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阳城已经很出名的华神医被徐副都总管请了去,以及当天高丽国长公主也差不多同时前去拜访,这两件事最初被底下人迅速报到越国王与王妃面前时,并没有引起什么重视。
谁知第二天,兵马都总管府对外宣布:徐副都总管因为意外得了灵药助力,将会闭关几日练功破境,所以在此期间暂停公务与见客。
萧菩贤女闻听后十分疑惑,并还找来了王文姬了解情况。据王文姬说,那日她去拜访徐副都总管时,确实遇到这名华神医正与他谈论养气炼功的话题,而关于灵药之事,应该是之前的事情了,她是没有碰到。不过,她这次去拜见,也是依礼送去了两枝难得的三百年人参,让对方甚为满意。
听了这个消息后,耶律淳倒是有些后悔:“早知道这徐三喜欢这类习武练功的补药,我们就应该投其所好啊!疏忽了!疏忽了!”
而谨慎多疑的萧菩贤女虽然没能看出什么破绽,却还是嘱咐手下人及时盯着,一旦听说徐都总管闭关结束可以见客的话就要及时汇报,她和王爷可以第一时间前去祝贺。
同样满腹狐疑的人,还有此时还住在王府里的顾莫娘。
秦刚虽然对她有杀夫之仇,但说实在,那个短命的张徕着实让她失望,谈不上有什么复仇的念头,秦刚真正惹恼她的,只是在沧州的“冷酷无情”。
而此次来辽阳前,她也明确得到指示:一旦能够确认是秦刚,必须要设法利用这一点进行拉拢与合作。
更不要说,秦刚如今的身份,并不亚于当年的沧州知州,若不是眼下的她还指望着黑龙阁阁主给出来“纳妃”的念想,说不定在那晚,还真会半推半就地自荐枕席了。
就在她回去后静候北边更新的指示之时,听说了这徐三见过华神医与高丽长公主后,要闭关练功的消息。顾莫娘对此是嗤之以鼻,因为她所知道的秦刚根本就不会武功,虽然辽东这里一直有着这位副都总管武艺超群的传说,但她却认为这八成是耶律宁为了让秦刚上位而冒领的战功而已。
她只是建议身为堂主的刘嬷嬷去调查一下华神医与王文姬两人。
也幸亏是顾莫娘在王府内的行动受限,无法自已随意出入。如果是她亲自看到所谓华神医的话,一定会认为就是高邮的名医邹放。另外,那天在晚宴之上,她虽然见过长相酷似李清照的王文姬,但是一则她所认识的李清照只有十一二岁,又只有一面;二则王文姬身着高丽服饰,她也不会意识到这些与秦刚有着千丝万缕的特别关联。
而能够自由外出的刘嬷嬷,虽然精于调查与查访,但是她所查出来东西,虽然十分地详尽与具体,但也不可能查得出他们与秦刚之间的这些复杂关联,所以也看不出什么特别。
而秦刚记忆的正式恢复,是从五天前的那个晚上,他在重新睁开眼睛后,略带疲惫地叫出了一声“邹先生”为标志的——在此之前,他一直称呼对方是“华先生”!
邹放连忙叮嘱道:“主公脑中淤血已被金针疏通,记忆恢复指日可待。在接下来的几天,可能还是比较重要,一方面需要以药物帮助化清淤血残余,另一方面还需继续观察他的经脉状况,以防反复。所以老夫最好能继续留在这里!”
秦虎与王文姬听了都认为应该。但是,秦刚在闭了一会眼睛后睁开说道:“不妥,顾莫娘是女真人的探子,她已知道我的身份,邹先生和长公主待会儿都必须要正常地离开。邹先生可费心先开出药方留给小虎,其余事情,我自已小心便是!”
三人闻听大惊,尤其是王文姬,她此行的目的就是想解决女真人对其边境的威胁,却没有想到,女真人探子居然都已经渗透得这么近,但是眼下情形却让他们不敢细问究竟。
邹放想了一下道:“我随身带了两副药可以留下,药方会写给小虎兄弟。主公脑络已通,这些日子最好不要见客人,要多休息,不必太急于回想太多事情,来日方长,循序渐进即可。”
王文姬压住了诸多想说的话语,只是盈盈一拜道:“徐之兄一切当以身体为重,诸事只待日后再叙。”
秦刚看了一眼她,同样稍稍停顿了片刻后说道:“可是世民兄让你来的?高丽已经和女真人打起来了吗?”
王文姬来不及吃惊,立即回道:“虽无正式交手,但是国内已经在征兵备战,太子心忧如焚,方让文姬来辽东寻找可调停的机会,不想能在此遇上徐之!”
