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等白辛夷上前询问,一位妇女从客栈外四处张望,发现自己的孩子被人抱着赶紧上前喊道:“阿宝!”
“娘!娘!”白辛夷怀中的小孩又踢又叫,嚷得整个客栈的人都望向这边。
白辛夷将阿宝放在地上,他马上躲到妇人身后,揪着母亲的裙摆探出脑袋,小小的手指指向白辛夷道:“这个坏人欺负我!想拐走阿宝!”
客栈内众人闻言,眼神不善地看向两个外地人。
白辛夷皱起眉头解释道:“夫人,令郎被……”
翎持风拍了拍白辛夷的肩膀,示意让自己来。他从小与弟弟相依为命,嬷嬷精力不足的时候便由他来照料弟弟,对小孩子颇具耐心,据说在飞来道时还曾照顾过婴儿。
他半蹲下身,与阿宝视线平视,笑道:“阿宝,刚才是哥哥不对,给你道歉好不好?”
阿宝见这个比官家公子还俊的哥哥正柔声和他说话,情绪稍微平复了点,但还是打着哭嗝说道:“不要。”
“哥哥们不是人贩子,刚才哥哥不想你跑进那个暗巷里,所以才把你这调皮鬼带回这边。”虽然望着小孩,但这话是说给他母亲听的。翎持风循循善导,声音放缓如竹筒流水,善气迎人。
阿宝止住了哭声,扁着嘴巴不肯说话。
孩子的母亲见翎持风和白辛夷两人气度卓卓,风姿端丽,身上衣袍雅致精美,语气平和友善,不像是穷凶极恶之徒。又觉得他们带着孩子光明正大回到客栈,确实不像人贩子所为,便放下戒心说道:“抱歉,我家阿宝老喜欢乱跑,说了多少次都不听。”
翎持风站起来,和颜悦色地说道:“玉环镇大节临近,游人杂民众多,这段时间一定要看好孩子,最好不要让他离开视线。”
妇人点头称是,翎持风又向妇人拿了住址,说是节后要登门道歉。
等母子两人走后,白辛夷感叹道:“阿风你对小孩子真温柔,对着我的时候为什么不能这样心平气和呢?”
翎持风拉着他回到楼上的房间,花弩也跟在两人身后进来。三人坐下后,翎持风才压低声音轻骂:“你这蠢瓜还好意思说,刚才你想直接跟妇人说他儿子被坠妖标记对吧。她不信还好,如果她信了,以百姓对坠妖的恐惧,得知小孩被坠妖标记过……”
“……他可能会遭遇私刑。”白辛夷想通后懊恼了起来,“幸亏刚才阿风及时阻止。”下次行事一定要多想想,绝不能这样。
花弩抚掌道:“两位说的悄悄话花某听到了。正好,我也有悄悄话跟两位说。刚才那位姑娘是客栈老板的女儿,也就是被枕梦娘娘赠予金银送回来的少女。”
花弩支起右手,将下巴搁在掌中,像有什么秘密要分享给小伙伴的孩子一样笑着说道:“你猜猜我发现了什么?”
刚才花弩听到翎持风说“被坠妖标记”而不惊讶,想必他也在少女身上发现了同样的标记吧。
“我发现了——她居然是玉环镇著名的小红娘,拉红线一拉一个准。”
白辛夷:“啊?”
花弩双手交叉放在胸口,乐呵呵道:“我让她帮我看看掌纹,小红娘说我姻缘线上升,是大吉相,一定能与心上人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翎持风翻了个白眼道:“就发现了这个吗?那你可以闭嘴了。”
白辛夷没好气地道:“你刚才指着我,是跟小姑娘说你心上人是我吗?”
花弩点头:“辛夷聪明,我就是按照你的形象向她描述心上人的。”
翎持风嘲讽道:“我们出外探查,你就抓紧时间找小姑娘看掌纹?”
“不这样做,”花弩笑咪咪地从怀中拿出一张密密麻麻写满字的纸摊平,“又怎能问她拿到这份名单呢?”
“这是?!”
只见纸上写了三十来个名字,某些名字下面还附带了居住的街道。白辛夷在上面发现了卢金宝这个名字,下面的住址与刚才妇人说的一模一样。
纸上还写着一个“我”字,住址就是客栈这里。
“莫非这是被枕梦娘娘带走过的人的名单?”白辛夷问道。
花弩点头笑道:“我说自己与心上人缘分浅薄,总被阻挠。算命师傅说玉环镇内遇见过枕梦娘娘的人都有一股贵气,只需和他说几句话结个缘就能沾上喜气,我这次携礼物到玉环镇,目的是上门拜访贵人,盼望改善姻缘。”
“就这三言两语她就把名单都写给你了?”
花弩用手指敲了敲桌子:“我流了几滴泪,小姑娘心善。”
翎持风不悦道:“你居然欺骗利用孩子的善心。”
花弩好笑地说道:“翎真君刚才不也当着孩子的面撒谎了吗?”
“你!”
