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南摇头:“不介意。” 叶常笑了,一双眼睛在镜片后好看的弯起:“谢谢。” 旁边的黑茶顿时感慨万千,现在的高中小男生出柜都出得这么利落了吗?果然时代变了。 或者说长得好看的人比较肆无忌惮吧…他看了看叶常能祸害人的侧脸轮廓,暗自啧了啧,长成这样,性向什么的大概也可以忽略不计了。 这会儿众人也注意到了双人间这件事,登游轮的同时簇拥在一起找室友。 因为是双人间,而且和宿舍那样男女不同屋,所以三胞胎姐妹被迫分开,小情侣也不能住一处,他们对分配好的房间颇为不满。 最委屈的就是黑茶,最后只有他找不到同屋人。 “怎么回事,好像只有我形单影只的…” 旁边的红发青年若有所思说:“这次来的梦游人是单数,可又安排了双人间,可能你的室友在过来的时候出了什么意外,来不了了。” 烫了大波浪的女士冷笑说:“不好说,指不定我们这十五个人里,有一个是鬼。” 她这话一出,全场鸦雀无声,都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绿眼睛的迟南变成了最容易被怀疑的对象,不大友好的视线纷纷朝他投来。 黑茶护犊子的将迟南挡在身后:“你们别乱猜测,我和他一起过过本的。” “那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红发青年锐利的扫过视线,终于把大家的疑问斩钉截铁讲了出来。 迟南沉吟片刻,吐出两个字:“美瞳。” 他觉得解释起来过于麻烦,用最容易接受的理由敷衍过去。 众人:“……” “真精致一男孩子,”大波浪笑了,“刚才我也就是随口猜测,还没到需要互相猜忌的时候,多留心眼好了。” 红发男抱歉一笑:“不要介意,在噩梦本里大家都是冒着生命危险的,有什么问题我就直接问了。” 这下众人才收敛起目光,开始讨论换房的事。 叶常转过来同黑茶说:“你一个人的话,我们换房就不用考虑你室友的想法了,倒还方便。” 黑茶看了眼迟南,刚想说什么,一个苍老但有力的声音突然在甲板尽头响起:“尊敬的客人们,这趟旅行房间都已事先安排妥当,不允许私自换房间,给大家造成的不便我表示很抱歉。” 众人将视线齐刷刷的投向声音来源,只见一位穿着白色制服的老人朝他们深深鞠躬:“我是黄昏号的船长,欢迎你们乘坐黄昏号游轮,在接下来的时光里,我衷心希望每位客人都能好好享受这段海上美妙的假期。” 老船长说得十分真诚,以至于他抬头的瞬间,客人们似乎能看到他眼里闪动的光芒。 “等一下,”情侣中的女朋友不乐意了,“为什么不能换?我和男朋友一起来的,不能住一起吗?” 老船长温文有礼的笑了笑:“很抱歉女士,黄昏号上规定如此,请您谅解。” 女生还想说什么,就被大波浪制止了:“别问了,这应该是噩梦副本的规则。” “那如果我偏要换呢?”女生有点闹脾气。 大波浪摊摊手:“作死呗,换房的另两个人被迫陪葬。” 众人一听噤若寒蝉,女生更是吓得低低啊了声,男朋友立刻过来搂住她安慰:“算了算了,我们房间离得也不远,有什么事你叫我。” 就在他们讨论换房规则的时候,突然‘呜’的一声长鸣划破夜空,游轮离港起航。 几乎是离港的瞬间,原本黑沉沉的天幕骤然敞亮,就好像遮住天幕的黑布一下子被人扯开了似的,海的尽头露出一轮落日,圆滚滚的挂在海平线之上,余晖洒向风平浪静的海面,波光粼粼的灿烂。 是落日,黄昏时分。 自从恢复视线后迟南还没见过白天,此刻对着落日大海不禁有些看呆了,眼睛也略微有了湿意。 好在长久处于黑夜里的梦游人们都被眼前瑰丽的黄昏景致吸引,几乎没人注意到迟南红了眼睛。 只有叶常状似不经意的将视线扫过,海风拂过他额前的头发,他低下头,唇角扬起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 “太美了…”黑茶发自内心感叹,“久违的落日。” “我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见过白天了…” 老船长心满意足的看着惊呼不止的客人们:“黄昏号沿途的景致都很漂亮且独特,相信你们会爱上这段旅程。” “请问,这次的旅行是几天?票上没写明到港日期。”迟南很快从被落日震慑的情绪中抽离,发问。 老船长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深深的看向血红落日,缓慢的说了句:“等落日坠到海平线之下,黑夜降临,黄昏号的旅行就会结束。” 黑茶不解:“天黑了就结束?可落日不就是二十分钟的事吗?” 老船长笑了笑:“在黄昏号上,落日的时间,一向由客人决定。” “……?” 