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创了一套简体字的消息,传播迅速,这让文学圈子反响很激烈。
太子的一举一动,实际上是受到很多人关注的。
毕竟如今的太子已经二十多岁了,而且有过多次监国的经历。
按照正常的逻辑来说,即便有魏王夺嫡的事情,但太子即位的可能性,就朝野上下来说,都觉得占据八九成。
在没有特殊的情况下,基本上是不可能存在废太子的。
那么太子推广简体字,意义就很深远了。
难道是要在继位之后,废除洛阳汉音,全面推广简体字吗。
那如今自小学习洛阳汉音的读书人怎么办。
这就让很多读书人害怕了,虽然他们自己也经常会写一些俗字,可洛阳汉音可是官字。
太子要开创新的时代,他们这些旧时代的人怎么办。
成为旧时代的残党,新时代没有承载我的船?
李世民听完张阿难讲述的情况后,眉头微微皱起。
“阿难,你怎么看?”
张阿难想了想,道:“应该是太子觉得讲武堂的学子们,学习的速度太慢,所以才想在讲武堂推广俗字俗语。”
“臣也看了那俗字写就的千字文,确实要比官文简单许多,笔画上也没那么复杂。”
“或许要不了一个月的功夫,学子们就能把千字文都能默写出来。”daqu.org 西瓜小说网
张阿难是宦官,虽也读书,但并不属于读书人的圈子。
跳开圈子来看,俗字的应用,其实是一件好事,降低了初学者的难度。
李世民道:“这上边的奏疏有说,太子筹备此事,蓄谋已久,自成体系,连读音都设计了一套,谓之拼音。”
“说是要掘读书人的根。”
张阿难道:“臣觉得,太子是想掘世家的根。”
李世民当即哈哈大笑起来。
“朕也是这般觉得,太子这手,确实是狠啊,这是要把世家的根基彻底颠覆。”
“把这些奏疏都收走吧,朕也懒得去看了。”
“传告御史台,俗字只是为讲武堂的学子准备,暂无推广之意,莫要这般大惊小怪。”
“整天盯着太子的举动,难道他们是没有其他事情做了吗。”
只要是能打击世家的,在李世民这里就属于政治正确。
况且俗字的推广,确实是降低了读书的门槛,读书人多了,世家的力量就散了。
李世民的诏敕,传到御史台,顿时引起一片哗然。
但他们也没能有其他的办法。
这个场景,就能当初隋朝定下洛阳汉音为官字官语一样。
当初同样有很多反对的声音。
可只要皇帝坚持,臣子们也只能眼巴巴的看着。
御史台中。
“这件事,恐怕还是需要魏公出面方可,陛下最是听从魏公的劝谏了。”
“对了,最近几日,好像都没看见魏公了。”
“魏公最近在东宫詹士府呢。”
“詹士府?魏公去东宫干嘛。”
“据说是跟张公编纂天开工物去了。”
“魏公怎的跟东宫搅合在一起去了。”
御史们面面相觑。
有人道:“大家可别忘了,魏公是太子少师啊。”
“说不定这俗字,就是魏公帮着提出来的。”
“那去找褚公?”
