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章 炕洞里的宝贝

秋丫娘硬生生的杵在了二人之间,短短几秒后,下意识的往长贵那边闪了一下,躲开长富,等于把嫌弃直接写在了脸上。

此时的她脑子里一片混乱,脸色涨的通红,正不知该如何开口,长贵低声提醒道:

“秀兰,不要冲动,司机在呢!”语气中满是焦虑和恳切,同时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停在旁边的吉普车。

秋丫娘微微怔了一下,似乎清醒过来,毕竟从来没做过破马张飞的事,只需人家轻摇羽扇就破了功。

此时长富也意识到秋丫娘是情绪失控而非自行车,却并不搭话,只是站在那里冷眼旁观。

秋丫娘虽说没开口,气势还在,斜睨了长富一眼,恨不得用目光剐了他,然后悻悻地蹬上车子向前飞奔而去,这也是她最大限度的发挥了。

她一边逃也似的离开了弟兄二人,一边埋怨自己,终究没能迈出那一步。说白了还是胆怯、没有破釜沉舟的勇气,而车上的司机不过是自己懦弱的又一个理由。

如果自己胆大泼辣一些,就不会任人欺负、发生风雪夜的事了,归根到底是人家吃准了你胆小怕事,才那样肆意妄为的。

秋丫娘怒目盯着前方,嘴唇上印着一排齐崭崭的齿痕,太阳穴不停地抽动着,随即眼里蓄满了委屈的泪水。

虽说心中还有恨,却没有最初几年恨的那么强烈,恨的那么痛彻心扉,恨的想要生吞活剥了那个人。

她不禁问自己:这是怎么了?是时间过得太久了,恨意已经弱化了?还是因为他是秋生的父亲,而他又跟自己一样疼爱秋生,无形中把对他的仇恨抵冲了一些?

不会是因为他人五人六的、高高在上,自己心底有一丝惧怕和妥协吧?如果换做别人,换做一个普通的庄稼汉,自己还会这么隐忍吗?是不是这次就跟他拼命了呢?

转念又想到了长贵,他是什么样的心理呢?是依然怯于大哥长富的威严,还是……唉!

人家毕竟是亲兄弟,怎么可能为了自己跟哥哥翻脸?况且他以什么立场站出来为自己说话?主持公道?大义灭亲?显然他并没有那个觉悟,也没达到那个高度。

而且长贵也早已表明了态度,为了秋生,让自己最好不要再追究。他虽然也说过不管自己做什么,他都无条件支持,可在哥哥面前,还是有所顾忌,从他的神情就能看出一二。

看着秋丫娘远去的背影,长富完全一副不经意的样子,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抬手看了一下表,随即转头意味深长地瞥了长贵一眼,不紧不慢地往车上走去。

长贵往前探了下身子,对着长富叫了声:“哥……我……”好像要解释什么,又不知怎么说,半张着嘴擎在那儿。

长富只是稍稍顿了一下,并没回头,见长贵没了下文,直接钻进了车里。

见大哥已经绝尘而去,长贵耷拉着脑袋心事重重地推着自行车走了一段。他有些沮丧,突然意识到,成年人更多的时候都在违心地演绎着自己不喜欢的角色。

“嗨!想啥呢?跟霜打的茄子似的。”

一个清脆的声音传到长贵的耳朵里,猛地抬头四下环顾,路那边,李月桂骑着一辆崭新的自行车正慢悠悠地往村子的方向行进。

长贵不想搭理这个女人,象征性地点了一下头,‘哦’了一声算作回应,然后跨上自行车紧蹬了几下,快速离开了李月桂的视线。

李月桂自从搭上了小旅社的李老板,彻底摆脱掉了窘迫的日子。

在那儿待的久了,又结识了几个常去住宿的旅客,整天混在男人堆里,或多或少都能揩到点油,再不济也能让人请一顿饭店,所以多少天不回家一次。

春天根本就没开犁,把几亩口粮田生生撂荒了,多少人看了可惜的直咂嘴,她却觉得累死累活从春忙到秋,就为了那么几袋子粮食有点太不值了。

贪图安逸、纵情享乐的思想进一步吞噬了她,让她再也无心过那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

回到家里,本想住一宿再走,可是打开门,屋子里的温度低的还是超出了她的想象。

数九寒天,多少日子不进一次烟火,想把炕烧热、屋子烘暖,恐怕一时半会儿做不到,何况她也没准备那么多硬柴可劲攮。

想想拿上东西还是赶紧走吧!这儿没什么可留恋的。

她这次回来,是打算把大军留下来的几个稀罕物件带走,旅社的常客中有一个专门收购这些东西的老客,她想把它们换成真金白银。

她知道这些东西肯定值钱,从原先大军对它们的喜爱程度就能猜出来,大军也说过,这些都是从有钱人家顺来的。

她不敢把它们带在身上,怕一不小心弄丢了或者被别人给惦记上,所以觉得还是放在家里比较保险。

按说她家的房子本来就不怎么好,又被长时间闲置着,看起来更加荒芜破败,贼来了还不跟进自个家一样?

可她认为这样放东西反而更安全,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没啥可偷的。

她把宝贝们包好,把离火嗓眼最远的炕面坯掀起来一块,把它们放进去,再用炕洞里的土埋好,然后把土坯恢复原样,最后用土面子把缝隙填平。

这样既隐秘、烧炕时也不会把它们损坏。就算来了小偷,也绝对想不到火炕里会有乾坤。除非他笃定家里有宝贝,而且还要有掘地三尺的毅力和耐心。

李月桂在歪门邪道上的小聪明简直跟大军一个段位,只是渣渣大军被收走了,她却碎了一地。

在屋子里转悠了一圈,她把炕席掀开,想想有些不妥,又折回身到外屋把门拴上,顺手把灶坑的火铲子拿上用来撬炕坯。

等把宝贝们掏出来,顾不得两只手沾满了黑黑的炕洞灰,赶紧打开,一个个端详起来。

除了其中一个三寸多高的鎏金佛像看着满身斑驳,有点不起眼,其它的几件都十分精美。

她想了想,先拿这件最破的佛像去试试水,如果能卖上好价,其它的就更值钱了。

李月桂把宝贝们重新包好,再次塞回炕洞里,只把那尊佛像留出来准备带走。

正在这时,突然传来‘当当当’的敲门声,李月桂吓了一跳,赶紧先把炕席铺好,手拿佛像慌乱地四处寻觅,最后窜到炕上,把它塞到被垛底下。

然后平复了一下气息,才走出里屋故作镇定地问道:“谁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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