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郴山郴水

当天夜里,秦刚与秦湛却被匆忙的敲门声惊醒,刘三带了人进来,居然是处州派来的一名绿曲兵,此时是遍身尘土、一脸疲惫。

秦刚看着就是一惊:处州直接派了人来,而非是传信,说明一定是出了问题,书信不便说或说不清楚,而只能是来人当面汇报才行。

秦湛也是焦急地跟进了书房。

“怎么回事,直接说!都是自己人!”秦刚简短地命令道。

信使顾不上喝水立即开口,说出来的消息却是令秦刚大为意外:

“八天前,两浙路转运司来人,持朝廷的诏令,令秦大官人当即启程,贬徙荆湖南路的郴州,且不得有家人同行。”

“八天前?”秦刚一下子听到关键,因为八天前的时间,林剑从京城出发才五天,即使是日夜兼程,估计也只能勉强到达杭州。而朝廷几乎同时出发的贬谪诏令居然能提前到达处州,说明这章惇必然是走了最高级的急脚递。

“秦大官人接诏当天便被转运司的人押着上了路……”

“呯!”秦刚右手猛地拍在桌上,“贬徙何时要派人押送了!胡宗哲你欺人太甚!”

信使稍顿了一下,继续说道:“秦大官人走之前本来委托我们把戚老夫人与边少母送回高邮,但一天后林队长赶了过来,我们才知道是被那帮恶人抢了先!”

此时秦湛的双眼也快冒出了火,他本想埋怨林剑为何会晚上一天,但实际一算,林剑从京城赶到处州只花了六天时间,想来也是尽力了,才止住了口。

“林队长在处州做了几件事,一是找到了可以替代秦大官人的替身;二是说服了戚老夫人与边少母同意不回高邮而是先去流求;更重要的是,他拿到了戚老夫人口述、边少母代笔的一封信,希望秦大官人见信后要听从秦先生的安排。安排好了这三件事后,林队长便带人赶往郴州,并命属下火速回京向秦先生复命!”

听完这些,秦刚方才放下心来,他对秦湛道:“我本来还担心林剑过于慌乱,直接去追,反倒会乱了手脚,却于事无补。现在看来,他这三件事做得极为稳妥,先是寻好了替身,便能继续后面的计划;再者安排好了你祖母,便是稳定了后方;而拿到你祖母的口述信,这事做得极妥,你也无须多担心了。无非就是让老师多走走路,去看一看郴州的山水罢了!”

秦湛听来,终是放下了心来。

信使还带来了秦观动身之前,给秦刚匆匆留下的一封书信,信中写道:

徐之启,某去郴州也!胥吏催促甚急,朝堂欲加罪于观身且再南贬之心久矣,盖因君之力方延至今,无惧矣。唯大湾之事,弗能为君继续分忧,甚憾。有吏传言君西北建功,朝堂封赏,某亦荣也。切勿任性再拒,你我师徒相知,何惧离间也……

八日前,青田,仁慈寺。

差不多一个月前就已经轮流在寺外盯着秦观行踪的那几个生面孔,今天终于不再伪装了,都换上了他们原来的官服,一起冲进了寺院的大厅,点名叫秦观速来接诏。

秦观及昙法师一同来到寺院正堂,却看到这些人中围着一个得意洋洋的微胖中年官员,从其一脸的疲惫与黑黑的眼圈来看,似乎是连夜赶路的模样。

“朝奉大夫、两浙路转运副使胡宗哲到!”早有跟班高声叫道。

秦观及昙法师不敢怠慢,立即躬身见礼。

胡宗哲鼻子一哼,手里打开一封黄色诏书,高宣道:“罪官秦观接诏,政事堂审定,原宣德郎、处州削秩安置秦观,于安置期间,不思悔改,妄写佛书,经查情况属实,贬徙荆湖南路郴州安置,且不得携带家眷,以示惩戒,命其接此诏书,即日出发,不得拖延!”

