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坦之离开桓温大营,乘坐快船,顺流而下,匆匆返回建康,满朝公卿无不对他望眼欲穿,就想知道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结果。
台城,正殿。
众人屏息以待,而王坦之也道出了桓温的条件。
都督交广二州军事倒还好,但当公卿们得知桓温索要江州,一时间,人群炸开了锅。
“江州拱卫京畿,怎可许他!”
“没错!江州若失,朝廷必将受制于西藩!”
“不可!万万不可!”
桓冲明白江州的重要性,兄长蛰伏这么多年,无所作为,就是因为江州被朝廷掌控。
此前王羲之因为政治立场的问题,被迫辞去江州刺史一职,而接替之人,自然是会稽王司马昱的党羽,桓温陈兵豫章郡,早就让他寝食难安。
进攻武威郡的不仅有桓熙麾下三万步骑,还有谢艾麾下的三千将士。
在北伐主力被重创之后,单靠朝廷手上那点可怜的军事力量,抵挡不住桓温,而引羌人南下,无论桓温与姚襄之间,是谁获得了胜利,都将乘胜入主建康。
此时已经接近年底,气候不再像之前那般寒冷,就连风雪也小了许多,将士们的伤情陆续好转。
江陵才是桓温的老巢,他注定不可能离开荆州,亲自镇守江州,只能派遣心腹留守。
褚太后见公卿们都已服软,她一个妇人又如何硬气,哪怕知道江州的重要性,也只能无奈叹息道:
而现在,正如苻雄所言,关中地险而民附,桓熙所要做的,就是打好凉州之战,莫要错失这一次的机会。
群臣闻言,纷纷附和。
苦等数年,终于借着殷浩北伐失败的机会,要来了江州,无论如何,也不容有失。
桓温就此入主江州,他登上寻阳城头,对一旁的五弟桓冲道:
“为兄将上表朝廷,表奏你为豫章太守,都督十郡诸军事,今后,江州就托付给幼子(桓冲字)了。”
“就依众卿所请。”
桓冲不清楚凉州的局势,因此不敢妄加论断。
不过,桓温有自己的顾虑,朝堂上的公卿们却也害怕他真的不管不顾,兴兵犯阙。
无论桓温、姚襄是战是和,都是不可接受的。
桓温的态度已经表现的很明确了,不满足他的要求,他就要兴兵犯阙,借口有很多,比如打起清君侧的旗号。
当然了,以谢艾的才能与名声,哪怕是桓温坐在桓熙的位子上,也得想尽办法将他收为己用。
桓熙见状,终于在榆中誓师,出兵讨伐张祚。
那时候关中也才刚刚平定不久,人心未定。
今时不同往日,当初桓熙攻取秦州,却因为姚襄进攻潼关,不得不急急忙忙回援,为此跑废许多军马。
桓冲闻言,强忍笑意道:
环顾麾下将佐,无论是能力,还是与自己的关系,谁又能比桓冲更合适。
当然,桓温不一定敢这么做。
只是桓温注定不敢去打王猛的主意了,他又想起了谢艾,喃喃自语道:
桓冲深感肩负重任,他肃容道:
“冲必殚精竭虑,不敢懈怠。”
“桓征西有言,若是不能如愿,纵使我等引羌人南下,也将与姚襄战于建康!”
王坦之将册封诏书带来豫章郡,送至桓温大营,桓温心满意足,拜受恩旨之后,桓温立即引兵前往位于豫章郡的江州治所寻阳县(今湖北黄梅县西南)。
但自从将他接回家后,兄弟之中,也只有桓冲最受桓温的喜爱与器重。
“也不知谢艾究竟能否为熙儿所用。”
“兄长大可一试,只是我担心熙儿到时候会向嫂嫂哭诉兄长横刀夺爱。”
众人七嘴八舌,吵得褚太后心烦意乱,又不知该如何平息争议。
“幼子,你说,如果我向熙儿开口索要,他是否愿意忍痛割爱?”