“那就来得及!”秦刚此时闭了闭眼睛,再道,“只要还未交手那就有时间,此事莫急。”
于是邹放与王文姬先后离去。
秦刚与秦虎简单商量了一下,就以练功闭关为由,暂停几日接见外客。
幸好郭啸就在这一天想着要给大帅去搞些上好的虎鞭鹿茸,一番打听后,听说城里的货都被商行收购贩去了南方。要想再找好的,必须得出城去山里的猎户那里去收。这郭啸也是毫不含糊,趁着现在大雪未完全封山,带着几个手下,一出城就是几天。
秦刚大约花了三天左右的时间,才与秦虎大致理清了自去年六月失忆到眼下的总体情况。
大宋那一边的对手们,基本上都深信了他的死讯。尤其是在赵佶顺利继位,蔡京成功上位,一帮人都还在忙着重新构筑各自的权力圈,偶尔也会因为外部敌人被完全消灭之后,相互之间也在渐渐进入到永无休止的各种内斗之中。
正在上京的耶律宁兄妹那边,本来就并非是敌人。留在那里的皇子赵茂,此时不仅有了混同郡王府的小王子身份,更是有着秦盼兮与赵梧在上京城的明暗保护。
倒是在眼前的辽阳城,一个可见的威胁是越国王耶律淳与王妃萧菩贤女,他们对他始终有着一定的疑心,所以这才一边想着拉拢。一边又想着防范;另一个潜在的风险便就是顾莫娘及其背后的神秘力量,应该就是女真人的黑龙阁。不知道下一步可能面对的,会是怎么样的一种特别局面。
秦虎先是听说了这个顾莫娘是女真人的探子,接下来又听说她的真实身份居然就是秦刚的同乡郭小娘,大为惊讶。他在沧州也曾待过一段时间,既知晓南皮知县张徕被斩首的事,也知道其夫人郭小娘就是秦刚在高邮的同乡及初恋对象。曾经跑到沧州府当面求情不成,之后便不知下落。只是绝对没有想到竟然到了辽国堕入风尘成为舞绝行首。
“没关系,此事我们当以不变应万变!”秦刚冷静地分析道,“女真人野心很大,他们寻我也非一日。设想一下,顾莫娘把我的消息传回去,他们一定会由能主事的人主动找我。正好我还答应了高丽国长公主,帮他们调停曷懒甸那里可能会有的冲突。所以,眼下最好的方法,不如我们直接就去曷懒甸,这样的话,好好准备之后,几个问题有可能一并解决!”
“去曷懒甸?如果女真人不同意调停呢?”
“这个不必担心,调停和解的事可由不得他们同不同意。因为无论女真人、还是高丽人,现在可都是大辽国的藩属臣民,基本的面子总是要给点的。
再者说,他们女真人不是崇尚武力解决问题吗?我们不妨就把部队拉到那里去,让他们先领略一下我们的坦克军实力!”
“属下明白。”
“事情纵有千头万绪,首先原则就是不能自乱了阵脚。先顺其自然,好歹目前的形势还算不赖,本帅就得先把这徐副都总管的事情做做好!”
五天过后,徐副都总管宣布练功顺利、“闭关”结束。首先就是去了一趟王府,为自已这次临时行为作了一番解释:
“王爷与王妃鉴谅,徐某练的是一种外家功,正常练习进展较慢,但是如果能遇上稀世灵药的配合,那就可以事半功倍。这次正巧在拜访的华神医处寻得深海鱼油数瓶、千年海珠数颗,都是某这些年里苦寻不得的珍罕之物,一时按捺不住,便就收了它们直接开始助力于练功,这便就是让各位担心了!”
“哪里的话!徐都总管乃是东京柱石般的人物,今日能够神功精进,岂不正是我辽东之福嘛!?,本王对此甚为欣慰!甚为欣慰!”耶律淳此时看着精神抖擞的秦刚又由衷地说道,“今日见得徐都总管的眼神精亮,料想此次定然有了神功晋级、收获不浅吧!”
“托王爷洪福,徐某的内功略晋了一层。”秦刚却想把话题引到军情上面,“这次过来之前,正好处理了几封军情急报,说是北边的完颜部女真人,派了人去联络东边的长白山部女真,妄图劝降并吞并那里。而这个地方,正是高丽人一直觊觎的曷懒甸地区,只恐稍有不慎,就会有战事发生。”
耶律淳一听,却不以为然地说道:“本王还以为是什么要紧的事情,这曷懒甸已近大海,多是荒凉山林之地,这女真人与高丽人争斗,不管是谁赢了,都还是我大辽的藩属之国,就让他们自已争斗去好了!”
