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身影瞬间停了动作,一脸犹豫地望了过来,跑去窗边看了看天色,又缓缓走回榻边,好似是在陪他和上朝之间艰难地抉择着。
明辞越已经均匀了呼吸,皱着眉有些不适地平躺在内侧。
果然,不一会儿,一尾柔软灵活,温热的鱼儿自己钻来了他的怀抱,张开臂膀搂紧他,「皇叔,睡吧睡吧,朕把你哄睡着就走……」说罢自己打了个哈欠,又重重拍了明辞越后背一下,「让你再泡冷水,不让朕省心,你这样的,以后可怎么当好皇帝啊……」
「不若圣上英武。」
「那还用你说。」小孩哼唧了一声。
「圣上,顾家与许多事情牵连太多,又与太皇太后相互依存利用,在冰上投物,那夜下药以及玉成山庄修建未完之前,不宜与顾三公子有过多接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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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辞越知道,即便没有顾三,恐怕还会有赵四王五。若是想做唯一的那一个,就要给天子备礼,备一份大礼,把他真正托举上最高的位置,推上权力之巅,让众生畏惧他,臣服他,再不能靠近他。
他要叫谁也配不上他的圣上。
纪筝是来给明辞越取暖的,不一会儿,浑浑噩噩之间,又仿佛觉得那边的什么暖暖的,比他体温要更高,就不由自主地手脚并用,扒紧了,塞到自己身前,睡着了。
他是真的困极了。
纪筝又陷入了一个诡异的梦境,一如每一个之前的梦境,明辞越先是跪在大殿之下,缓缓抬头仰视着他,继而起身,一步步向他走来,他的蟒袍外面当真披上了一件玄底金龙图腾的袍子,乌发之间别着一顶精巧的白色玉冠。
一柄玉剑的剑锋擦过金丝楠木的地板,留下长长一道痕,发出令人牙酸的刺啦声。
纪筝看明白了,这大约就是让位换代的那一日了。
他想主动摘冠,想主动让开,明辞越却站来了椅背之后,摁住了他的肩,与他一同俯视满朝文武百官。
「圣上为何要让位于臣?」
纪筝一边战慄一边回答,「因为朕愚笨不擅……因为皇叔比朕更适合……因为皇叔是天下众望所归……」
无论他怎么答覆,那人都只是摇头,「撒谎」,「不对」,仿佛早已看穿他内心答案一般,果断地否定了他每一个回答。
「为何不坦白,若是臣当了皇帝,圣上便会离开这吃人的皇宫……同时也离开臣,将这偌大的宫殿狠心甩给臣一个人。」
「为何不肯留在这位子上,让臣陪你同担。」
「不,不是。」纪筝慌忙否认。
「那不如猜猜臣为何一直无心上位?」男人的气息从后侧缓缓贴近了,一字一字从唇齿间咬出来。
「因为,有时候,上.皇帝要比上皇位更有趣。」
「皇叔!」纪筝猛然睁眼,喘着粗气,浑身被汗水浸透了,手下意识地摸索拍打着身旁的床铺,「皇……」
榻侧托腮歪头蹲着的人生着一张精緻的少年脸,是顾丛云。
他定定地与顾丛云对视,看着他眸中温存的笑意一点点褪去,痴痴的笑还僵在嘴角,眼底已满是盛怒。
「叫谁呢?」顾丛云缓缓起身,「明辞越呢?藏在床里吗?你们一个叔叔一个侄子,还当真好意思……」他唰地一下拉开了半掩的帘幕。
纪筝慌忙把内侧的被子往上拉,可顾丛云的力气比他大多了,看也不看他,一把扯下来。
一个枕头,空无一人。
纪筝怔住了,一脸茫然,倒是顾丛云静默着,脸色稍缓。
可不一会儿顾丛云倒又像是咂摸过味儿来,缓缓转头来露出了一个讥讽的笑,「圣上这是怎么了,睡觉想自己叔叔想得,管一个枕头叫明辞越?」
纪筝不愿与他争辩,「朕就是做了个噩梦。」
「做个噩梦都能梦到明辞越!」少年的眼睛腾地红了。
「怎么一个梦有什么好争的。」纪筝皱眉,「难道你还想朕做噩梦梦到你?」
「我就要你梦到我!噩梦也得有我!」顾丛云生气起来,像头小狮子往他怀里撞,纪筝刚坐起身就又被他生生压倒回去,「凭什么,我在外面辛辛苦苦替你守着,挡了传召就为了让你多休息一会儿,你呢,你就跟明辞越私会!」
「什么,什么私会!」纪筝有些慌地斥责道,「空口无凭,你就在门口守着呢,哪有人进出!」
「梦里私会也叫私会!不愧是璟王的好王妃。」顾丛云咬牙切齿,「他在噩梦里怎么对你的,他抱过你了,碰过你手了,他是不是,还亲,亲过你了?」少年又是羞又是怒地涨红了一整个头。
「你是不是疯了!」纪筝被他摁得死死的,心中一下子又慌又怕,方寸大乱,「没有怎么可能,他可是朕的叔叔!」
「那又怎么了,那外姓的庶人能算个什么叔叔,庙堂都不认,你指不定动什么心思了,除非……」顾丛云顿了下,灵机一动,「除非你赶紧把他列到你们皇族宗谱里。」
纪筝突然就明白了,主角受就是心疼主角攻外加吃他的醋了,这还企图强迫他给主角攻抬地位。
怎么每次吃醋,都偏要来找他麻烦。
「他骨子里还是明家的后代,你怎么不亲自去问问他到底想不想入!」
「给他脸了,我管他的!」顾丛云着了魔似地,瞪大了眼紧盯着他,「我也要你做我的噩梦,不对,是只能做有我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