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程江海下厨

金轮冷如冰,祁连雪漫山。

冬日的积雪尚未消融,天空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撒盐,窸窸窣窣的,感觉没完没了。这样的天气尤为寒冷,稀稀落落的行人将自己包裹在臃肿的棉衣里,统着胳膊,缩头缩脑地在雪地里垫着脚步。

暂且不提何亦安这边的纷纷乱乱,程江水这里也是坎坎坷坷。

护理完母亲,她再次来到酒厂准备洗瓶子时,却发现以往的几个熟知的大婶都没来,空旷的池子早已经被冻了个结实。她试着用砖头砸了砸,冰面岿然不动,站上去连人都撑得稳稳的。心里暗怪自己糊涂,连最基本的常识都忘记了。

正发愁的时候,酒厂的师傅过来了,疑惑地问道。

“咦,这不是程江水嘛,这么冷的天咋还来了?”

程江水勾了勾耳边散落的发丝,娥眉紧蹙,走上前去询问道:“师傅,今天你们是休息吗?怎么没看到其他几位大婶呢?”

“嗨!”

师傅砸吧了砸吧嘴,略显无奈地道:“你也不看看这天气,咋能洗瓶子呢?水都冻得瓷实着呢,你也赶快回去吧,最近一段时间这活肯定是干不了的。”

“哦!”

程江水失落地看了看坚硬似铁的冰面,一阵阵地犯愁。突然想到了什么,几步上前拦下师傅,希冀地问道:“唉,师傅,你们这除了洗瓶子的活,还有没有其他什么临时的活了?”

“其他的活啊……”

师傅撇了撇嘴,思索了一下说道:“呃,那个糊酒盒子成不成啊?”

“可以啊!”程江水惊喜地说道。

师傅抿了抿嘴,眉宇间带着几分尴尬,提醒道:“可那个活比洗瓶子拿的钱还要少呢?”

“没关系的,只要有活干就成!”

程江水连连摆手,恳切地问道:“师傅,那个盒子能拿回家做吧?”

“当然可以了。”

“那就太好了,师傅,你就把这个活交给我吧,我能干好的!”程江水笑容灿烂地说道。

“哦,那行吧,那你跟我来!”

“好的!谢谢师傅啦!”

彼此都很熟络了,更何况程江水又是江艳梅介绍来的,平日里师傅还是很照顾这个与众不同的女子。既然她能看上这份利薄如纸的工作,师傅当然也乐得给她介绍。

正如师傅所说的,糊纸盒远比洗瓶子赚得少,完全就图个量。瓶子是洗不成了,为了一次性能多赚点,程江水也算是铆足了劲,将半人高的原材料,用绳子捆绑在自行车的后座上,又在车把两侧厚厚地挂了一层。

其结果可想而知,连推着走都非常的吃力,更不要说骑行了。

天空中雪沫肆意飘洒,路面上的积雪却早已被碾压成了厚厚冰层,潜藏在雪层之下,走在上面稍不留神就会滋溜溜地滑出去三米开外。

程江水用劲了全身的力气把着车把,棉布手套里的汗水像是要结成了冰碴,冻得指尖发麻,完全失去了该有防护的意义。

那具瘦弱的身躯加塞在纸壳堆起的小山包里,从后面看去,只露出两条纤细的小腿来,颤颤巍巍地向前挪动着。这时候,她心里面确实有点后悔自己贪多嚼不烂,一次性少拿点就好了。

距离酒字巷也就五六百米的距离,她却走了二十多分钟,这才堪堪地挪移到了巷口。嘴里呼出的白雾隔着围巾淼淼向上,迅速在睫毛上凝结成了冰珠,完全遮挡了前行的视野。

手麻腿软间一个趔趄,顺着冰层滑了出去。惊慌中,食指无意中狠狠地戳在了地面上,车后的纸箱随之撒了一地。

巷口的周边见不到一个路人,一阵阵钻心的疼痛让程江水无法立即从地上爬起来。她翻滚了两圈,努力直起腰来,一手死死地捏着关节,坐在地上大喘着粗气。

等着剧痛稍稍平缓了些,赶忙挣扎着起身,先是紧张地查看了一番散落的纸箱,用一只手笨手笨脚地收集起来,然后想去扶起自行车,怎奈手指疼得厉害,再次倒地间反将自己压在了车下。

狼狈不堪又无计可施的节骨眼上,正赶上程江海放学,远远地看到姐姐倒在地上,他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疾步跑了过来,手忙脚乱地将姐姐从车下拖了出来。

“姐姐,你怎么了?”程江海急呼道。

程江水紧蹙的眉头显露出一丝痛苦,凄凄地笑了笑,算是给程江海一个安慰,柔声道:“没事没事,你先扶好纸箱,可不能给搞脏了。”

程江海才顾不上理睬这些,赶紧扶起程江水,先行给她拍打掉身上的混杂的雪水,看着她痛苦地捂着手,心疼不已地问道:“姐,你没事吧?你的手怎么了?”

“没事,稍微扭了一下。哎呀,幸亏你来了,要不然姐还不知道咋把它们弄回去呢!”

看着满地的狼藉,程江海皱着眉头问道:“这都是些啥啊?”

程江水弯弯的眉眼带着几分萧瑟,语气却是平和:“你别管了,我弄了点小活在家做做。”

程江海拧巴着脸,轻声地责怪道:“姐,你又去酒厂了?”

