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苗迅速吞噬着草纸,噼里啪啦,腾然而上。
纪筝和玄迁驻足原地,看着他动作,都有些讶然。
唯独他神色正常,淡然道:「圣上不必,还有别的方法。」
玄迁的目光在纪筝和明辞越之间逡巡片刻,蓦然舒了舒眉头。
他躬身拜了天子,望着他,却是对明辞越道:「璟王殿下,昨夜出事时曾说过可听见一种心跳的怪声,现在可还存在?」
第16章
「什么心跳的怪声?」纪筝侧目挑眉望向明辞越,作出一副很好奇的模样,努力将话题从寻找歹人上扯远。
「说来朕也很想知道,天色昏暗,那么大一条河,皇叔究竟是如何从冰下找到朕的。」他半支着头,随意笑了笑,「难不成朕这几声皇叔叫的,还当真叫出了一家人间的心灵感应?」
纪筝随口一说,等着明辞越出声否认,谁知却等来了一句……
「微臣僭越。」
僭越,什么意思?他做了什么僭越的事?!
纪筝猛地皱起眉,坐直了上身。
明辞越在二人的注视下,跪身行礼,缓声道:「微臣昨夜冰上救下两女子后自己也受了寒症,心悸严重,神志不清,耳边满是嗡鸣之声,无法辨别方向,是玄迁大师根据桥沿崩坏之处,推断出圣上落水之处,及时救驾。」
「……玄迁救的朕?」纪筝微微张着口,哑然。
他又望向玄迁,只见后者一脸高深莫测地抱臂旁观,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是明辞越还是玄迁,是谁救的又有什么区别,重要的他活下来了。
但一种说不清的情绪还是难以遏制地涌了上来。
「哦。」纪筝摸了摸鼻尖。
「那玄迁救驾有功,朕奖千金用于扩修灵苍山旧庙址,帮大师将灵苍寺尽早迁回去。明辞越欺君之罪,罚三个月例银,再加将府邸充公,充去做……就直接没为朕的私属领地,明辞越,可有不满?」
他在等一个辩解,在等明辞越觉得不公,怨而反击。
谁知明辞越还是一如既往地平静,「臣,领罚。」
一拳头打进了棉花里。
纪筝呼吸一僵,眨了眨眼看着他,面色越来越不悦。
他哪里是真的想罚明辞越,他怀疑明辞越只是尊精緻的玉雕,没有情绪。
纪筝最终不耐烦地招了招手,「皇叔,抱朕。」
明辞越未当回事,径直走了过去,将天子架着双臂从榻间拎了起来,连带着双腿,轻松收入怀中。天子腿脚未完全恢复的这两天恐怕都要如此,抱多了便也没有一开始的变扭。
下一瞬,一只冰凉凉的小手猛然攥住了他的脖颈,直直压住浅色肌肤表面,轻轻跃动的青色血管。
纪筝没有笑,自下而上抬了眼皮去瞧他。
「皇叔,再看着朕说一遍,是谁救的朕。」
明辞越不得已,低头看怀中。
唇红齿白,双目微圆的乖然长相偏生被这人演绎出一种媚气,落水披发时像勾人的水妖,眼下则是缠人的小鬼,不,怎么说也是缠人的阎王。
明辞越无奈:「是玄……」
那手立马一紧。
「说谎,脉搏快了。」纪筝轻吐了一口气,「不要逼朕每次问话都得捏着皇叔的脖颈。」
他又自言自语接道,「好像掌握了心跳的话,就再也不能说谎了。」
方才一直面色平常的明辞越听闻此话,反而蓦地一僵,偏开视线,抿了抿唇,一言不发。
脉搏又快了几分。
可此时纪筝也分了神,根本无暇去注意到。
那轻跳着的热度正被他完完全全包裹在手心之中,连带着致命的气管,微凸的喉结,一同被轻而易举地拿捏。
整个大燕最清高有洁癖的端方君子被迫低头,被迫屈于一人衣袍之下……
这种认知对任何男人来无疑都是一剂亢奋药。
还好,明辞越要跪的不是别人,只有他。
纪筝本质佛系,无心于皇位带来的地位权财,可此刻心里猛然像是被人点着了一把火。
心跳脱离了自己掌控,合着手心的律动,加了速。
指尖触到的那块凸起蓦地上下一滑动。
手心好似被灼到,纪筝猛地松开了手,意识到刚刚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他迅速低了头。
丢人。
他到底有什么好心跳的,简直是暴君界的耻辱!
「圣上,圣上?」李儒海就候在殿门口,听着里面安静了许久,便试探着敲了门。「司天监的顾监正求见。」
司天监是大燕朝掌观察天象,推算天节的部门,因着天象复杂且多突发,可能关系着朝堂或天下秘辛,事急从权,监正多是不经政事堂便直接向上汇报,而历代帝王也不得不对天象多加重视。
「不是说了朕闭关诵经,还有什么好见的?」纪筝此时臊得慌,却还被人圈在怀中,烦躁极了,「不见,朕不见!」
李儒海忙道:「司天监说有急……」
说了一半直接被另一个高亢的声音盖了过去,「圣上恕罪,臣在司天监夜观星象,见紫薇帝星现于东南,龙气兴旺之兆,却又见一极凶的彗星要跃其……」
「什么星?」
声音隔着大殿门,挡了一半,留了一半。听得纪筝连连皱眉,「宫廷专属看星座的?免了免了,直接禀给慈宁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