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安滕的回忆

鲛人的日子并不好过,尤其是对于安滕这样的普通鲛人。

海底世界很大,不比陆上世界小,相对的,海底的王国,也远远不止鲛人一族,如创世神般的海神王,也不过是海下千百英雄之一。

人多了,就会接触交流,交流的顺利成了朋友,那就是欣欣向荣光景,但如果反过来,就是白骨累累。很可惜,海底的世界,大部分时间处于第二种情况下。

安滕至今还清楚的记得小时候的情景,一队鲛人士兵闯了进来,手里拿着发黄的纸张,他们说这是国王的御令,要收回由其世代种植的皎月贝田。父亲不肯,便被打了一顿,从此落下了病根。

其实那块地根本就不肥沃,那张纸也不是什么国王的命令,甚至连那身兵装,也都异常的粗糙。

当时的安滕不知道什么国王御令,也不明白皎月贝田被抢走意味着什么,他只是对殴打父亲的恶毒鲛人充满了愤恨。

没了地,一家人就只能换一种生存方式,他们给一位贵族做奴隶,经营贵族的百亩土地,幼小的安滕那时候就在思考一个问题,为什么那些穿华丽袍子的人每天什么都不干,就可以吃饱喝足,而自己的父亲背如沟壑,也只不过是喝上几碗清汤。

再后来,他被迫进入了军队,安滕还记得望向父母的最后一眼,他看到的,是死鱼一样的眼睛。

战场很残酷,显然不是安滕这样的人可以适应的,但他却有一股莽劲,还有厚实到有些愚笨的性格。这些让他好几次都化险为夷,一年又一年,终于,战争结束了,所有人欢呼雀跃,安滕也一样,因为他终于可以回家了。

但那个小茅屋里等待他的,只有年迈的老母亲,和一座矮矮的坟头。父亲死了,死的很仓促,埋的很急忙,安滕不忍心问母亲,因为他害怕母亲的眼睛再一次肿胀。

站在父亲坟前,他又一次困惑了,自己周遭的所有鲛人都对自己说过:这一切是为了光荣的鲛人,是为了伟大的国王,是为了守护好一切。但现实与理想,却被这坟墓隔开在两个世界。

他不知道该相信什么了,自己听到的一切都仿佛是谎话,包括那句,战争已经结束了。

回到战场,安滕忽然想到,自己从未考虑过在与谁作战,也许他和自己一样,也是个被愚弄的可怜人呢?可他却没有任何机会去确认自己的想法。那些七零八碎的尸体根本没法辨认出原来的种族,也没法看出原本的笑脸。

原来人被炸碎后,都是一样的。

从那天起,安滕就一心求死,每次战斗都冲在最前面,但不知是不是真的有命运在作怪,他越这么想,每次越能死处遇生。

接着,他因为战功显赫,被调离了原军队,新环境于其而言已经没有意义,将领宣扬的为了鲛人一族自己早已经听腻了。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快快去死。

但这一次不一样了,冲锋在前的不再是炮灰们,而是一位下将军,是一位无比高贵的下将军。

安滕逐渐被他吸引,他开始关注这位大人的一举一动,倾听他的一言一行,最后安滕终于确定,这位大人,和自己以往遇到的每个人都不一样。

他把士兵们看做自己的亲人,时常混迹在队伍里讲笑话,遇到就算能攻打下来的地点,如果消耗太大,他就会换一种方式,哪怕要面对上级的压力。

安滕开始相信,原来王国的宣言并不是谎言,只不过是被一些无耻之徒利用了。

一年后,安滕成为了下将军的护卫,负责保护其的安全,一开始,安滕还战战兢兢,但他的态度很快就让安滕放松下来,一种奇怪的感觉弥漫在安滕心头,那是父亲死后自己就没也再感受到的,名为父爱的情感。

一次夜晚,不知为何情报被泄露了出去,敌人趁着夜色发动突袭,一时间,火光蔓延,喊杀震天,安滕用双臂死死护住答律,任凭刺客的刀剑在自己胸口游走。

在下将军反应过来时,一击毙命了刺客,而安滕,也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安滕用尽最后的力量,喊出大人快走后,就闭上了眼睛。

一生碌碌无为,能为自己重视的人付出生命,便值当了。

但答律并没有走,他伸出大手,那是充满力量的一只手,也是蕴含了无数情感的一只手,它扶起了安滕,治住了伤,止住了血,救下了这个无名小卒。

又是几年后,两国签订了契约,战争,终于结束了。

答律也因为功绩被提拔,成为国都军团的首领,与其同行的,还有安滕。

此时的安滕,早已将答律认成为父亲,只不过碍于军队的条条框框,他只是对答律保持着憧憬与尊重。

国都和边境不一样,这里不再有敌人,而是比敌人更可怕的存在,这里也没有杀戮,但太阳照不到的阴影却是无比的黑暗。

但有答律的存在,安滕愿意相信,相信复兴鲛人从来就不是一句空话,相信圣洁的阳光终会照到每一寸角落。

就一直这样相信着,直到今天。

“答律…大人。”安滕抬眼望去,不知道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别动,我帮你治疗。”

听到这话,安滕很高兴,也很激动。“大人…别管我了,女王…还有斯卡瑟,他们…”

“安滕,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带你来国都吗?”答律打断了安滕,不让其继续用气力去说话。

安滕摇摇头。

“你和我很像,都愿意去为了他人而牺牲自己。”

安藤没有说话,其实他想用命去保护的,只有答律。

“而且同时,我们的缺点也很像,总会在王族与鲛人一族之间迷失。”

安滕愣了愣,不是很明白答律的意思。

“怎么才能让千万鲛人过上好日子呢?同时,怎么才能不背叛王室呢?这个问题,我想了很久很久,但始终都没有答案。”

安滕张张嘴巴,想说什么。

“那安藤,这个问题就留给你了,以后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我相信以你的能力,一定能找出一个完美的答案的。”

治疗的差不多了,安滕已经脱离的生命危险,答律收回手,看向下面散着黑气的斯卡瑟。

“至少现在,让我做出一个不会后悔的决定吧。”

安滕听到这些话感觉不妙,连忙开口疑问:“大人,你这是要干什么?”

答律没有回答他,只是转过头慈爱的看着安滕:“你要是我的儿子,该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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