然后把盆里的大酱倒在碾盘上,用铲子摊匀之后,忠良小舅子就开始推上了碾子。
他们是要把大酱压一遍,把里面的蛆压碎。
望着跟屎一样的大酱,碾磙子压过去发出‘嘎巴、嘎巴’的响声,让人不禁头皮发麻,即使五方六月,也忍不住直打冷颤。
如果非要让人在旁边观看,都能算的上是一种酷刑了。
再想想他们以后还要跟各种食物搭配吃到嘴里,就算马玉芝这样不太讲究的人,也不禁‘哕、哇’的吐出了隔夜饭。
忠良刚生完气,到不远处墙根找了块阴凉地儿坐着,其他人也就聚了过去。
马玉芝看了一眼碾房里,压低声音问:“忠良,你说句实话,当初不要桂花,现在后悔没?”
“咋能后悔?我媳妇好着呢!从来不磨叽我。要是摊上桂花那样的,天天数落文忠,把他管的跟三孙子似的,还要没完没了的干活,我可不愿意。再说了,我媳妇长得一点不比桂花差。”忠良傲娇地回道。
破锅自有破锅盖,傻子自有傻女爱。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世上没有绝对的好与坏,适合你的,就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