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2章像，又不像
沈念儿回过神来，看到眼前太后慈爱的面容，关切的眼神，心里莫名就是一酸，眼圈有些红了。
太后对她比亲祖母还要好，疼爱了她两辈子，她都没能好好孝顺她老人家。
想到以后都不可能像现在这样陪她说说话，聊聊天，她的眼泪就扑簌簌地掉了下来，想忍都忍不住。
“皇祖母！”
她哽咽着喊了一声，将脸埋进太后膝上，呜咽出声。
太后慌了，忙抚着她的头发连声道:“这是怎么了呢，刚才不还笑嘛，怎么就哭上了？是不是觉得委屈？不哭啊不哭，好孩子，皇祖母给你出气，今天就让人赐死那两个贱人，什么三日后赐白绫！皇帝也真是心慈手软，她们这样害你，就应该斩立决！”
沈念儿抬起头来，眼中泪水还像晶莹的珠子般往下滚落，她抽了抽鼻子，摇头道:“不是因为那个，坏人欺负我，我才不怕！我是舍不得皇祖母你，一想到以后再也看不到您了，我的心就抽抽的难过。”
“傻丫头，净说傻话，嫁了个傻……呃，嫁人了怎么就变笨了呢，你想见哀家还不容易，等哀家下道懿旨，让你可以随意进宫，不必等宣召，可好？要不然这样，哀家就把旁边的寝殿收拾出来，你就住在这里，想住多久住多久！你舍不得哀家，哀家也想天天看到你呢。”
太后脸上笑眯眯的，心里却是酸酸涩涩的，眼角微微湿润。
她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对这个孩子这般疼惜，看到她受苦就像心里被剜了块肉似的心疼，就连对亲孙女都不曾有过这样深的感情。
只想要这孩子好好的。
玉瑾站在旁边，看到这一幕，也觉得眼角发涩，转过身用袖子轻轻拭了拭眼角。
沈念儿陪太后说了好一会儿话，才发现今天小傻子出奇的安静，回头一看，只见他坐在锦凳上，半阖着眼睛，打盹儿。
这是昨晚没睡好么？
难道自己昨晚上做的不是梦，而是真实发生的？
她脸上一热，就有些恼火。
好你个小猫，白天装傻，晚上就原形毕露。
太后顺着沈念儿的视线看过去，就笑了起来。
“小九这是没睡好么，眼睛下面一圈乌青，玉瑾，你领他去旁边睡去吧。”
小傻子听到自己的名字，猛地睁开眼睛，揉了揉。
“我不要，我不困，我要守着我媳妇儿。”
太后对沈念儿笑道:“小九还真黏你。”
她有些欣慰。
沈念儿被小傻子握着手，低头看着那修长秀气的手指，突然就想到这只手昨晚上对自己做过的事，又羞又恼地一把甩开他的手。
“媳妇儿，你怎么了嘛？你不高兴了，是因为我睡着了吗？”
他愧疚地揉揉鼻子:“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昨晚明明很早就睡了，可早上醒了还是觉得很困，好像一晚上没睡一样，媳妇儿，我保证不再犯困了，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沈念儿心中一动，看着他眼圈下面的乌青，的确像是一夜未眠。
可他眼神又那么清澈，不像是说谎。
她的小猫是不会说假话的。
“那你困吗？”她问。
“困。”小傻子点头，“但是我保证不睡，我就陪着你，好不好？”
沈念儿心头一松，他果然没说谎，一就是一，二就是二，那么看来昨晚上自己是做了个梦。
“困了就去睡一会儿，你放心，我在这里陪皇祖母说话，我不走。”
“我不，我要陪着你。”
小傻子神情坚决，想拉她的手，可刚被她毫不留情地甩开，又怯怯地不敢动。
