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我签字

因为下班和晚市高峰期已过,市区交通情况宽松不少,仅用了不到半小时,唐棠便急急忙忙赶到灯火通明的白扬区人民医院急诊大厅;

在导医台查询后,唐棠在一名护士的引领下,进了一间急救室,命悬一线地父亲,穿一件宽松半敞地病号服,胸口和小腹缠满渗血地绷带,其状甚是骇人,嘴上则扣着氧气罩,面若金纸、气若游丝地躺在病床上,此刻正陷入深度昏迷,旁边的医疗仪器正发出阵阵有节奏地轻鸣声。

唐棠急步上前,紧紧握住父亲未插输血针头地右手,手心里只感觉到一片冰凉,眼圈刹时就有些湿润起来,却听身后一绵软却冷漠地女声道,“你就是唐棠?伤者唐家康是你什么人?”

唐棠直起身来,转头望去,身后站着一男一女,女的是位气质冷艳的熟女医生,雪白的医生袍裁剪十分得体,勾勒得她前空后翘的身段曼妙诱人,小巧地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男的是二十左右的小伙子,身材高大,肌肉健硕,一眼望去便充满了力感,185的身高比唐棠还要猛半个头,穿一套半旧蓝色工作服,胶鞋安全帽,穿戴和面相一样的敦厚质朴,“他是我爸!――是谁送我爸进医院的?他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在女医生开口之前,她身侧的敦厚青年已抢先回道,“是我,我是唐叔的同乡也是工友,下午是我送唐叔来医院的,他上工时不小心从五楼摔下来……”

唐棠心中一阵刺痛,剑眉霎时挑起,“五楼?我爸在工地是做什么的?”

因为先入为主的心态,唐棠此刻的语气和神色,都有些冷厉和不善,不过敦厚青年的性格和他的面相穿戴一样纯朴实在,地地道道勤劳善良的工人阶级,象是丝毫没有察觉到异样,热心地将具体情况一五一十向唐棠娓娓道来,“是这样的,唐叔原本和我一样,在工地上都是施工队的小工,主要工作就是装卸和搬运钢筋水泥砖块沙浆之类的建筑材料,不过今天中午唐叔突然被项目经理调进了棚架队,本来这是好事,因为工资比以前高,而且活也不太累,谁知道第一次上工就出事了……”

听完敦厚青年的介绍,面对他惋惜又自责地表情,唐棠心中一阵愧疚,为自己先前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叫什么名字?你刚才说和我爸是同乡?难道你也是长庆人?”

敦厚青年泯嘴笑笑,挠头道,“我叫佟建新!我是长庆县常山镇佟家庄人,离你们城关镇大概就二十里左右路程吧,算起来可是很近的老乡哩,所以在工地上我和唐叔的关系也最好。”

“兄弟,谢谢,谢谢你及时送我爸到医院,否则的话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心如刀绞、愧疚难当地唐棠,眼下没心思和精力去计较或者追究工地负责人的失职和不作为,或者为之前自己的无礼态度道歉,他只是用力握住佟建新那双粗糙宽厚的大手摇了摇,正所谓大恩不言谢,唐棠立场鲜明的表达了自己的感恩之情,而没当场许诺日后会如何如何报答眼前这个槐梧壮硕、心地善良地敦厚青年佟建新,在他看来那样太假太俗,但他泛红地双目和青筋突起的双手已经说明了一切,如果说此时此刻,要付出一切才能换回父亲的生命,唐棠绝不会丝毫的犹豫!

“不用谢,唐叔和我是工友,又是长辈,在工地上也一直很照顾我,这些事都是我应该做!”

体格雄壮魁梧,但脸上稚气未脱的佟建新,神情和举止都有些拘促不安,看起来极不善言谈交际,但话语之中的纯朴真挚却扑面而来,唐棠暗暗发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现在虽然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但我唐棠绝不会恩将仇报,让好心人做善事做到泪流满面,今后只要有我唐棠一日,就会保你平平安安、衣食无忧!

唐棠点点头,松开佟建新粗糙的如同树皮的大手,将焦灼而急切地目光投向一直冷眼旁观,穿一件宽大的医生袍仍难掩傲人身材的女医生,刚才的电话应该就是这个性感丰腴却冷若冰霜的美熟妇打来的,“医生,请问我爸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可以脱离危险期?”

对唐棠的急切发问,冷艳医生没第一时间回话,而是不疾不徐地迈着诱人地猫步走到床头,先掏出微型手电翻看唐家康的瞳仁,又检查一番监控仪器的数据,之后取出床尾地病历卡写了几笔插回原处,这才抬起头来,露出一张娇好却冷漠的脸蛋,淡淡道,“你跟我到办公室谈吧,伤者刚刚动完手术,情况还不稳定,需要安静地环境休养!”

这冷艳医生的姿态,说好听点就从容不迫,有大将之风,说不好听点就是傲慢自大,目中无人,唐棠深深咽了口唾液,压下了险些脱口而出的吐糟,扭头对直楞楞站在旁边的佟建新道,“小佟,我爸这里还要再麻烦你照料一会,行吗?”