白辛夷赶紧打断道:“事不宜迟,我们分头拜访这些人,记得要找机会进行接触,输入灵气探查是否有标记。如果有,尝试下能否净化掉吧。”
翎持风和花弩赞同这个做法,三人分头出门随意购置了点糕点礼物,以不同的名义拜访名单上的人。
天、地、玄级的坠妖一般由圣女宫内的卜阵师预言其出现范围和时间,至今为止从未出过纰漏,出现过的坠妖均被剿灭,并无漏网之鱼。
而最低等的黄级坠妖十分羸弱,能力和寻常猛兽差别不大,各国都有官兵或武术门派组建讨伐队,无须修士插手。
如果是玄级坠妖,又何来如此高的灵力和智力?如果是天、地、玄级坠妖,又是怎么逃过天女宫的法眼?
无论是哪一点都不是什么好事。
夜深人静,三人回到客栈。他们拜访了这些人,找机会进行了灵力探查,无一例外,所有见过枕梦娘娘的人均被坠妖做了标记。
在闲聊中得知,他们被带走的时间没有规律,有些是清晨,有些是深夜,甚至有正午的。他们都说不出怎么被带走的,迷迷糊糊就到了一个富丽堂皇的宫殿,见到了枕梦娘娘——隔着帘子。
“有位老人说见过枕梦娘娘站起来,身高2米,肢体扭曲。十有八九就是坠妖,不知道是什么级别的。”
白辛夷道:“无论什么级别,这个能对话,能沟通,能引导百姓并控制梦境的坠妖恐怕不好对付。”
翎持风说道:“我拜访了阿宝一家,阿宝承认自己偷听了我们的对话,但他说是因为好奇,我也不清楚他是否被控制。总之先通知天女宫吧。”
白辛夷用传书纸鹤给天女宫去了信,三人又各自给自家门派去信说明了情况。
三人在白天探查标记,还尝试过净化,消耗了不少灵力,身体已有疲累。原想着留一人守夜,其他人睡觉。商量过后均觉得这等大事天女宫的人可能明天早上就到了。现在察觉不到任何高级坠妖的气息,还是养足精神为佳。
熄灯后,白辛夷躺在床上望着床顶,却怎么样也睡不着。
“小白,你还醒着吗?”
“你也没睡?”
白辛夷侧过头,发现翎持风也侧头瞧着他,乌黑的双眸在熄灯的房间内仍明亮得像藏了几分月光。
瞧着这双眼睛,白辛夷忍不住说出自己的担忧:“阿风,我在想,天女宫的人会怎么对待那些被标记的人。”
“会帮他们净化,使他们的身体如新生儿般洁净,没有任何污秽——我猜圣女会这样说。”翎持风说道,“我不是天女宫的人,说不准。”
回忆起自己拜访他们时的情景,白辛夷叹道:“这些被标记的百姓更像是被伪神蒙蔽的普通人,而不是理应被一同剿灭的坠妖走狗。天女宫的人到了后,不知道他们会遭遇什么。”
翎持风听罢,用手肘微微撑起身体,在稍高的位置望着平躺的少年,语气坚定:“小白,我们没做错。这种事态必须让每一个人都知道,让他们一起出谋划策去解决这个问题,并作出防范,更改应对坠妖的策略,绝不能悄悄解决。”
平躺时难以做出点头动作,白辛夷轻敲了两下床沿表示赞成。
“如果他们真的清白无辜,有人要伤害他们时,我们再想办法保护,”翎持风帮白辛夷掖了被子,自己也躺下来,“修仙界人才济济,何愁没有万全之策,快睡吧。”
“阿风你说得很对,但我还是控制不住想,”白辛夷闭上眼睛说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一种不祥预感……嗯?”
白辛夷感到肚子被东西压住,睁眼发现翎持风竟然又爬起来,还隔着被子跨坐在他肚子上。虽然翎持风双膝跪在白辛夷身侧,压起来不太重,但白辛夷推了他好几次都没把人推开。
“喂,干嘛呢?”
翎持风把食指放在嘴边吹气,双眸闪着罕见的狡黠,居高临下地笑道:“你再乱想不睡觉的话,我就要让你——”
白辛夷知道这招!他拼命挣扎起来,偏偏翎持风纹丝不动,像座山一样。
“别,别,别,风哥您别!”
“吃我这招——!”
翎持风将手伸向白辛夷腰侧,快速地往熟悉的地方挠来挠去。白辛夷他最是怕痒,小时候每次晚上不肯睡,偷偷爬起来玩,翎持风都喜欢用这招惩罚他。
白辛夷尖叫一声后,无法忍耐地不停笑,身体像活鱼一样扭动挣扎,将床板拍得“啪嗒”作响。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别,别玩了我睡觉了行吧!让,哈哈哈让我睡觉!”
“别哈哈哈哈,放过我吧哈哈哈哈。”
正当两人一个抵抗一个挠,吵得不亦乐乎时,房门忽然被人用力打开,撞在旁边的凳子上发出响声。
床上的两人马上停止了动作,不约而同地望向房门。
只见花弩转身关上门,冷冷地看着床上的两人,语气平缓。
“我的房间让给一对外地母女了。”
“今晚我也睡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