沈念儿笑了笑，主动拉起他的手。
她对太后道:“皇祖母，我带他过去歇一会儿，等一下再来陪您，好不好？”
“好好好，去吧。”
太后摆摆手，看着两孩子恩恩爱爱的，她高兴。
等两人离开后，她对玉瑾道:“你觉得他们圆房了没有？”
玉瑾一直在观察两孩子的表情神态，摇摇头道:“奴婢觉得没有，小王爷好像有点怕小王妃的意思，只要小王妃不乐意，他不会强迫小王妃的，而且奴婢还觉得……”
“觉得什么？”
玉瑾笑道:“小王爷心智未开，还是个孩子呢，他可能压根就不会也不懂，小王妃当然也不会主动，太后娘娘可是要奴婢想个法子，帮帮他们？”
太后一直在琢磨这个事。
念丫头这会子心神不定的，要不要来个生米煮成熟饭，等她成了自己真正的孙媳妇，早点怀上龙子皇孙，对她只有好处没坏处。
等她生下皇帝的亲孙子，看谁还敢打她的主意，动她的念头！
“这件差事就交给你了。”
太后说得含蓄。
玉瑾点头答应，其实这差事说难不难，说不难也难。
要是换作寻常人，在玉液酒里放点那个药，就能成其好事，可这招儿怕是对小王爷不灵，万一这孩子莽撞冲动，伤了念儿咋办？
到时候太后心疼，自己也愧疚。
还是想个更稳妥的法子比较好。
总不能让小王爷霸王硬上弓吧。
她想了想道:“要不，奴婢先找几个妥当又懂事的宫女，让小王爷开开窍？”
等小王爷学会了，再和小王妃圆房，就不会伤到小王妃了，开了窍的男人对心爱的姑娘总是会格外的温柔。
周太后点头道:“也可。”
在她们的观念里，男人是没有什么贞操节烈这一说的，只有女人才会背着这层沉重的枷壳，她们自幼受的就是这样的教育，自然觉得是再正常不过了。
别说是皇子了，就连寻常百姓家的男人，长到十四五岁的时候，家里都会给安排上通房丫头，让他先知晓人事，再给他订亲娶妻。
至于那通房丫头呢，要是能让主子高兴，以后可以提升地位做个妾，要是主子不高兴了，随时都可以发卖出去，地位低下得紧，没人把她们当成人。
所以周太后和玉瑾都觉得这让小王爷开窍的人无关紧要，沈念儿也不会为了这个吃醋。
不过，这样的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少。
周太后叮嘱道:“找嘴巴牢一点的，事后给她服下汤药，不可以让她留下皇家的血脉。”
“太后娘娘放心，奴婢一定会办得妥妥当当的。”
“嗯，这段时间就让他们住在宫里，对了，之前他们一直分房来着，从今天开始，两人必须一房睡，夫妻俩老是分房成什么样子，哀家几时才能抱上重孙子？”
玉瑾抿唇笑道:“是，一切都按您的吩咐办。”
至于她找的给小王爷开窍的宫女，可以安排在小王爷午睡的时候，要是顺利的话，说不定今晚就能玉成小王爷和小王妃的好事呢。
周太后也是这么想的，悠然道:“等念儿有了身孕，哀家就让宫太医亲自照料着，一直到哀家的重孙子出生，呵呵，呵呵呵！”
太后娘娘您可真心急！
玉瑾笑着在心里调侃了周太后一句，便出去挑给小王爷开窍的人选去了。
这边小傻子睡在榻上，一只手仍是牢牢握着沈念儿的手不肯松开。
他没一会儿就睡得很熟，均匀地呼吸着，两排扇子一样的睫毛密密地垂着，遮住了那双清纯如水的眼眸。
睡着的他还是那么好看，五官完美无瑕。
沈念儿托着下巴，呆呆看着他。
这就是她的小猫么，真可爱。
又单纯又天真，还黏人。
“媳妇儿，别走！”
小傻子忽然攥紧了她的手，放在胸前，脸上表情扭曲，不知道梦到了什么。
