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道理来说,李信身为京兆府的子民,是有正规身份的,京兆尹李邺前几天就给他发下了照身帖,也就是说李信是京城合法的居民了,这种谋反的事情只要没有实证,李淳就算再怎么胡说,也是万万攀扯不到他身上的。
但是,大晋的皇室这些年受到过太多次刺杀了,对于刺客,他们有一条严格的规矩,那就是百姓家中如果混进刺客了,必须立刻检举,如果百姓不举发刺客,被官军在家里抓到了刺客,不管这家人有没有参与,一律与刺客同罪连坐!
这种近似于苛刻的规定,让大晋京城近十几年,都没有出过什么成气候的刺客,即便有,也会被京城的老百姓们举发出来,甚至会揪到官府之中。
李淳就是要用这条规矩,来陷害李信,只要他冲到李信的房间里,污蔑李信刺客同党,一并抓起来,在谋反这个天大的罪名面前,那位七皇子绝对不会硬生生替李信扛下来,就是天子,也未必能想起来李信这么个小人物,到时候弄死他就是名正言顺的事情了。
李信的院子并不大,木门也是薄薄的一个门,这种们在精锐的羽林卫面前,最多就是两三脚的事情。
院子里,李信听到了李淳的声音,他瞬间做了一个决定,朝着那个跛脚刺客冲了过去。
他虽然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有经历过专业的训练,但是这个跛脚的少年刺客腿上受了伤,又流了许多血,也不是巅峰状态,面对这个少年刺客,李信还是有资本搏一搏的。
他现在在朝堂上没有半分根基,如果真的被李淳拉进谋反的漩涡里,根本就不会有人会出手把他拉出来,哪怕只是轻轻一拉。
尤其是,这种刺王杀驾的事情极其敏感,身为皇子的魏王姬温,根本就不敢插手进来,更不敢与刺客们染上半点关系。
李信眯着眼睛,一个箭步上前,手中匕首狠狠的朝着那个少年刺客刺了过去!
那个跛脚的少年人,论速度自然是比不上李信,但是他手里的短刀却要比李信快的多,李信还没有靠近,就看到白晃晃的短刀,朝着自己砍了过来。
李信果断放弃了进攻,向旁边闪开。
这些人既然赶来刺杀皇帝,就必然是遴选出来的好身手,说不定都是手里见过血的人物,论起搏斗,李信还是一个门外汉。
如果刚才李信不及时收手,这个时候他已经被这个跛脚少年一刀砍在胸口上!
跛脚少年一击不中,就要上前追击,哪知道大腿上的伤口发作,吃痛一下,他一个踉跄,险些跌在地上。
此时,院子门正在哐当作响,很显然外面的人已经在踹门了!
李信咬了咬牙,朝着左侧跑了几步,然后捡起院子里的一块石头,朝着少年人扔了过去。
石头很重,跛脚少年腿上有伤,根本躲不开,被李信直接砸在了后背上,这个黑衣服的少年人脸色苍白,怒视着李信。
“我一定会杀了你!”
李信心中冷笑不止。
这个时候,他跟这个少年人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地步了,他必须要杀了这个跛脚的年轻人,而且是当着那些闯进来的官军面杀,才能让李淳找不到对自己下手的借口。
他又捡起一块石头丢了过去,被这个跛脚少年侧身躲开。
就在此时,李信的院子房门被轰然一脚踹开!
一个黑脸的中年羽林卫面无表情的走了出来,声音粗重:“羽林卫拿刺客!”
一身青色短打的李淳,慢悠悠的走到这个中年人身边,轻声道:“章校尉,陛下的意思是,所有反贼一律拿进大狱里,明日腰斩,这大通坊这么大,这刺客偏偏躲到这里来,而且屋主还不出声举发,必然是刺客的同党,章校尉应该把这院子里的人统统拿进大狱里头去!”
院子门口的动静,吸引了跛脚少年的注意力,李信终于寻到机会,欺身上前,他左手拿了一块石头,狠狠的朝着这个跛脚刺客砸了过去,跛脚少年矮身躲避,李信趁机绕到他的身后,右手的匕首狠狠朝着这个少年人的后心刺了下去!
李信从没有杀过人,更没有提刀捅过人,但是现在他下手却是毫不犹豫,因为这一刀不仅仅拯救他自己的性命,还拯救了躲在房间里的钟小小的性命!
那个少年人吃痛,怒吼了一声,手里的短刀反握,一刀扎在了李信的右臂,顿时血流如注!
李信神色狰狞,浑然不顾右臂的伤势,换左手拔出刺进去一寸左右的匕首,然后再次狠狠的刺了下去!
扎进去,拔出来,就会带起一股血腥味道。
再扎进去,拔出来……
这个过程,李信面无表情的重复了十几次。
然后他抬起头,才看到一个面色有些黢黑的中年汉子,站在自己面前不远处,而那个平南侯府的小侯爷,就站在这个中年汉子身后,目瞪口呆。
这个野种……不是出身山野么?怎么杀起人来,这么狠?
此时,那个跛脚少年早已经气绝了。
这时候,李信才感觉到了自己右臂的剧痛,他勉强站了起来,步履蹒跚,用左手捂着右臂,对这个黑脸中年人低头,勉强说道:“是羽林卫的大人?”
中年汉子敬佩的看了一眼瘦弱的李信,开口道:“羽林卫南衙校尉章骓,奉命搜拿刺客。”
说这话,他指着地上已经血肉模糊的跛脚少年,轻声道:“请问小兄弟,这个人……”
李信脸色苍白无比,他低声道:“这位大人,有两个人突然闯进我家,一个被我刺伤在厨房,另一个就是这个黑衣少年,他们想要杀我,无奈之下在下只好奋起反抗,侥幸……”
羽林卫是天子亲军,与朝堂接触不深,一向以训练精锐闻名,也就是说,能进羽林卫的人多多少少是有些本事的,这个章骓能够在羽林卫做到校尉,自然是个不简单的人,他看了一眼李信,又看了一眼地上的刺客,沉声道:“这个人,应该就是刺杀陛下的刺客之一,乃是穷凶极恶之徒,幸赖小兄弟勇武,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李信用手捂住右臂,低着头道:“小民分内之事,多谢大人体谅。”
一旁的李淳脸色阴晴不定,他伸手拍了拍章骓的肩膀,大声道:“章校尉,这人窝藏刺客,你焉能视而不见?”
章骓黑着脸,回头看向李淳。
“小侯爷,我羽林卫做事,你们平南侯府可管不着吧?有本事小侯爷就把这个少年人拿进大狱里去,章某活了这么多年,终于长见识了,这少年与刺客浴血厮杀,到了小侯爷这里,反倒成了窝藏刺客了?”
羽林卫身为天子亲军,与平南侯府没有任何从属关系,因此章骓并不怕这个平南侯府的小侯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