给了吧,给了吧,当年王敦坐拥荆、江二州,不也没有成事么,今后再想办法收回来便是。
至于是否能够驯服广州、交州刺史,使他们和周抚一般对自己俯首听命,还得看桓温自己的本事。
此话一出,殿内鸦雀无声。
魏晋士人就好这一口,但也不是谁都学得来的。
长安一战,麻秋就在石苞的军中,最终眼见局势不利,劫持石苞,弃军而走。
褚太后颁下诏书,因为有了桓熙身兼雍、秦、梁三州刺史的先例,桓温得以身兼荆、江二州刺史,都督荆、江、益、宁、广、交六州诸军事。
如今得了朝廷征召,江州刺史不敢抗旨,当天就收拾行装离开,入朝为官去了。
“我听说熙儿很少过问政事,皆由王猛为他处置,如今关陇欣欣向荣,王猛功不可没。
他的势力构成与桓熙不同,桓熙是自己打下了关陇,通过笼络将士,邀买民心,赢得百姓的拥护,实现对关陇的稳固统治。
这些人都是跟随谢艾屡破后赵的精锐,桓熙暂时交由谢艾统领。
桓冲闻言宽慰道:
“熙儿乃当世名将,又有王猛、权翼等人为之运筹帷幄,邓遐、邓羌等人为之冲锋陷阵,区区凉州,自能手到擒来。”
正当桓温不费弓矢,坐收江州,为此得意之际,桓熙也在金城郡做好了西征的准备。
桓温欣慰的拍着五弟的肩膀,桓冲的才能,他是清楚的,否则也不会委以重任。
听桓冲提起王猛,桓温叹道:
毕竟像谢艾这样的儒将,本身就是被当下风气所推崇的。
桓熙如今确实当得起名将的称呼,毕竟,真要细论的话,他也曾经打败过名将质检员麻秋。
桓熙在榆中时,也并非什么事情都没有做,他在与谢艾亲近关系,同时让谢艾融入自己的亲信圈子的同时,也整编了金城郡五县的守军,从中挑选出三千步骑。
桓熙想要收服谢艾,可谓人尽皆知。
原时空中,晚年的他占据整个江南,就连建康所在的扬州都被桓温所控制,若不是存在那么多的顾虑,也不至于被谢安、王坦之等人拖死。
桓温涨红了脸,他辩解道:
“我并非惧内,只是她见识浅薄,平日里,我懒得与她争辩罢了。”
否则桓温的心腹幕僚习凿齿也不可能被他贬职、疏远。
桓熙自从收服谢艾,入主榆中城后,因为风雪大作,道路难行,而士兵也多有冻伤,不得以只能在金城郡稍作休整。
而桓温的统治则是建立在与荆州士族合作的基础上,因此,他的顾虑也就更多。
甚至不能排除桓温与姚襄言和的可能,效仿李傕、郭汜故事,一人劫天子,一人质公卿。
桓冲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桓温狠狠瞪他一眼,桓冲只得收起了笑容,一本正经地点头道:
“兄长所言有理。”
想一想,战场上,谢艾坐在交椅上,镇定自若的指挥作战,谈笑间,摧枯拉朽,举手投足之间的从容与气度,哪怕是桓温,也得为之倾倒。
习凿齿正是襄阳人,荆州士族。
桓温不知道荆州还有多少习凿齿,但他如果真的兴兵犯阙,谁又能保证身后的荆州不会出乱子。
会稽王司马昱向褚太后进言道:
“陛下,眼下之事,当以稳住桓征西为先,江州.不如许之。”
桓温对于桓冲的信任无需多提,否则也不会在临终之际,见嫡子无能,把家业托付给了桓冲。
当然,在这个时空,有桓熙的存在,桓温注定不会再起这种心思,而桓冲也更不可能有这种妄想。
无论司马氏怎样的暗弱无能,总会有士人心存忠义。
因此,桓温是以攥取利益作为东出目标,而非与晋室撕破脸皮,入主建康。
桓熙麾下将佐、治下民众并不在乎他是否对晋室恭顺,大家只认桓熙这位桓公。
毕竟只要直接派兵进入建康,别说九锡,皇位都已经到手了,而桓温重病之时,都火烧眉毛了,还是只能不断的派人催促,至死也没有等到九锡之礼。
当然,桓熙敢于在榆中休整,而不是冒着恶劣天气,不顾伤情,进攻武威,也是对王猛、邓羌、沈劲等人有着绝对的信任。
正不知所措时,王坦之再度开口,他提高了音量,大声道:
收回了手,桓温望向北方,叹息道:
“也不知道熙儿进攻凉州,是否顺利。”
桓熙出兵之前,就曾遣使知会桓温,倒不是为了向父亲请示,求得允许。
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父子二人但凡有什么军事行动,总要提前知会对方,一旦遭遇紧急情况,另一方也能有所准备。
桓冲虽然在出生以后,就被桓温拿去换了一头羊。
“如此人才,我亦向往。
至此,在长江以南地区,仅有江东的军事力量不受桓温的调派。
以王猛、邓羌、沈劲的才能与忠诚,凭借五千战兵、三千弓骑、以及雍州不下十万的州郡兵,依险固守,必能替自己看顾好关中。
因为荆扬之争,江州治所屡有变更,东晋咸康六年(340年),也就是十三年前,江州治所被迁徙到了寻阳县。
当然,这只是权宜之计,等大战之后,还是要把他们编为战兵,而不是让他们成为谢艾的部曲。
下午还有,但是今天的更新可能会少一些,因为今晚跨年有活动,所以没那么多时间码字,少的字数会在之后补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