沈念儿失笑，明知道他是在说梦话，还是保证道:“我不走。”
他慢慢平静下来，只不过睡得很不安稳，翻来覆去的，表情一会儿平静，一会儿扭曲，有时候还龇牙咧嘴的。
愣是把她看笑了。
这小傻瓜都梦到什么了啊，表情这么丰富的。
“媳妇儿，让我亲一下，就一下。”
突然，小傻子握住她的手用力一拉，将她扯到了胸前，紧紧搂住，她的鼻尖一下子撞到了他的唇上，软软的，润润的。
沈念儿脑中嗡的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炸了开来，紧接着全身血液都涌上了脸，滚烫滚烫的。
这一瞬间，她居然，对睡着的小傻子产生了那种想法。
她盯着他软软润润泛着淡淡红晕的薄唇，竟真的想亲上一亲，尝上一尝。
沈念儿，你清醒点！
她生气地告诉自己，他还是个孩子呢，你怎么可以占一个孩子的便宜！
太过份了。
还没等她挣开小傻子的怀抱，就听到外面脚步声跑，是玉瑾进来了。
一看到里面的情形，玉瑾就“啊”的一声，老脸通红，忙不迭地退了出来。
哎哟喂，自己看到了啥？不会长针眼的吧！
可是谁能想到这个时候，小王爷会和小王妃紧紧抱在一起……亲热呢？
咳咳咳！
看来自己想多了，还想着给小王爷安排开窍的人呢，现在大概是不需要了吧。
她忙不迭地走了。
“玉瑾姑姑，玉瑾姑姑！”
沈念儿就知道玉瑾误会了，想叫住她解释一下，可她越叫，玉瑾走得越快。
“……”
这都啥事儿啊！
都怪这小傻子不好，睡着了也不老实，还对她动手动脚的。
她生气地威胁道:“放开我，不放我就生气了啊！”
小傻子睡梦中也听她的话，松开了手:“媳妇儿，别生气。”
她瞪着他，竟分不出来他是不是装睡，睡着了还能回答她的话？
三天后，冷宫中的倪嫔和六公主被赐了白绫。
消息传到太后这里。
玉瑾向太后请示，要不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小王妃他们。
太后摆摆手道:“不说也罢。”
无关紧要的两个人，没了就没了，太后不甚在意。
玉瑾点点头，唏嘘道:“只是可惜了六公主，小时候乖巧伶俐，没想到会这么恶毒，平时里嫉妒小王妃就罢了，居然和倪嫔联手想要置小王妃于死地，太后您真是白疼她了。”
“什么样的蔓就结什么样的果，她有那样一个娘教，所以长歪了，哀家平时对她的教导，她但凡能听进一句两句，也不至于落到今天的地步。”
太后说道。
话虽如此，想到六公主往日里的陪伴，各种花心思讨自己的欢喜，虽然她知道那是另有目的，念在她是自己的亲孙女份上，太后还是说道:
“你去和皇上说，和婉按公主的礼仪下葬了吧。”
“那倪嫔呢？”
“不过是个庶人。”
太后冷冷一句话，就决定了倪嫔死后的命运。
宫中废妃死后，都是一卷芦席随便埋在哪里，便是哪里。
没丢去乱葬岗喂狗，已经是太后格外开恩了。
但这消息沈念儿还是知道了。
她那日落水后还是着了风寒，忽冷忽热的，本来太后想要安排她和小傻子同睡一房，看到这般情形，就把小傻子安排在了旁边的房间，还让玉瑾亲自照料她。
沈念儿喝了三天的汤药，苦得她舌头吃什么东西都没味儿了，不过病情倒是一天好似一天。
她听到窗外有宫女小声议论，说是倪嫔临死前发出恶毒诅咒，死的时候七窍流血，可吓人了。
至于六公主却怎么也不肯自缢，她拿剪子剪了白绫，哭着闹着要见父皇，还说虎毒不食子，她不相信父皇真的会要她死……
她的话自然没有人传给皇上听，皇上连见都不愿再见她们母女二人，怎么可能会饶过她？