任是秦观此前已经发现这些监视之人,早已有心理准备,却仍然是没有想到这个贬谪的诏书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狠!甚至如此之冷酷无情!

“胡运使,可否容罪官回处州取些衣物行李?”秦观试探地问道。

“我见秦宣德在此衣食无忧,就请寺院的法师施舍点衣物吧?”胡宗哲却丝毫不肯松口,“章相公另有口令,为保护宣德一路安全,责本官派衙差两人随同赴郴。我也不为难你,就给你一个时辰的准备时间吧!”

此话将秦观所有的幻想尽数轰灭:这次的贬诏根本就不是简单的诏书,他已经关注到诏书的签署时间,距离今天方才五日。

算上胡运使来青田的时间,此诏书从京城到杭州,居然只花了四天不到的时间。

现在甚至就连自己想回处州与母亲及朝华告个别的时间都不给予,其迫之急、其行之狠、其意之切,可见一斑。

秦观略一沉吟,便对昙法师道:“麻烦法师派人将某在别院行李整理打包一下吧!”

胡宗哲哼了一声,斜眼瞧了瞧秦观,故意大声说道:“秦宣德收的好弟子啊,听说这次圣上给秦刚封了集贤殿修撰和朝散大夫的高官,估计欢喜得连你这个老师也忘在脑后了吧?”

世人最怕有对比,越是亲近的人越是如此。胡宗哲很想看看秦观在自己再次被贬之际,又听到自己的弟子抛下他不管而升官的消息后,到底会有什么样的落寞及被打击之神情。

“什么?胡运使所说的可确实?秦刚他这次没向圣上提出辞官?”秦观果然神情大变,甚是紧张!

“千真万确!谁会傻得把这六品馆职与本官辞了啊!哈哈!”胡宗哲很得意秦观如此的反应。

却不曾想得到了确认后的对方却是一副如释重负的轻松:“阿弥陀佛,徐之他总算能够听我所劝,不再意气用事了!万幸万幸!”

“哼,宣德莫要嘴硬,你也不想想这秦刚如今正得圣眷,他若有心为你求个情,你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个下场吧?”胡宗哲的这句话便是杀人诛心了。

但他一回头却是不见了秦观的踪影,一问手下,说他是转身去了殿内。

“嘿嘿!”得意满满地胡宗哲便再三嘱咐安排的两名公差务必于一个时辰后出发,并在路上严管紧摧,确保将其如期押到郴州。

“几任官都干不好的事,让我这次办成了,章相公那边想必有我的赏赐!”胡宗哲便欢心满满地回去了。

只是他根本就低估了秦观对于秦刚的信任与关爱。

此时的秦观因为获知爱徒未因自己的贬徙而再次任性辞官,就已经是喜上心头,根本就未将自己的贬谪之事放在心上,在这短短的一个时辰内,秦观分别给母亲、朝华、秦刚以及高邮家里诸人都尽可能地各自写了长短不一的信件,匆匆安排好了诸事之后,携上在寺中所留的衣物行李,竟就一路西去了。

留在处州的雷雨闻讯及时赶来,见无法改变眼前的状况,当着两个转运司的公差之面,给秦观塞了一大笔的盘缠,又非常诚恳地对那两人说:“二位哥哥也是奉了公事,此去一路甚为辛苦,我让秦大官人带上充足的盘缠,也是为了你们三人的方便。这一路之上,凡是雇车住店,皆由我家官人付钱,二位多给些方便就行。”

而那二人心想,自己接受的任务只是“严管紧摧,押送到郴”,却没想到这秦观此时俨然成了一土财主,想想此去路途之辛苦,又何必与有钱的人过不去呢?于是,改换笑脸,满口应承。

