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曳看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重新为自己倒了一杯茶。
“我记得你以前似乎很讨厌我?”她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道。
楚云销眸子动了动,目光微垂,声音清冽:“那不是你。”
顾云曳:“……何以见得?”
楚云销轻瞥了她一眼:“你不如对比一下以前的莫灵宁和现在的顾云曳,有多大区别?”
语气有波澜了,却带着几分让人气闷的嘲。
让她讶异的是楚云销这么轻易就说出来了,不过此刻她也没敷衍:“就算如此,又如何?”
陈英已经到柜台继续写菜单了,也就时不时抬头看看。这个时段的酒楼也没多少客人,他们这一桌周围都很空。
楚云销抬起冷白的指尖摩挲着藏冥剑柄上的两个字:“这本来是三皇女容欣的剑。”
“嗯?”顾云曳挑了下眉,突然想起来,三皇女容欣,似乎喜欢楚云销?
曾经百花宴上还因为楚云销挤兑她,更是在书院对她各种不屑。
楚云销指尖掠过剑鞘上鎏金的花纹:“十年前我在皇宫看到了三皇女把玩这把剑,据说是华贵君赠与她的贵重物什。那天,我只看了一眼,就打了它的主意。”
顾云曳微默,在女尊治下的王朝,一个才十岁的男孩看上了皇女的珍玩,还拿到了手,且让皇女倾心相许……
——莫不是美人计?
楚云销轻瞥了一眼她,瞳眸似洒落一片月华的清泉,似能涤荡世间污浊:“你别多想,我让母亲要来的。”
楚水颖虽白衣出身,却在三十年前逐野之战立了大功,大梁当之无愧的战神,只是要一个皇女的珍玩,并不算太难。
顾云曳看了他一眼,眉眼一如既往的风轻云淡:“没多想,你继续。”
楚云销眸光轻敛,清颜俊貌如玉雕刻,无暇无疵:“自小母亲带我习武,我对剑的感觉很一般。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藏冥,就觉得,这就是我的东西。”
他的声音清清冷冷,就像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事,偏话中内容似乎还挺重要。
顾云曳放下杯盏,看着他,似觉得有些可笑,又有些若有所思:“我给你的感觉,跟它一样?”
楚云销纯黑色的眼眸抬起,直直看进她眼里:“是。”
顾云曳低敛下眼睑看着澄碧的茶水,声音似乎还带着浅淡的笑意,却虚渺得仿无实质:“那又如何?”
“还有,既然你觉得我跟以前不同,为什么现在才跟我说这些?”
之前莫家也不是没见过,在书院时基本天天见,也没见他有多待见她。
楚云销眨了下清泉似的眸子:“我需要时间来缓一缓你突然的改变,而且那时候我回家刚好有事。”
迟疑了一下,他又道:“你的体力太差了,所以让你多跑几圈,锻炼锻炼。”
顿了顿,又解释:“没故意针对你。”
顾云曳:“……”
她好像在那张没多少表情的脸上看到了嫌弃?
“你不用解释,我还得感谢你。”顾云曳说的实话,没他那么一出,在蚀骨窟她可能就被赤纹蛛咬上了。
楚云销看了几眼她,温吞地点了下头:“噢。”
垂眸沉默了一会儿,楚云销又抬起眼睑,纯黑色的瞳眸清潋绝然:“那你要不要跟我回……将军府?”
“不要!”
一道掷地有声的声音插了进来,陈家人闻声抬头,看到是东家后又齐齐低头各做各事。
顾云曳二人坐的角落,声音很小,他们听不太清,但白之珩习武,耳力自然不是他们能比的,刚进酒楼就听见这么一句话,气得脸黑。
钱婶跟在后面啧啧称奇,有生之年还能见到少爷沉脸,无憾了。
楚云销完全漠视白之珩,只定定地看着顾云曳。
于是白之珩也看向她。
顾云曳则看着楚云销,拒绝得很直接:“不要。”
楚云销轻眨了眨眼睛,浓密的睫毛微垂,打下一小片剪影,冷白的肤色让他看起来像是易碎的瓷娃娃,看上去安安静静毫无攻击力。
白之珩呵笑一声,走到顾云曳身后微弯下身把她圈住,细长的狐狸眼半眯起,声似冷玉:
“看清楚,小云曳有主了。”
顾云曳只侧过头瞥了眼他,挑了下眉,没说话。
钱婶已经让掌柜的请酒楼其他客人离开了,为表歉意,今日免单。
陈英妻夫很有眼力见地也迅速离开阜沙酒楼。
没多久,空荡荡的前堂只有坐在角落里的三个人。
楚云销缓慢地将目光移到白之珩身上,那双平静得像是月下静湖的眼上下扫了一遍他,语气不温不淡:
“我觉得,他会出墙。”
白之珩:“?!!”
顾云曳:“……”
没等对面的人说话,楚云销目光定格在白之珩圈着顾云曳的手上:“他都能为了利益做莫灵宁的夫侍,难保哪一天为了利益放弃你。”
他的语气很认真,仿佛笃定一样,音色清冽似泉,听起来极其通透。
白之珩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楚云销,微侧过头,脸抵着顾云曳的:“我没有我不会你别听他胡说。”
他鼻息间呼出的热气喷洒在脸旁有些痒,顾云曳侧过头蹙了下眉:“不至于不信你,别靠那么近。”
白之珩不情不愿远了一些,浅褐色的眸似琉璃闪着细碎的光,轻瞥了眼楚云销,扬唇勾起了一个近似于挑衅的笑。
楚云销:“……”
他眨着那双让人受不住的漂亮眸子看着顾云曳:“这人他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多少次把人坑的血本无归,连他亲娘也不放过。”
说了一通,语气依旧毫无波澜,声调平平缓缓,却满是认真。
白之珩皱了下眉,浅褐的瞳有些深谙,以牙还牙:
“你别看楚云销清清冷冷的模样,实际上一肚子坏水。大梁三皇女容欣你认识的,啧啧啧,对他那叫一个爱得深沉,这家伙表面上无动于衷一副清高模样,背地里却让人把容欣打得在榻上躺了三个月!”
“还有天驰书院原先的书画夫子文敏还记得吗?也就跟他恶心了几下,这人就跟薛跃随口说了几句,直接把文敏赶出了书院。”
“小云曳,他这么个睚眦必报的小人,你得提防着点,最好就别来往了!”
被唠叨了一大段话,顾云曳面不改色地端起茶喝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