萧菩贤女因为得了王文姬关于商贸分利的承诺,当时就表示过,高丽希望大辽能出兵调停的事,徐三那头,会由王文姬想办法去说服,而在越国王耶律淳这边,便就由她来出力。于是便开口道:“王爷不知,若只是长白山部女真人与高丽人对打的话,的确就是这个道理。眼下这个情况却是,隔着上千里地远的完颜部女真,却是想把他们的手伸到曷懒甸来,这要是让他们占了上风,那可说不上是件好事!”
秦刚一听萧菩贤女的助力,立刻赞同道:“王妃所言极是,这完颜部女真不可小觑,最近几年,他们的势力范围不断膨胀,前两年还借着平定萧海里之乱,拿着皇帝陛下虚封给他们的官职为借口,四处扩张,吞并了好几个部落,这次若是他们再借机把手伸到曷懒甸,只怕这完颜部尾大不掉,终成我辽东之患啊!”
耶律淳也是个没主见的人,听到在场两人都这么说,立刻问道:“那便如何是好?”
秦刚一抱拳道:“徐某既掌这辽东军事,当不能让任何有损大辽利益的事情发生。曷懒甸一地不可妄动兵戈。趁眼下局势未变,徐某决定想未雨绸缪,带兵东巡曷懒甸一带,以示我大辽安定区域和决心,以震霄小之心。”
“什么?徐都总管要带兵东巡?此事不可如此莽撞啊!”耶律淳一听,连忙摇头表示不同意。
“王爷可是担心辽阳城的防守?”秦刚对此解释道,“这次东巡并非为了去起战事,徐某计划只带野战精兵三百名。大军主力都会留守于辽阳城内,包括郭都指挥使等人,定会完全保障这辽阳城的防务之事,绝无意外!”
“啊!要是如此的话,本王却是又担心徐都总管你的安全了。那曷懒甸的生女真部族凶蛮无比,你只带三百人的话,实在是太危险了!”耶律淳倒是好意为他考虑,“如果真的一定要曷懒甸的话,不若带上你的一整营坦克军以及两营轻骑,这样更为妥当!”
“哈哈!徐某谢过王爷一片好意。”秦刚却是谢绝道,“此次去曷懒甸,只是为了震慑与调停矛盾,三百精兵足够了。去多了,反倒容易引发女真人与高丽人的猜忌!”
“王爷,这领兵打仗的事,还是听徐都总管的为好!”萧菩贤女在一旁劝导道。
“哦,哦,也是也是。既然如此,本王也不乱出主意了,那就预祝徐都总管此去旗开得胜、马到成功!若有沿途补给驻扎之需,本王即刻发文,责沿途诸地全力支持。”
“徐某正有此意,不想王爷却是提前帮助想到了,实在是感激不尽!”
“哪里的话。辽东大局全赖你我同心协力啊!”
临走前,秦刚假装随意想起的一样,对萧菩贤女道:“徐某想在出发之前,还想再见顾大家一面,不知可否?”
“哎呀呀!我是怎么说的呢!刚才来的时候啊,这顾大家也是想托我来着,想问一句徐都总管有没有空,能否去她那里坐上一坐,你们看,这不就是那个‘心有灵犀’嘛!”萧菩贤女却是如此打趣地说道。
秦刚继续装作脸上一红,顺水推舟地就告别了耶律淳与王妃二人,由王府的人引着,去了顾莫娘的住处。
顾莫娘先前就和萧菩贤女说好,所以一早就妆扮一新地等候在那里,待得旁人退下之后,顾莫娘却是脸色一变,责问道:“你想带兵去打曷懒甸?”
“顾大家好快的耳目。”秦刚淡定地说道,“只是曷懒甸本就是我大辽之域,本将军只是例常巡视,何来出兵攻打之说?”
“你这几日的所谓闭关练功,就是为了策划此事?”
“言重了,某还真的是为了练功。不过,顾大家那晚所言的合作之意,某甚是赞同!”秦刚在言语间立刻转守为攻,“只是在下的性子这些年变得急了些,你说的在北边的上面人消息却是一直没有等来,某觉得在辽阳城里空等着不是个好方法,不如找个理由往北往东走走,这样也许会更好见面呢?”
顾莫娘终于感觉到,相对于几日前所见,那时应该是相互带着尽可能的伪装,而今天所看到的秦刚,似乎是多了几分说不出的精明与压迫感,让她竟然再次有了一种在他面前无法把控的感觉。
不过,毕竟这几年的风月场上,又给了她几分新的手法与信心。她的双目开始微微下垂,特意修饰的睫毛上下抖动着,转而抬起的便是一张楚楚可怜的面目,娇笑道:“徐都总管可别老是动刀动枪的,那可是得吓着奴奴呢!不过幸好奴奴如今也算是个对都总管知根知底的人,可别总是冲动过了头,那样辜负了奴奴的一片心意是小事,可要是掀开了徐都总管的老底子,那可真是大家的面子都没有了啊!”
