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早已起了议论纠纷,这场面简直又怪又搞笑,最任性顽劣的天子说出「非同儿戏」,最端方知礼的璟王说出「难以自持」。
不过他们仍然无条件站了明辞越,以为圣上又是故意刁难挖苦他,不愿意赐国婚。
「臣等早闻那女子淑良庄重,美名在外,配婚璟王殿下,男才女貌,天偶佳成,并无不妥。」
「大燕璟王文武双全,才华过人,那女子还能有什么委屈不愿意的,遇到这种夫郎就嫁了吧。」
「愿圣上顾及国事,为长远打算。」
「臣附议。」
一群人跟着明辞越身后跪着,大有不赐婚不起来之意。
「淑良庄重,美名在外」的天子:……吃瓜群众少说话!
「你们一个个的懂些什么!朕就是为长远做打算才……」
「圣上这是被自家皇叔照顾久了,一时眷着,不愿皇叔成家?」太皇太后笑着打趣道,「圣上还是准了吧,以后又多个皇婶疼着圣上,说不定很快能有个小堂弟陪着圣上,岂不妙哉?」
「皇婶」纪筝:……小堂弟是不会有了。
太皇太后此话看似说得轻飘飘,实则一开口,纪筝就再无转圜余地。
不赐婚恐怕很难收场。
他只得一脸怒其不争地恨恨道:「好,朕赐婚,另择良辰吉日,朕亲自做主婚人,朕倒要仔细看看能让皇叔念念不忘的皇婶,究竟是何方下凡仙子!」
「既然都要成家了,便给人家小夫妻多点团圆机会,圣上可不能再不捨得放璟王出宫了。」
纪筝这才明白这老妇人是要藉机将明辞越逐出皇宫,放在人多眼杂的京城里才好动手。
不过也好,明辞越已经在他身边逆来顺受太久,放出去才能激起血性。
明辞越忙沉声道:「虽是成婚,但臣更应以正务为重,一日为圣上侍卫,一日便……」
纪筝调笑:「新婚燕尔,皇叔正直壮年,血气方刚之时,方才都说一时难以自持了,此时不陪皇婶,陪在朕的身旁,可还能自持?」
太皇太后也笑道:「听闻圣上赐了璟王南城一处新府?哀家也没什么好送的,就当添个彩头,给这府院起个名……就名郑越府如何?谐音正月,取意团团美美。」
郑越府?纪筝一愣。
郑越府难道不是他退休大别野的名号吗?
穿书过来之后,纪筝曾无数次寻找书中自己被软禁圈养的「郑越府」在何处,可全京城根本没有一处府邸是这名字……原来是这时才被命名的。
「可臣……」有太皇太后在,明辞越只得低着头无法直面圣上,语气中有些焦躁。
纪筝起了兴致:「准了,郑越府是个好名字,朕准了,改日就让皇叔在自己新府上成亲吧。」
派明辞越给自己打理装修大别野,来日拎包入住!
这场朝会一散,纪筝就马不停蹄地安排僕从收拾整顿明辞越留在宫中的家当物什,不给他半点停顿考虑的机会,直接为他在延福殿门口装好了东西,备好了马车。
不仅如此,他还额外赐赠了宫里无数稀罕的瓶瓶罐罐,书画玩物,连带着上好的雕栏大床,红松木立柜桌案等家具都一併叫人给他安排上,护送明辞越出宫的队伍,跟在后面,抬着箱子,浩浩荡荡一大长列。
这叫别人看来就是天子赔上这么多好东西,就是为了抓紧赶璟王出宫。
明辞越下了朝还来不及换衣服,只得一身朝服站在清晨的延福殿门口,呆看着天子指挥人手装车。
「璟王殿下?吉时到了,璟王殿下。」李儒海在一旁小声催促,「东西都给您备好了,圣上待您多好啊,这些个赐品璟王新居都用得上!」
「臣用不上,圣上请收回吧。」明辞越看也不看那些宝物一眼,只沉默地躬身立在纪筝面前,像是一场无声的诘责。
「你放心,你用不上也会有人用得上的。」
此话何意?
明辞越诧异,刚想抬头,去试探小天子真正的心声,一把象牙扇骨搭在了他的下颌上,微微施力,阻止着他抬头。
「别看朕,旁人面前别再看朕,小心着点,太皇太后的教诲记不得了么。」天子的声音略带嘶哑,「朕赐的东西,让你用你便用!」
明辞越一时无言以对,在这安静到尴尬的空气里,他突然感受到一股热流飘到了他的耳畔,凑得很近,是稚嫩的少年音,脆脆的。
「记得找一个跟朕差不多体型轮廓的冒充一下公主。」
他神情一绷,便又听天子不满道,「让你朝堂上非要不知好歹的要赐婚,你让朕到哪里给你找个轻衫的妙龄女子去,难不成,难不成……」
天子支支吾吾了半天,声音压得更低,用气声道:「难不成你要让朕给你再演公主?」
明辞出声问:「倘若臣当真成亲,圣上会赏脸吗?」
「朕……」
他又追问:「圣上会来吗?」
「来来来。」天子拿扇柄不耐烦地敲了下他的肩,「朕届时给你主婚,你自己找好新娘子人选,别打朕的脸。」
天子像是在回避什么,说完这话立马转身回殿了。
明辞越直身凝望了那背影片刻,转头叮嘱李儒海,「本王不在,劳烦公公多照顾圣上龙体,夜半得入内殿看着圣上,圣上好翻身踢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