于是,雷雨又派人护送三人直至婺州与衢州的交界之后方才作罢。

次日林剑赶到处州之事则先按下不表,只说秦观与两名公差便由衢州进入江南东路的饶州,过彭蠡湖【注:即今之鄱阳湖】再入江州,正是湖面与江面交融,青水共青山一色之浩瀚之景。

秦观至此,不禁诗兴大发,留下了一首他为数不多的豪放词作《念奴娇之过小孤山》:

长江滚滚,东流去,激浪飞珠溅雪。

独见一峰青崒嵂,当住中流万折。

应是天公,恐他澜倒,特向江心设。屹然今古,舟郎指点争说。

岸边无数青山,萦回紫翠,掩映云千叠。

都让洪涛恣汹涌,却把此峰孤绝。

薄暮烟扉,高空日焕,谙历阴晴彻。行人过此,为君几度击楫。

两公差中有一人略通文墨,听得不由击掌而赞:“秦官人此词畅快,当比得上尊师东坡先生的‘大江东去浪淘尽’了!”

过得一日,舟行夜泊浔阳城,秦观的一首《蝶恋花之泊九江》则再次回到婉约伤感的心境:

舟泊浔阳城下住,杳蔼昏鸦,点点云边树。九派江分从此去,烟波一望空无际。

今夜月明风细细,枫叶芦花,的是凄凉地。不必琵琶能触意,一樽自湿青衫泪。

由于雷雨的安排,秦刚此行不愁盘缠花销,带得两名公差的条件也上了一个档次,想着反正人在外,胡运使也不知详情,只要秦观不跑,安全押送到郴州便能交差。于是一路之上,两人竟对秦观多有照顾。

沿长江而上,过鄂州、岳州,便进入了洞庭湖,从洞庭湖南上岸之后便是正式进入荆湖南路境内,紧临湖岸长江的潭州【注:即今天的长沙】既是该路的治所,又是这一路中算得上最繁华热闹的城市了。

于是三人便在潭州城内选了一处还算高档的客栈住下,此客栈前半部便是酒楼,还有包厢歌坊。两名公差戏称,从此向南,可能再也住不到如此条件的客栈了!

于是,当晚三人在前厅多点了些酒菜,正吃着之时,突然听闻二楼一间包厢之中,传来阵阵唱词之乐,所唱之词,竟是秦观所作的一首《八六子之倚危亭》。

其实秦观之词,常被勾栏画坊所青睐,所以无论是在京城、还是处州,哪怕是在这偶尔路过的荆南之地,秦刚自己倒也并未感到稀奇,反倒劝那两个公差莫多理会,自己多吃点菜好了。

这曲唱罢,那处包厢内旋又唱起一首《满庭芳之山抹微云》,居然还是秦观之词。如此听来,只觉这唱曲之声倒也是难得地婉转动听。

于是,两名公差竟开始作局打赌:此间会连唱几曲秦官人的作品,一人赌三四首差不多了,一人却赌至少八首以上。

而此包厢之人可能真是秦观之忠实拥趸,三四首之后,却还是一首接一首,皆是秦观之词作,那名赌赢了的公差不由地放声大笑道:“哈哈哈!世间这烧香之人甚多,可惜真佛在此,自己却恍然不知,可笑可笑!”

这厅堂不大,那差人的大声却是惊动了那处包厢,随即窗口居然出现了一名姿容姣好的艺妓,不过此时却是怒容满面地责问:“何人喧哗?我等品鉴秦学士佳作,有何可笑?”

那公差抚掌而乐曰:“你们仰慕的秦学士就在这里,尔等却闭室不知,岂不可笑!”

艺妓大惊,再一看旁边所坐的秦观之气度长相,随即转身,很快下得楼来,却是将信将疑地问道:“秦学士乃京师高士贵人,怎会来此偏僻陋地呢?”

对此,秦观却并不避讳地说道:“罪人秦观,获罪贬郴,路过此地,不意差人大哥打扰了姑娘唱曲,乃某之罪过。”

“公文在此,岂可作假?”那差人有心想撮此缘份,乃从怀中扬出贬徙公文,并展示文首秦观之姓名给那艺妓一看,又笑道:“此时甚晚,我们先去休息,少游你自便!”