众人一头雾水,老船长也不打算解释,他看了看时间继续说:“黄昏号的晚餐供应时间是从下午四点半到七五十,各位客人待会到客房安置行李,稍作休息后,就可以到餐厅享用晚餐。” “娱乐室、健身房、图书馆、展览馆等设施每天早八点到晚八点开放。”老船长继续宣布规则。 大波浪挑挑眉:“那晚上八点到第二天早上八点这段时间,有什么安排?” 老船长微微一笑:“尊敬的客人们,黄昏号自古有个传统,每晚八点,所有客人都要聚在宴会厅里,每人每晚讲一个恐怖故事。” 有经验的老梦游人一听,就知道这是副本里的重要规则,都竖起了耳朵。 “恐怖故事会从晚八点持续到十一点半结束,十二点前,所有客人必须回到客房休息,正常情况下十二点后不能擅自离开客房。” 叶常站在迟南身边,听完后若有所思的低喃说:“正常情况下,也就是说…” “特殊情况另说。”迟南回答。 黑茶看了眼蠢蠢欲动的两人,自觉往旁边站了站… 他嗅到了危险的味道… “我有个疑问,”红发青年举手,“你说太阳落下后旅程就结束,刚才说的晚上又是怎么回事?” 老船长别有深意的看了眼手表,彬彬有礼笑道:“太阳不一定会落下,但我们的时钟始终在转动。” 也就是说,这个副本世界,很可能一直维持着黄昏的状态,但时间还是向前推进的。 难怪叫黄昏游轮呢…迟南看了眼天边的落日。 老船长站的笔直,提高嗓音又重复了一遍:“希望各位客人记住,每晚八点必须参加宴会厅的故事会,每人必须准备一个恐怖故事,凌晨十二点后不能离开房间,直到第二天早八点。” “请尊敬的客人们,务必牢记。”老船长深深鞠了个躬,转身离开甲板。 老船长的语气礼貌恭敬,可此情此景却让人毛骨悚然。 众人在甲板上讨论了几句,决定先观望一晚,于是各自散去先回房安顿。 “我们现在回客房吗?”叶常转向自己的新室友。 “你先回吧,我想在这待一会。”迟南双手搭在船围栏上,望着西边的海平线,似乎在刻意躲避对方的目光。 叶常看了他一眼,点头:“那我先去收拾收拾。” 黑茶过来招呼叶常一起离开:“我们的房间刚好挨着,晚上如果出了什么情况还能照应照应…” 迟南独自在围栏上趴了一会儿,对着落日哗啦啦释放憋了一整天的眼泪。 自从恢复光明后,他流眼泪的次数变得更频繁了,就好像烟瘾犯了一样,时不时要到天台抽几口,不然浑身不对劲。 哭舒畅了,迟南开始看着海面出神。 长久作为画作被固定摆放在墙上,重生后又活在黑暗中,让迟南对一切热烈的、流动的色彩本能的迷恋。 而且他莫名觉得眼前的景致有种似曾相识感,包括那天在黎明基地的站台、子城霓虹闪烁但荒无人烟的街道、还有眼前不会坠落的落日… 他在努力的回忆,可惜在画中数百年的记忆早模糊不清。 不过没关系,他挺喜欢这个光怪陆离的噩梦世界。 待他看够落日,回到舱内客房已经是十分钟后。 迟南推开门,叶常正在仔仔细细检查屋子,像一个认真的学生。 “屋里我大致都看过了,没发现监控摄像头,床很软被褥也干净,各种设备齐全,就是有些奇奇怪怪的痕迹让人很在意。” 奇奇怪怪的痕迹? 迟南顺着叶常所指看去,门板上触目惊心的抓痕立刻闯入他视野。 深刻凌乱的抓痕隐约透着暗红的血渍,就像…人被活埋时在棺材板留下的抓痕。 人得多无助绝望,才会不要命的磨秃十指求生? 难道这扇门用的是棺材木?还是活埋过人的那种? “不光是门上,这里、这里、还有这都是。” 叶常指向天花板、衣橱内部、甚至穿衣镜后面的墙壁,血抓痕遍布。 …都是些正常人没办法轻易够着的地方。这就很匪夷所思了。 “南哥,这些痕迹到底是怎么弄上去的?”叶常像个新人那样发问。 迟南沉默一瞬,看向浴室:“浴室你也检查过了?” 叶常认真的点头,虚心请教道:“浴室有什么不对吗?” “哦,我是想问问浴室有没有热水,想洗澡。”迟南很自然回答。 叶常噎了噎,笑:“…有热水,还有浴缸,清理得很干净。” “太好了,”迟南当真像度假一样从包里掏出换洗衣服,前脚刚踏进浴室,后脚顿住了,他回过头望向叶常,“你要先洗不?” 问得不是很有诚意的样子… 叶常忙摇头:“不用不用,我习惯睡前洗。” “嗯,那我去洗了。”说完,他合上浴室的门,不多久就听到哗哗的水响。 几乎是他关门的一瞬间,叶常脸上惶然无措的表情消失了。 他走到窗边拉开帘子,摘下厚厚的眼镜拿在手里,一脸惬意的欣赏漫长的海上落日。 虽然窗户上交错纵横的铁丝网有些煞风景,但丝毫不影响他的心情。 十五分钟后,迟南浑身水汽从浴室里出来,因为刚洗了热水澡,他皮肤染了层薄薄的红,衬得眼尾两颗泪痣更生动了。 叶常则盘腿坐在床上,透过厚厚的眼镜,正认认真真的翻着习题册。 他似乎感受到了迟南困惑的视线,从书里抬头苦笑:“我准备要高考了。” 迟南愣了一下,没经历过考试折磨的他不大能感同身受,只点点头,说了句:“加油。” 两人又在屋里探查了片刻,除了血抓痕、窗户上密密麻麻的铁丝网外,倒没发现太多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