“天冷,瓶子洗不了了,就弄点盒子回家糊糊。”

程江水姣好面容显出几分云淡风轻,微笑着道:“呵呵,赶紧回吧,妈还在家等着呢,你来推车,我扶着后面,走吧!”

程江海默默地垂下来头,心里一阵阵的黯然,在前面推着车把。程江水咬了咬牙,单手扶着后座,姐弟就这样二人相互扶持着。落日余晖洒在晶莹的雪地上,映照着二人踉跄的脚步缓缓向前。

“姐,你别动了,我来抗!”

到了家门口,程江海阻止了姐姐的动作,独自将纸箱卸下来,使劲往肩上一抗,颤颤悠悠地上了楼。看着最幼小的弟弟现在都能独当一面了,程江水欣慰地勾了勾耳边的发丝,夸赞着:“好啊,我们江海现在都这么有力气了,真好!”

来来回回几趟,程江海将纸箱堆在了客厅的一角,码得整整齐齐。程江水匆匆地来到里屋,查看了一下母亲的情况,这才稍做放心。一边上,程江海上前来郁结着一张脸,颤颤地询问姐姐。

“姐,你的手咋样了,给我看看?”

“没事,就是给扭到了一根手指头,没关系的。”程江水抿着嘴,淡淡地笑了笑。

“那该咋治啊!”

“你帮我把热水袋装上,我捂捂就好了。”

话音未落,程江海赶忙跑进里屋,寻摸出热水袋麻利地装好热水递给了姐姐,悠悠地说道:“姐,你以后就别往酒厂跑了,万一出点啥事可咋办呢!”

程江水嗔怪地瞪了他一眼,柔声道:“别大惊小怪的了,能出啥事啊!”

看着程江海一时间低头沉默不语,知道他在心疼着自己,程江水心头一热,怜惜地拨拉着弟弟的头发,轻声问道:“担心姐啦?行了,姐向你保证,绝对不出事总可以了吧。”

说着话,程江水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这才惊觉起来:“哟,都到这个点了,你去跟妈说会话吧,我做饭去!”

看着姐姐肿胀的手指,连微微弯曲都带着钻心的疼痛,哪里还能忙乎着做饭。程江海上前去拉着姐姐的胳臂,一本正经地说道:“姐,你坐着,我来吧!”

“你来?”程江水楞了楞,惊讶地道:“你会吗?”

程江海舔了舔嘴唇,纠结着面孔说道:“不会你来教呗,总要会的!”

程江水眨着眼睛,一脸的不确信:“呃,你行不行啊……”

不管姐姐信不信,程江海是说干就干。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过猪跑么?和面做饭有什么难的,他将尚在犹豫间的姐姐按回椅子,自己找来了面盆,倒上面粉。在姐姐的指导下,一步一动添水和面。

昏黄的余晖下,宁静安详。只听着姐弟俩你问我答地絮叨着,小屋内充满了久违的温馨。

程江水在唠叨:“少倒点水,看看,太软吧。”

程江海在皱眉:“那怎么办?”

“只能加点面喽……少点,哎呀!面又多了……再加点水吧……”

一通忙活下来,整个面盆被装的满满当当,姐弟俩面面相觑着。程江海看着自己的杰作,稍稍红了红脸,讪讪地说道。

“呃,姐……这么多,咱能吃得完吗?”

程江水揉了揉额头,纠结了半天,嗔怪道:“还不怪你,一会面多,一会水多的,也只能这样了……”

面多了倒也不会浪费,一部分做面,一部分做成馒头即可。别看程江水有点埋怨,其实心里却是愉悦舒畅的。眼看着弟弟慢慢地成长成熟,能力所能及地分担一些家务,自己肩上的担子顿时轻了不少。

同样感觉的还有程家安!

不论程江海曾经有多令人失望,那都已经是过去式了,现如今这般天翻地覆的变化,令他老怀甚慰。三人围坐在小桌旁,吃着程江海第一次做出的面条,卖相虽不敢恭维,但吃到嘴里却是格外香甜。

程江水在一旁不遗余力地夸赞着:“爸,不错吧,江海现在也能做饭了!”

程家安砸吧了砸吧嘴,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来:“嗯,挺好的,面也劲道着呢,江海挺能干的。”

得到父亲和姐姐的认可,程江海眼神里闪烁出了希冀的神采,急切的心态显露无疑:“爸,姐,那以后就由我来给你们做饭吧。”

程江水嫣然一笑,戏谑地道:“你这刚会爬就想着跑啊!”

程江海向前凑了凑身子,信心十足地说道:“我可以接着学啊!姐,你以后多教教我呗,这可比学习容易多了。”

程江水翻了个白眼,轻皱娥眉,带着点遗憾说道:“你啊要是能把这天赋放在学习上,准能考上大学的!”

旧事重提,如同一盆凉水当头浇下,程江海沮丧地缩回去了脑袋,悻悻地道:“姐,不是都说好了的嘛。”

程江水似乎知道自己有些失言,撇了撇嘴,柔声道:“好好好,姐也就顺着嘴说了一句。”

程家安坐在一边听着姐弟俩絮絮叨叨,没有插嘴说话,像是想起了一些心事,低头默默吃着饭。饭后,程江水收拾完东西准备回档案馆。

“爸,那我先回去了。”

程家安摩挲着手里的烟卷,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眉宇间带着几分愁闷,幽幽地道:“江水,爸跟你说会话。”

程江水眨了眨眼睛,疑惑地在他身边坐了下来,轻声道:“哦,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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