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那夜自己得到的消息明辞越披皇袍在宫内策马奔驰,赵太傅对这事真真假假也多少有了判断,一下子胸口更闷了,一口老血淤积其中。
「你问朕,真的还是假的?」纪筝垂下了眸子,抿着唇,有些出神。
两三个时辰前,他与皇叔也争辩过这个问题。
「宋涯肯定不是看到了什么,而是猜到了什么,或者得了谁的授意暗示才这么做。」
「朕明白他没看到……真的没看到,你先别碰朕了。」纪筝的声音越来越小,甩脱了明辞越的手,「我们,先解决问题。」
宋涯画的不是真的,这件事恐怕只有他二人能确信。
那夜一直都是他在上,皇叔在下。况且明辞越背后有伤疤,从左肩到右腰,长长一道能将人撕裂的可怖伤疤。
可这种理由怎么可能呈得上檯面。
「这是西漠的巫蛊术,是黎婴,他在插手操控京城里的纺织铺,闹这么大动静就是为了告诉我们他回来了。」
「这蛊名叫分情蛊,字面意思,拆散有情之人,并没其它什么作用,方才让圣上受惊了。」明辞越烧完了两个巫术小人,抬头道,「……只要这一条不起效,这蛊下得就是失败的。」
「不是因为这个蛊,跟它没关系。」纪筝小声辩解道。
明辞越把玩着他的手指,捏着指肚,一点点捋顺到掌心,他的语气平淡而真诚,故作轻松,似乎有带了点隐约的期待:「圣上刚为臣将明氏罪名洗脱,不妨借着西漠人提供的良机,名正言顺,顺理成章……」
「不行,朕不行,你更不行,不合适……至少现在不合适。」纪筝连忙出声打断他,生怕他下一句就是臣可以入宫为妃,让未来的真龙天子入宫为妃?!那他可就是天底下最大的罪人了。
这画绝不能认下,不是顾及他的龙颜龙威。而是明辞越作为一个受百姓爱戴,推崇上位的千古仁君,他的名声清誉绝不能受半点玷污。
明辞越与他额头相抵,眼底印着眼底,鼻尖厮磨,唇对着唇,一开口说话便会碰在一起,「什么叫做不可以,臣不懂。是不是……黎婴可以,顾丛云可以,连那些个宋涯杨驷都可以,只有臣不可以。现在不合适,那什么时候合适?」
纪筝抿了下唇,明辞越的质问不无道理,其实什么时候……都不合适。
「是不是非得要我持剑逼宫,谋朝篡位,逼得圣上年少退位被一辈子圈禁在我的后宫里后位上才合适?!」明辞越越说越急促,唇间的触碰犹如猛然袭来的骤雨狂风,双眸深处又黑又静,是暴风雨前的深海洋面,「圣上,为什么不敢看我了?」
「明辞越!你……」纪筝猛地推开了他,险些脱口而出你怎么会知道,咬了咬牙憋了回去,「……你弄疼朕了。」
明辞越被他推开后,恍惚了仅一顺,又恢复了往日的淡然,只不过视线一直黏在他的身上,平静地凝视,无处不在,紧紧追随的目光,让他羞耻难安,无处遁形。
桌上的汤圆米粉已经凉透了,不能吃了。
——「报!」
一声高亢的侍卫声从外面传来,打断了他的回忆。
「禁军来报,宋涯已经死了,死在自己家中,初步判断时间约有两天有余。」
「报!翰林院有些学子在宫城门口静坐示威,说是璟王玷污圣上威名,要求压入天牢,刑部来审。」
「报!京城内疑似出现西漠来的细作。」
「报!西六洲来报,西漠人骤然东侵,打着结成圣婚,和缓关系的名号,扰得边境百姓苦不堪言,守城督卫请求朝廷派兵增援!」
「这西漠人还说……原本天子嫁西漠,璟王娶公主,两国就可相安无事,要怪就怪大燕自己的皇室不受约定,通,通,通.奸成瘾……」
仿佛一个火星,噼里啪啦点燃了一整串炮仗,竹扇之事俨然已经无关轻重了。
「臣请求让璟王再次替国出征,以证清白和忠心。」宣将军起身,呸了一口,「省得在京城中还要遭小人算计,清誉受辱,平白遭受牢狱之灾。」
「臣附议。」「臣附议。」
「臣也附议,这场大灾实是另一良机。」赵太傅缓缓拜身,「璟王再赴边疆为国出征,圣上留在城内安抚民心,若是此劫过了,或许那张画像之事也就可以被翻过页了。」
「朕不准,哪怕是让朕去西疆议和,他也不准离开京城半步。」纪筝也起了身,「此事没得商量,你们都各自领命下去稳定城中局势,稍后再推人选。」
明辞越是要当天子,稳天下,定民心的人,他身上的包袱远比一次战争要更重要。这战争是道原书中没出现过的坎儿,若是出现半点闪失,那就是赢了战争,赔上了大燕的未来。
政事堂里的官员说散即刻就都散去了,只留了一个赵太傅走得慢,摇摇晃晃,临开门前,又转过了身,「圣上……既然璟王殿下不在,就容臣再多问一句,是不是真……」
纪筝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他,「画像是不是真的?不是!朕有证据,那上面画的根本不是皇叔!」
「臣是想问,圣上跟璟王殿下是不是认真的?」
「都是些捕风捉影的事,老师恐怕多虑了,这话又是什么意思……」纪筝的目光有些躲闪,下意识地往身旁屏风帘幕后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