一下子,都没了主意。
李承乾也听到了消息,张阿难让宦官传了话。
听闻御史台那边反对的声音很大,李承乾只是笑笑,没搭理。
二凤巴不得他跟文官们闹起来。
推广俗字,能打压世家,加强教育,还能压制自己这个太子的声势。
二凤当然要支持了。
不过教育的事情,不是一朝一夕之事。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这是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司天台那边可是推算出了近期的好日子。”
“高阳这边完婚了,也该是让崔凤珠成婚了。”
吴子清跟崔凤珠的事情,已经拖了很久了。
原先是准备年前完婚的,不过因为崔广瑞的投诚,让李承乾改变了想法。
正旦之际,百官回长安述职,影响更为广大。
在这个时候完婚,对清河崔氏的打击,才足够全面。
李承乾还想着清河崔氏会不会行刺杀之举。
结果等到现在,都没有了半点反应。
“臣昨日从司天台那边得了信,初七是个好日子。”
内侍文忠回道,大的事情他办不好,这些小的细节,那就要足够下功夫了。
太子念着旧情,但他也不能太废了。
唐朝司天台,便就是后世的钦天监,掌天文、历数、占候、推步之事。
“袁天罡跟李淳风,回长安了吗。”
听到司天台,李承乾顺口问道。
袁天罡跟李淳风,不仅是在后世出名,在现在的大唐也是很出名的。
最早的时候,是隋朝大业元年,袁天罡在洛阳为杜淹、王珪、韦挺三人看相,预言皆成真。此后他的相术逐渐被世人所认可。
“殿下,他们还在西南测步王气,尚未回长安。”
去年六月,太白金星在白天接连出现,宫廷禁苑、街巷阡陌又有谶言,说大唐三世而易其主,还有大臣密奏,夜观天象之际,发现西南地区出现了王气。
李世民为此速召见火山令袁天罡和太史令李淳风商讨对策。
袁天罡主动请缨去西南测步王气,以毁其地形,泄掉王气,确保大唐江山无忧。
李承乾前身也派了杜荷,前往琅邪,找颜利仁解密。
这才有了杜荷回来说,天象有变,大事可成的说法。
谶言说大唐三世而易其主,这第三世,从如今的目光来看,自然就是落在李承乾这个太子的身上。
也成了魏王党攻击太子的一个说法。
其实从李承乾的角度来看,这谶言还挺准的。
历史上李治死后,不就是武则天改朝换代,大唐成了武周吗。
至于现在袁天罡跟李淳风,在阆中张家垭开山凿石,截断龙颈这件事。
也没个什么具体的说法。
说他有用吧,毕竟大唐终究还是三世易主。
要说他没用吧,神龙政变,李显又当上了皇帝,恢复唐朝国号,延续大唐。
只能说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吩咐苏定方那边,最近多多关注魏王动向。”
“孤总觉得,他可能在筹备什么阴谋诡计。”
“如今有房玄龄的帮助,可能还真有什么大的谋划,不可小觑。”
“对了,让你在房玄龄那边策反的细作,最近可是有眉目了。”
李承乾想到昨日魏王的反常,心中多了几分重视。
如果仅仅只是魏王,李承乾并不在乎,但加上房玄龄,意义就不同了。
内侍文忠道:“殿下放心,臣已经策反了房玄龄府中的一名老管家。”
李承乾有些好奇问道:“这么快,你是如何策反的。”
毕竟之前还没个消息,这突然就策反了。
内侍文忠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臣按照殿下的吩咐,仔细想了想后,便找了先前的不良帅,如今的万年县县尉纪昭。”
“纪昭找人查了房府的情况,那老管家,在很早之前,就一直跟着房玄龄,深得房玄龄父子的信任,房府的一应事务,也都交给其打理。”
“这老管家膝下有三子,最为疼爱的便是那小儿子。”
“纪昭手下的一些不良人,便跟他那小儿子熟悉,其最为好赌。”
“于是纪昭让人设局,使那老管家的小儿子,欠了五万钱的高利。”
“以此为要挟,那老管家答应作内应,传递房府密要之事。”
李承乾微微皱眉:“我大唐禁赌,此事可是周全?”
