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座城市里的机械已然形成了新的文明，甚至可以说是种族，但陈生并没有去探究的意思，因为这和人类无关。
而且，就算这里的机械科技文明发展到了极致，也无法离开这座城市。
因为第六位“祂”的本源，只承认人类。
陈生转身，他什么也没做，但他的身影直接从这座机械一族的科技城市消失了。
黑光中的石门前，陈生缓缓把门关上。
然后，他伸手轻轻一按。
顿时，整扇石门开始暗淡，但并非消失，而是彻底和黑光融为一体。从今以后，这扇石门再也不会打开，也意味着不会有人能够意外进入那座科技城市。
陈生看向了另一条路。
那一条就像是田埂一般的小路。
他想过去。
而因为陈生在想，所以陈生的身影在下一瞬间便出现在了那条田埂小路上。
这便是“祂”。
陈生往前走了一步，他的身影就已经走到了这条田埂小路的尽头。然后，陈生看到了一片海。
海面上没有波浪，而望眼望去，陈生很快就看到了大大小小无数片零碎的陆地。
每一片零碎的陆地，都只有一个村子大小。
尽管上面有山有水。
但凡是生物生存所需的，每一片零碎的陆地上都有。
而这些零碎陆地上，都有人居住着。
这让陈生略有点意外之喜，他还以为这一个开创失败的完美世界，也和之前那个科技文明的完美世界一样，已经没有活人存在了。
而到了这一刻，陈生开始有点明白为什么之前那六位神，对于活人都无比在意了，甚至为了活人，不惜演化万鬼之劫。
陈生看向了其中一片较大的零碎陆地，这片陆地上有一座城市。
这座城市有点古代画风，而这里的人很奇怪的，有些人在说话，而有的人始终闭嘴不言。
“我想知道。”
陈生说道。
顿时，这个开创失败的完美世界的全部信息，尽数呈现在陈生的脑海中。
当有活人存在时，“祂”的力量会无限制被增强。
比如之前，陈生进入那一座科技城市，因为那座城市里已经没有活人，他只好先进入城中，让那座机械城市感知到他。
而在这里，只需要陈生心中念头一动，这一处开创失败的完美世界，它所有的信息，都已然被陈生获知。
如他之前猜测的那样，这里的确是第五位神留下来的。
这是一个所有的一切，都有相应规定的世界。而在这个世界，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要按规定办事。
比如陈生刚看到的有人在喋喋不休，有人却始终闭口不言，那是因为这里有一条规定，没有足够道德身份的人，是不允许说话的。
只有拥有足够道德身份的人，才可以开口说话。
而当有足够道德身份的人开口说话时，其他人必须放下所有正在进行的事情，去听这个拥有足够道德身份的人说话。
如果有人在拥有足够道德身份的人开口说话时，没有去听的话，那么在这里是属于犯罪行为，而且是重罪，要被严惩的。
这是这里至高的道德圣人，所定下的规定。
在这里，道德圣人无论做什么，都是对的。如果错了，那么一定是他们还没有体会到道德圣人的真正意思，要好好去反省自己。
而眼下，正好有人因为违背了此类规定，被抓住后，公开审理中。
陈生尽管已经知道这一种审理的流程和结果，但他还是想去看一看。因为想，所以陈生直接出现在了围观的人群中。
爱看热闹是人的天性，即使是在这个诡道世的神创失败完美世界中，依旧是如此。
只不过，这里的人看热闹，和另一个世界，亦或者外面的人类城市中，那些人看热闹的样子完全不同。
这里的人，尽管急匆匆赶过来看热闹，但始终都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似乎是不为所动，又像是没有情绪。
不过在他们的眼睛里，陈生看到了多种多样的情绪，有愤怒，有幸灾乐祸，有冷笑，有不屑，有怜悯，有不甘，有恐惧……种种不一，尽显众生魔相。
在被这些人看着的，是一个很清秀的少年。
这个清秀的少年本该随便一打扮，就能引来异性的目光，但在此时，这一个清秀的少年却很狼狈，甚至还被强迫跪在了地上。
而在这个清秀少年的身前，是一个长脸厚唇，浓眉大眼，看起来很有正气的男子。
此时，这个看起来很有正气的男子开口道：“我准你开口说话，我问你，你现在知罪了吗？”
“我……我知罪。”这个清秀少年有些惶恐，也有些倔强，但最后还是低下了头。
“既然知罪，那你为何还犯？”那个看起来很正气的男子当即就是眉头一挑，然后一脸正气凛然的呵斥起来。
不知情的一看，还以为这个看起来很有正气的男子是在审问一个十恶不赦，草菅人命的罪犯呢！
然而这个清秀少年说的却是：“因为我在救人，当时那个人快死了……”
“那个人是什么身份？”那个看起来很有正气的男子当即呵斥一声，打断了清秀少年的开口，满脸怒容。
“砍柴来城里卖……”清秀少年被吓了一跳，不由下意识的说道。
“一个区区只能干体力活的寻常平民，死了便死了，你居然为了救这样一个卑贱的平民，而耽误了去听道德长者的德行修养讲道，你这是藐视道德，藐视道德圣人，亦是在藐视我们的道德之道，你这是十恶不赦的大罪，你知不知道？”那个看起来很有正气的男子似乎是愤怒无比，他站了起来，朝着那清秀少年怒声大呵。
说完了，这个看起来很有正气的男子便是朝着围观之人一挥手：“准你们开口说话一刻钟！”
顿时，围观的人一个个欢呼起来，有人在大喊大叫，有人在放声长啸，还有人在又哭又笑。
陈生看得出来，这些人是太长时间没说话被憋的。