唐棠的语气温和至极,诚挚的脸膛上带着一丝恳求,佟建新大概是很少接触这种场面,显得有些手忙脚乱,一脸窘迫地搓手道,“可以可以,唐大哥,你别这么客气,唐叔是长辈又是我的同乡,我帮忙照料他是应该的!你尽管放心地和医生去谈正经事吧,这里交给我好了,我保证一定会照顾好唐叔的,有什么不对劲我会立刻喊护士过来看的!”

“好,那就辛苦你了!”

唐棠面带感激地看了用力点头的佟建新一眼,抬手在他宽厚地肩头重重拍了一下,一切尽在不言中,对这个日渐浮华堕落地世界失去的某些信心,正在唐棠心间潜移默化又悄无声息地重新找回。

唐棠怀着忐忑又焦躁的不安心情,随着主治医生那弱风扶柳般扭动地腰臀,在静溢的走廊里东绕西绕,最后走进一间装饰简约,充斥着清香的办公室。

外表冷艳、身材性感的熟女医生,姿态端庄地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无表情地看着心情紧张到双拳紧握地唐棠,纤长白嫩地手指夹着一枝签字笔,习惯性地灵活转动着,沉默了一会儿,方用一种无悲无喜地语气缓缓道,“你叫唐棠是吧?我是从你父亲的手机通讯录里找到你的手机号码通知你的!……唐先生,你父亲在工地不慎从五楼坠下,全身多处骨折,伤势非常严重,下午刚入院时,甚至一度失去心跳和脉搏,经过我们医护人员全力抢救后,各项生命体症才慢慢趋于恢复,不过情况仍不容乐观,到目前为止,他仍未脱离危险期,对了,这是我们急诊部下达的病危通知书,请你过目一下,如果没问题就签字吧!”

唐棠听到最后一句话,脑子里嗡地一声炸响,噌地一下就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气势汹汹地瞪着神态沉稳地主治医生,声色俱厉地喝问道,“要我在病危通知书上签字?医生,这是什么意思?我爸是不是没救了?”

主治医生抬起肤色雪白细腻地酥手,姿态优雅地扶了扶小巧琼鼻上架着的一副金属框架地几何形平光眼镜,心平气和地看着怒气勃发随时处于暴走边缘的唐棠,不紧不慢地徐声道,“不,唐先生,你误会我的意思了,给伤病程度极其严重、随时可能濒临死亡状态的病患家属下达病危通知书,只是院方一种惯例,主要是起说明和提醒作用,让伤病家属有一定的心理准备,并不代表我们院方会放弃对伤者或病人的救治或者伤病者的状况真的恶化到无法挽救的程度!――噢,对了,还有一件事我要提醒你,刚才送病人入院的那个小伙子只交了五千块押金,现在已经用得差不多了,为了便于我们院方给伤者及时进行后续治疗包括紧急手术,我建议你最好尽快再预缴一部分押金,以备不时之需!”

“………………”

这位言谈气质看起来冷血又麻木地女医生,七绕八拐的解释了一大通,怎么听来听去总觉得是一堆废话呢?!起说明和提醒的作用?家属又不是傻子瞎子,伤病患者情况是吉是凶,就算说不出个所以然,但总还是能够感觉出来的,看一眼就一目了然了,用得着你们紧赶着下达病危通知书,还要让家属签字认同?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呃,好象也不是完全没有作用,最岂码可以给医院治疗或者抢救不力预先埋下伏笔,一旦病人或伤者情况突然恶化,死亡或者致残,那到时院方便可以借着这张轻飘飘地病危通知书,轻而易举地摆脱任何相关责任,高,果然是高;

尼玛,果然是天下乌鸦一般黑!一天之内唐棠去了两家医院,见了两个医生,但甭管是斯文男还是冷艳女,骨子里都他玛是一个德性,一是死要钱,二是死不负责!

“医生,我爸目前的状况可以转院么?”

唐棠不知不觉将拳头握得嘎嘣响,泛红地双目蕴藏着无穷无尽的怒火,一字一顿的话语里更是杀气腾腾,不过对面的主治医生显然久经战阵,丝毫没有丁点畏惧胆怯之意,微微簇起眉头略一沉吟,而后神态颇不以为然地反问道,“为什么要转院?我们白扬区人民院的医护资源和医疗设备,在东海虽然称不上顶尖,但整体医疗水平绝不低!――唐先生,我刚才已经介绍过了,你父亲的伤势很严重,胸腹、骨盆、脊椎大腿等多处骨折,而且有一定内出血症状,虽然之前我们已经进行过手术,为伤者将断骨接好,但现在状态仍极不稳定,处于十分危险的阶段,目前最好是不要轻易移动伤者,当然,如果你坚持,我可以给你办理转院手续,不过你必须在自愿申请转院声明书上签字!”

唐棠对眼前这位外形和职业极不相衬的主治医生的德行和医术,已经持一种极不信任地怀疑和厌恶态度,对她的委婉劝说,也是想当然地认为是夸大其词,目地就是吓唬自己,让自己知难而退,放弃为父亲转院的想法,试问他又如何会让对方的险恶用心得逞,当下不假思索便斩钉截铁地道,“行,我签字,麻烦你立刻帮我爸办理转院手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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