大唐律法《唐律疏议》中,对聚众赌博有明确规定,如果参与赌博赌财物,不满五疋以下的杖一百,并没收家籍浮财。
如果是设赌抽头渔利者,律定计赃准盗论。并且在京城设赌被抓获会处以极刑,民间设赌抓获则处以充军。
自春秋之后,历朝在赌博这块,都是严格立法禁止,往后数千年,历朝历代的律法里,赌博都是违法行为。
而跟赌博有关的债务纠缠,契约等行为,按照律法,都是判定为无效的。
内侍文忠回道:“老管家的小子儿,并非是找赌坊借的钱,自然是要归还的。”
听到这话,李承乾就明白了。
这是赌坊钻律法的空子。
虽然是从赌坊借钱,但名义上是其他人的契约,哪怕是官府查抄,白纸黑字的契约在这里,闹上官司,这钱也是要还的。
不过唐律疏议对利息也是有规定:诸公私以财物出举者,任依私契,官不为理。每月取利,不得过六分。积日虽多,不得过一倍。
若官物及公廨,本利停讫,每计过五十日不送尽者,余本生利如初,不得更过一倍。
即私人借贷利息每月不得超过六分,累计不得超过本金一倍。
如果是官府财物或公廨借贷,本利停付后,每超过五十日未还清的,余本可生利如初,但也不得超过一倍。
唐朝的律法体系其实在大多数情况下,已经跟后世很接近了。
比较大的区别就是在于立法思想强调“一准乎礼”,真正实现了礼与法的统一,全面贯彻儒家的礼治精神,将三纲五常等道德伦理观念融入法律条文之中。
对于违背家族伦理秩序的行为,如不孝、不悌等,在唐律中会受到严厉的惩处。
“可是查出来,那天正旦大朝,房玄龄到底去了哪里。”
李承乾没在多问,手段虽然有些下作,但要快速突破,也是正常。
他也不是什么迂腐之人。
内侍文忠道:“那日的行程,老管家并不知晓,不过他已经答应了,去寻那天给房玄龄驾车的马夫。”
“通过马夫,应该是能探查到其去向。”
李承乾微微颔首。
在正旦大朝过后,李承乾就派人去问了丈人苏亶。
苏亶闻讯后立即进行调查,不过给李承乾调查的结果是,那日大理寺并未有人来访。
所以李承乾得到的信息,就是房玄龄没有去大理寺。
显然房玄龄是有周密安排,把行踪隐蔽了起来。
——
务本坊,房府。
房玄龄参加完君臣议事回来。
“父亲,关于太子在讲武堂推行俗字之事,陛下那边可是给了说法。”
这件事其实影响挺大的,只是太子那边我行我素,也没人敢去招惹。
房遗直知道现在房家已经入了魏王阵营,自然就不想太子坐大。
房玄龄微微摇头道:“此事虽有提及,但陛下显然不会就此事跟太子闹翻。”
“先前请了较多的名士也没能教导好,如今改成俗字,或进度更快。”
“况且目前在暂行阶段,仅局限于讲武堂。”
大多数的政事要务,房玄龄都会跟长子进行交流。
一来房遗直还是有些政治嗅觉的,二来房玄龄老了,等他去世后,这房家由长子主持,自然要尽心培养。
房遗直虽感可惜,但也在预料之中。
转而说起府中一些事情。
“父亲,我听仆从们说,高阳公主并未跟遗爱圆房,连正房都不让进,只能睡在偏房。”
房玄龄皱眉。
高阳公主的下嫁,从某种程度上,也是陛下对他的补偿跟保障。
如果太子登基,至少会因为高阳公主的关系,不会对房家清算太厉害。
“随他们去吧。”
房玄龄淡淡道,他现在已经不用在乎那么多了。
如果定下太子谋反,高阳公主的存在对于房家来说,也需求不大。
房遗直还想说什么,却突然被父亲的眼神阻止。
顺着父亲的目光看去,正厅内有一身影。
房玄龄沉声道:“老陈,可是有什么事,想跟我说。”
老陈是房府的老管家,跟了房玄龄很多年,年纪只比房玄龄小几岁,也是六十多了。
老陈有些紧张的回道:“有些脏了,下边人办事不利索,特来擦拭。”
房玄龄点点头:“行,你先退下吧。”
“是,主人。”
看着老管家离开的背影,房遗直有些疑惑。
房玄龄道:“老陈有些不对劲。”
房遗直道:“陈老跟随父亲多年,忠诚可见,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
房玄龄沉声道:“阴弘智为了谋反,探查百官动静,培养了许多细作跟死士。”
“细作名册跟暗语,如今已到太子手中,死士也被收入东宫,然此事并未上报陛下。”
“为父今日再教你一课,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哪怕是身边最为亲近的人。”
“很多时候,便是你认为最为亲近之人,恰恰便是背叛你的人。”
“当发现有所不对时,一定要进行严查。”
“稍后你暗中调查老陈家中情况,他跟我多年,从未贪污过府中钱财,若行背叛之事,必然跟其牵挂有关,而老陈之牵挂,在于家中妻儿。”
“老陈有三个儿子,最为疼爱的便是幼子,你可从其幼子着手调查。”
房遗直虽觉得父亲有些小题大做,但还是认真道:“是,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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