不过这一幕落在了那个看起来很有正气的男子眼里，就是这些围观的人在赞同他，于是他面露笑容的挥了挥手，以此来彰显他的道德高隆。
然后，只听这个看起来很有正气的男子说道：“既然大家都这么认为，那么你罪不可赦，现在，我决定让你一辈子不能开口说话！”
而当这个看起来很有正气的男子这一句话落下，那个清秀少年眼中顿时露出了愤恨之色，但最终只能无奈的低下了头，一声不吭。
因为按照规定，他已经不能再开口说话了。
生活在这里，就要守规定。
这里的人，都要依照规定而活，不能够有丝毫的违背。
这一出公开审理就此落幕，陈生从头看到尾，没有露头，也没有说什么，只不过在当这个清秀少年离开后，他跟了过去。
陈生想要不被人看到，那么自然没人能看到他。
于是，他和这个清秀少年肩并肩走着。
然后，很突然的，就有几个人冲了出来。这几个人拦住了清秀少年，比划了几下手势。
这个清秀少年犹豫了下，就点了点头。
陈生也已经知道了那几下手势的意思，是这几个人对这个清秀少年说，他们有让他重新开口说话的方法，但是付出的代价很大，他如果愿意承受的话，就跟他们一起离开。
清秀少年那下点头，自然是表示答应了。
陈生继续跟着。
然后，他就看到一个年纪很大的人出现在清秀少年面前。
陈生看了一眼，就知道这人是谁。
是这里的道德长者之一。
道德长者，是这里很高的一个身份，虽然远远比不上道德圣人，但也算是中上层了。
然后，只听这个道德长者说道：“我想要你的头，把你的头给我，你之前的罪责我可以让人免了去。”
清秀少年闻言，他脸色剧变，不过很快的，他便用手开始比划。
这个清秀少年是在问：要是他没了头？岂不是会死？如果不用死的话，他愿意把他的头给对方。
“人没了头，还有可以戴面具啊！你看，这里有头发，还有面具，你往脖子上一戴，谁都看不到你已经没了头，那你不就可以继续活下去了吗？”道德长者笑着让人取来了两样东西。
一头很寻常的头发，以及一张很寻常的面具。
清秀少年答应了。
然后，清秀少年的头没了，也因此他不能再称之为清秀少年了，因为他现在是一个没了头，只能用面具和假发来伪装自己的无头人。
那张很寻常的面具上，是一副不悲不喜的表情，看起来像是一个普通人大多时候的神情。
不出众，也不引人注目。
因为普通人从来不被人在意。
而那个道德长者得到了无头少年的头，这个道德长者直接去掉了自己的头，把清秀少年的头给安装上去。
顿时，道德长者变年轻了。
虽然他的身体还是老迈无比，但他的容貌却是少年的面容。
于是，在他一声准你们开口后，围绕在道德长者身边的人，开始一个接着一个地夸赞这个道德长者，都说道德长者相貌不凡，却始终没有一个人开口提这是虚假的面容，只不过是虚假的年轻，更没人说这一副新面容的来历。
就仿佛，一开始就是这样，从没有变过一样，更没有那个丢了头的清秀少年。
因为清秀的少年已经戴上了那一张很寻常的面具。
而普通人总是不被人在意。
陈生看着无头的清秀少年离去，眼看着他越走越远，最终，陈生看到，这个无头的清秀少年直到死亡，都戴着那一张寻常的面具，不曾摘下来。
而当这个无头的清秀少年死了后，却又睁开了眼，但这一次睁开眼，他就发现自己不光是活了，还成了一个婴孩。
这让清秀少年很开心，因为婴孩可以畅所欲言的，只不过当婴孩说错了什么后，婴孩的父母会被惩罚问罪。
重获一次，清秀少年自然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这一次，每当有道德善人出现在面前，无论道德善人说什么，他都表示赞同，并且深以为然，同时大声呵斥面对道德善人说的，提出疑问的同学。
于是，清秀少年被道德善人带去面见了道德长者。
这是另一位道德长者。
清秀少年故技重施，并且一切按照规定来。当道德长者开讲道德修养之时，哪怕是有人饿死、病死在他面前，清秀少年都是无动于衷，坚持去听道德长者说的，并且从此以后开口闭口都口道德修养言论。
“道德修养，首重三观，而什么是三观呢？道德长者所言，皆是三观！”清秀少年夸夸其谈，脚下是一只枯干的小手。
这是一个饿死在路边的穷苦小女孩，不知道被什么野兽给咬来了，不偏不倚，刚好被这个清秀少年踩中。
但是没人看到。
因为能开口的人，都在应和这个清秀少年说的。
至于看到的，都是没办法开口的，所以四舍五入，等于没人看到。
“你看那个人，居然胆敢怀疑道德长者所言，这是三观不正！”清秀少年还在说，他又走了一步，这次他脚下多了一只干瘦的脚。
但不知道是谁的。
尽管干瘦的脚因为疼痛在缓缓抽搐，但是没人管，于是理所当然的没人知道。
这一年，清秀少年从一个婴孩，成长为一个少年，他拥有了道德身份——道德善人。
获得这一个身份，清秀少年喜极而泣。
因为当初对他进行公开审理，那个看起来很有正气的男子，也是这一个道德身份。
这是一个轮回。
……
陈生收回了目光。
他在微微思量，然后他伸出手。
因为他想，所以一团光芒落在了他的手中，这是第五位神留下来的最后一份本源。
注视着这一份本源，陈生五指合拢。
顿时这第五位神留下来的最后一份本源化作飞灰消散，同样是神，但第五位神终究是死了，“祂”留下来的本源，面对凶灵和刑器，尚能压制，但面对“第七子”陈生，这一份本源毫无反抗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