见两公差而走,艺妓对秦观身份再无怀疑,又惊又喜之下,便道:“奴奴楚十娘,仰慕学士已久,今日偶见,实乃三生有幸,望学士稍待片刻。”

楚十娘随即回去再次打扮,而此间客栈的掌柜也因仰慕秦观的名气,另置一包厢并请其入坐款待。

楚十娘此时便是盛装而出,重行拜见之礼。

秦观身处贬徙之途,见楚十娘不因他的罪官身份而有一丝态度的改变,则颇为意外。

楚十娘执亲手所抄录的《秦学士词》请秦观鉴别指正,同时设宴而待。

但凡酒每过一巡时,十娘便演唱一曲少游之词,侍奉款待之举,极为恭谨尽心。

秦观叹道:“世人爱某诗词,只爱其字句珠玑。而此时某乃贬谪之身,瘴面囚首,却独受十娘厚爱,愧不敢当。”

楚十娘泣曰:“奴奴喜爱学士之词,乃尽读学士之心。只是身处这远陋之地,尝觉难晤真容,便有一誓,他日若能相见,愿立其身侧、侍其一生,虽死无憾!”

秦观大为感动,他这一生,虽红颜知无数,但多在其顺风顺水之境、潇洒快意之时出现。哪知到了在这贬谪途中,居然还能遇见此等真情女子。

可如今的他却真诚地说道:“某有一发妻,于家乡代某照顾族人,忠贞不渝,情比天坚;又有一妾,随某自京师远徙不归,百折不悔。秦观虽于风月之场多有滥情之名,但飘零之身,拥此二人之情,便为不能承受之重。今日得遇十娘厚爱,知已之情可发乎心,然感激之心应止乎礼。还望十娘莫怪!”

秦观如此之言,却令楚十娘更加敬重,她道:“奴奴情寄为本心,不敢教郎负他人!望学士能在潭州少往几日,奴奴愿作侍立打扫之妇,以尽心迹。”

不管秦观怎么推辞,楚十娘竟然说动了自己妈妈,打点劝说了两名公差,在此客栈再停留了两日。

白天,楚十娘或向秦观请教诗词文字,或以歌舞相伴。入夜,虽然秦观拒绝了她的自荐枕席,她却坚持亲手为其铺设席褥,并于次日一早便梳妆齐整端孟于屋外侍立。

两日之后,楚十娘亲自送秦观等人离潭,临行立誓:从此闭门谢客,并以秦学士知己自律!

秦观默然难语,洒泪而去。

潭州一事,虽为楚十娘之真情流露,但对秦观的情绪打击尤重。

他这一生,自己的报国夙愿难偿,却又对周遭之人多有负憾:前负弟子之倾情跟随,此后又感到负母、负妻、负朝华、至此再又觉深负楚十娘,饶是这两年来养气修性之积累,却也禁不住地自怨自艾而愁绪满腹。