听着顾莫娘的威胁,秦刚此时却是目光灼灼地盯着她,进而直逼至离她眼睛半尺不到的距离,一只手却是把上了她柔若无骨的后颈之处,声音也开始变得温柔无比:“莫娘啊莫娘,可别这么调皮,可不能拿着枕边之话到外面四处张扬!某可在这里再次向你表白,就是那天晚上对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实意!都是发自肺腑!只求莫娘不要得陇望蜀,顺杆子就想上天,那样的话,才真是算是辜负了某的一片诚心!”
顾莫娘的脖颈之处已经感受到秦刚的那只大手所透出来的隐隐力度,这哪里会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之手!就在这一刻,她竟有点相信了关于对方“闭关”练功的传说,吓得浑身一个激淋,只能强颜欢笑道:“奴奴哪里敢做什么非分之望,只是离开南京的时候,妈妈有约不能在东京长待,想到此事,心里难受。今天又听说都总管要外去巡视,奴奴心下不舍,这才有了一些怨言,还望都总管体谅奴奴的不易。”
“哦?!既然如此不舍,那徐某便去向王爷王妃开个口,为你赎身到某的身边如何?”秦刚颇有深意地看着顾莫娘,令对方不由地心里一惊。
这该死的压迫感!
此话大大出乎顾莫娘的意料,可是她此时也只能硬着头皮应道:“徐都总管若是言出必行的大丈夫,奴奴便静候佳音!”
当秦刚离开之后,内室里立即闪出了那位刘嬷嬷,她冷着脸道:“此人太老辣,不是你能应付得了的。我早就提醒过,在阁主消息未回之前,切忌轻举妄动!”
“可是,今天的情形你应该听得一清二楚,是他步步紧逼,我也无可奈何啊!”顾莫娘无力地辩解道,“前天王妃也找奴问过从南京赎身之事,便就是有意想将奴送予此人。今天若是他再去开口,这事也无可拒绝啊!”
“罢罢!此人居然敢带兵北上,那不如就顺其之意,跟在他的身边!虽有风险,但也总好过放任其胡乱行径!”刘嬷嬷虽然感觉事情有点失控的迹象,但也自我安慰道,转而对顾莫娘疑惑道,“你说此人先前对你绝情无比,怎么据老身的眼光,有点不太像啊!”
“此子早年暗恋于奴,后来因其不识时务,被奴放弃,那时大约便是恨上罢。”顾莫娘凝神回忆道,“但这男人,多是喜新厌旧之人。那日沧州,正是他风光得意的时候,对于已为人妇的奴,自然是下得了狠心。不过,今日的奴,却又是时势异矣,身为万人争抢而不得的南京舞绝行首,他……”
“也是,哪有不想偷腥的猫!更何况以又是在这遍地腥膻的北地!对你的投怀送抱,他若不起色心,倒还真是怪事了。接下来,你我小心行事便是了!”
这刘嬷嬷只知顾莫娘可能会是旧情复燃,也可能只是欢场上的逢场作戏,却不知在她的内心,却是怀揣着要为阁主而守身、并一心存着最终能荣为王妃的梦想。
秦刚转身便去找了萧菩贤女,提出想帮顾莫娘赎身的想法,不想却被对方听了后,笑得是花枝乱颤:“咯咯咯!哎呀!妾身就是在说啊!徐都总管这样的英雄,又怎能错过像顾大家这样的美人呢!你放心好了,这事自有我来安排,给莫娘赎身的事情,我来派人去南京谈。今晚我就将莫娘送至府上,不会误了都总管的良宵美景!”
“王妃与王爷的厚爱,令徐某没齿难忘!为莫娘赎身的银两,容徐某一段时间,必将还上!”
“徐都总管这是何话?莫娘就是妾身请来的,你们这段姻缘也是妾身喜闻乐见的,这点银两还什么还?就当王爷与本妃送给二位的贺礼好了!”
“徐某再次拜谢王爷与王妃的恩典!”
最终,看着萧菩贤女开始为顾莫娘搬过去又在安排各类物品时,耶律淳多少有点肉痛地说道:“这又是赎身银两,又是这些贺礼,花的钱也是不少啊!”
“王爷是心疼银两呢?还是心疼人呢?”
“瞧你这话说的,本王还不是真正心疼要赚钱养家的你么!”
“放心好了,妾身已经安排人将这些情况送回上京。相信没多久,耶律宁那个毛头小子就应该发急了!我们坐看好戏就行了!”萧菩贤女满意地倚在耶律淳的身上说道。
“王妃妙手啊!由此看来,这笔钱花得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