后来，六公主是不是自缢的，没人知晓，反正前去宣旨的公公完成任务后回去复命已经是两个时辰后的事了。
嗯，死了，一死百了。
沈念儿慢慢地掩上窗户，也掩住了外面的议论。
其实这样死了，也挺干净挺利落的。
总好过上辈子她活活被火烧死，死的时候人不人鬼不鬼，进了地府都没人认识她。
她不愧疚。
没错，就是她故意设计陷害的倪嫔和六公主，她的手上沾了两条人命。
但她坚信，就算是阎王爷也不会责罚于她。
因果轮回，冤冤相报，有因必有果。
上辈子她被陷害与人有染，失了清白之身，那害她的人就是倪嫔，只是那时候的倪嫔已经是倪太嫔，是她尊敬并信赖的长辈。
她怎么也想不到，倪嫔会和尹若云沆瀣一气，设下那样的毒计来害她。
至于六公主，呵！
就更是罪有应得了。
她记得自己被打入冷宫后，六公主去看过她一次。
哦不，不是看，而是羞辱。
六公主嫁得不如意，她把对驸马的不满通通都记在了她的账上，好像她所嫁非人都是她沈念儿害的一样。
沈念儿那时从高高在上的皇后，沦落成了冷宫弃妃，无人问津。
而六公主趾高气扬地出现在她面前，将沾满了马粪的馒头丢在她面前，逼着她像狗一样啃食……还让人用尿淋在她头上……
隔三岔五，六公主就会派人来折辱她一顿，让她在冷宫过得生不如死。
后来，她们都把她忘了。
直到十年后的那场大火！
沈念儿缓缓打开面前的佛经，一字一字，虔诚无比的念诵起来。
往生咒。
希望你们下辈子能投个好胎，要是再继续做恶的话，怕是只能入畜生道了。
一次解决了两个仇人，沈念儿心里并没觉得有多畅快。
她这辈子活着并不是为了复仇的，若她们安安份份的做人，不来惹她，她或许就饶了她们一命。
可偏偏！
自作孽，不可活。
这是沈念儿住在太后宫里的第十个晚上。
前几天她都睡得很安稳，也没有做什么不该做的梦，小傻子一直安安份份的睡在隔壁房间，有绿芜作证。
太后改变了初衷，想让她先将养好身体，正好趁这段时间让小傻子好好的开开窍。
玉瑾也找了好几个合适的人选，安排她们去服侍小王爷。
可小傻子却根本不让任何人近身，甚至闻到她们身上的香粉气息就会打喷嚏，一个比一个打的响。
他找玉瑾:“我不喜欢她们身上的味道，难闻死了，你让她们都出去，我只要王伯一个人就够了，他一直照顾我的。”
玉瑾心想，王伯那老头子单身了一辈子，活该也教出一个单身狗来，啥也不懂。
她劝道:“王伯年纪大了，腿脚不方便，他照顾了你那么久，也该颐养天年享享清福了不是？我给你找的人都年轻，又细心，会比王伯照顾得更仔细的。”
可不管她怎么说，小傻子就是不要，还把所有的宫女都给赶了出去。
玉瑾劝不动小王爷，只好去找太后。
太后听了之后，也觉得一筹莫展。
“罢了，先让他们顺其自然吧，我看他们这几天相处得还挺好。”
于是这个晚上，沈念儿又做了个奇怪的梦。
还是梦中被人紧紧抱住，那人依稀是小傻子的模样，可是她睁不开眼睛看不清楚，只有那人身上的气息是熟悉的。
他真的是小傻子吗？
像，又不像。
她心里也是模模糊糊的。
他低头凝视她，顺手又点了她的昏睡穴，让她睡得沉稳些，然后一只手环住她的肩，让她枕在自己胸前。
好几天没抱过她了，因为小傻子一直不肯睡，天天晚上守着烛火直到天亮，害得他一直出不来。
终于今天晚上小傻子熬不住了，他才出来，第一件事就是过来抱媳妇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