行过衡州,便是郴州之前最后一地,知衡州的孔毅甫却是秦观的旧识朋友,留宴州衙,席间请其赋词,秦观便留下了一首《阮郎归之潇湘门外》

潇湘门外水平铺,月寒征棹孤。红妆饮罢少踟蹰,有人偷向隅。

挥玉着,洒真珠,梨花春雨徐。人人尽道断肠初,那堪肠已无。

席间之人闻罢皆无言,还是那名公差私下说:吾错矣,潭州不该怂其相会那艺妓,虽得真情却不可留,人间之情伤莫过于此,吾伤秦官人深矣。

两日之后,两公差终于将秦观押送到了郴州,带其到郴州的衙门见了知州杨晨,交接了手头的公文,便算完成了自己的差事,于是便向秦观告辞而去。

这杨晨此时尚未得到章楶的手信嘱托,也就公事公办,将秦观安置于郴州的城南旅舍。

郴州,是荆湖南路最南的一个州,自古便有“船到郴州止,马到郴州死,人到郴州打摆子”的说法,可见其地之蛮荒凶恶。

就算是“雁不过衡阳”之地的衡州,那也比郴州还能稍北边,条件还能稍好些。

两名公差虽为押解他而来,但一路之上,倒也相处融洽,算得上半个友人,但在他们离开之后,再加上秦观此时的身份,在这郴州城之内外,再无他人敢与其接近。

于是旅舍内外,秦观便真的成为了孤家寡人一个。

山风远远送来了不知从哪里传出的哀怨女子歌声,似哭诉、似叹咏,断断续续,却又不会消减于耳边。而在房间内,破旧的墙壁间,竟然还有几只饥肠辘辘的老鼠探出头来,看着这位新来的异客。

情感细腻的秦观便在这个荒僻、寂寞的地方,静下了心情,除了之前托那两位公差帮他带回了平安到达的消息之外,他也刻意隐瞒下了这里的恶劣条件。

其实,这次来到这里的秦观还算好多了。至少,他还有着充足的积蓄,足以让他在这里为自己安排着日常的开销,并不至于担心温饱的问题。

唯一时时打击他的,便是在这无穷的孤独与无望的前途中蔓延的情绪。

而就在郴州州衙突然接待了一名神秘客人的当夜,城南的旅舍中诞生出了一首伟大的词作:

《踏莎行·郴州旅舍》

雾失楼台,月迷津渡。桃源望断无寻处。可堪孤馆闭秋寒,杜鹃声里斜阳暮。

驿寄梅花,鱼传尺素。砌成此恨无重数。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

与原来的历史时空相比,由于时间的不同,原词中的“春寒”在此时写作了“秋寒”,仅此变化,却丝毫并不影响这首千古绝唱的强大魅力。

一名正好住在旅舍的商人,在惊讶之余抄录了此词后继续北上。

而来到州衙的这名神秘客人,便就是从处州一路而来的林剑,他让随行人员在客栈里住下,自己手持了章楶的亲笔书信,前来悄悄拜访了知州杨晨。

第二天,林剑便带人到城南旅舍见了秦观,且不提此处相见后的惊讶,却是简明扼要地向秦观讲述了秦刚的一系列安排,并强调说明此事就连章楶经略使也已参与其中,此次他也已经提前与杨知州商议妥当了今后所安排之事,还拿出了朝华代笔的戚母手书。

亲情、恩情、友情,一齐涌上了秦观的心头。

“大官人,这是秦先生让我带给您看的!”林剑最后拿出了秦刚让他一路带过来的那盒徽墨,一刹那,自己与老师苏轼在十几年前初识秦刚的那一幕,自己与他开始延续了十几年的恩情厚意不断敲击着他已十分脆弱的那份坚持!

“好,去流求!”秦观终是下定了决心。

那位随林剑一路而来的流民替身,原本就是一个贫困潦倒、朝不保夕的家伙。怎么也没有想过,上天却给了他一副幸运的面容,让他在千万人中间能被挑出来。

林剑告诉他,只需要按照他们的安排,来到这个郴州郊外重新安排的一处院落中,以隐居为名,避不见客。偶尔可以到城里露个脸、采买些东西。便可以从此享受着衣食无忧,虽然孤寂但却毫无压力的生活。

身边虽然会有一个名义侍奉、实际监管的人,但其实这样的日子,对他而言,便如天堂。

关于回程,其实林剑在来时的路上就有过周详的考虑,不必要去走回头路。

从郴州直接南下,便就越过了南岭进入了广南东路,只要经过韶州和英州便就到了广州,而广州的海运码头,一直会有辛第迦的南洋商船,如今,由于流求秦城中转港的日渐成熟,从广州到秦城的路线已经非常地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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