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亲娘舅

金宇对于秦刚与李清照的事情还是非常上心的。

自从李清照到了沧州之后,他便直接在州衙的后门附近整理出了一处独立的宅院,先是让秦盼兮搬了过去,再安排了两个粗使婆子,让她们一同陪同着李清照住在了那里。

这样安排的话,李清照在沧州的起居就不太会有什么闲话了,而且从这里直接可以通过后门进入州衙,进出来往之事旁人一般都看不到。

这样的安排看起来似乎有点多余,但是金宇却深知,这李清照的父亲好歹也是朝中秘书省的官员,未出阁的姑娘这样子跑到沧州来,就已经是够惊世骇俗的了,可千万别在沧州这里传出来不太好的是非。

然后,他又在整个衙门上下都严格叮嘱过禁口令,不允许任何人随意去议论甚至提及李清照在这沧州的事情,好在不论是秦刚的名声还是他的威信,在这里都还算是不错。

王仲琓到了沧州之后,秦刚不方便立即接见,而是由金推官出面,先是安排他们一行在城里最好的客栈住下,然后再带到了李清照的住处。

这娘舅先是看了院里是秦刚的妹妹陪着自家的外甥女,此外还安排了使唤的婆子,看着在这沧州也算是没有亏待,后来又听说是从大名府时就被发现并一路护送着送到这里来的,总算是里里外外先把心给放下来了。

所以在对李清照除了开头的几句责备“不懂事”的场面批评话之外,更多的都是关心她在这里是否吃得习惯、住得顺心,以及赶紧早点收拾了东西与他回京城去,以免让爹娘牵挂之类。

李清照虽然性格独立好强,但是在见了自家的娘舅之后,又听到了母亲因为她跑出来而茶饭不思、担惊受怕的话之后,也是强硬不起来,听得几声劝说后,也就答应第二天一早便随他上路回京。

王仲琓把这些事处理完了之后自然还是要去拜谢一下秦刚,除了他是当地的主政官员之外,至少这些表面上的照顾以及到京城的及时报信一事,还是需要当面感谢的。

秦刚却是对与王仲琓的见面相当地重视,特意还摆下了私家酒宴招待,叫了自家妹妹以及李清照一起坐着,酒宴间除了场面上的一些客套话之外,还有意聊到了王仲琓在京城石子巷那里的房屋出租一事。

秦刚自然是盛赞王仲琓当年眼光独到,提前购置了如此好的房产,眼下的租金收入,也成为了一项稳稳的进项,然后便顺嘴一句提到:“石子巷紧邻袄庙斜街,在这个地段上,不单单是租房收益完全不用担心,要是用这个房子单独开上一家店铺,那也是寸土寸金的好地方,收益则会是要好过房租好几倍的啊!”

“话说的虽然是这样,只是京城里开店铺,要的是有独特的货品、专门的供应路子,还需要商业行会的关照。我等都是外行人,贸然之间,也是摸不得个头绪。”王仲琓客气地说着,心里却是有着嘀咕,早就听说这秦刚虽然做着高官,却在京城里与商行各路都有着密切的关系,好几样京城畅销的东西,都是出自于他那里。

“哎呀!说起来这事真是,三舅这里有着好的门面房子,却愁没有合适的项目好做。我那在大名府的禠哥却是发愁手头有着极好的生意想到北城开分店,却找不到合作的人与地方。”秦刚顺势说起这话后,又赶紧解释一下,“对了,我说的这位禠哥,便是前李相公的四子李衙内,如今回了大名府做生意。上次清娘来沧州的半路,就是得到了他的一路护送。”

秦刚在这句话里直接称起了三舅,惹得李清照狠狠地瞟了他一眼。

不过王仲琓却没有注意到这点,他的兴趣一下子就被做生意的这个话题给勾起来了,直接问道:“这李衙内是想在北城开一家什么分店?”

“也就是香水店啦!京城里各家胭脂水粉店的各式真花香水,都是李衙内这里专门供的货。只是现在这香水用得多,也不仅仅只是各家的娘子姑娘使用,京城有脸面的大家,男子用得也是不少。所以他现在人在大名府,作坊的产量做大后,总想着能在北城市口好的地方,专门开出一家专卖香水的店铺,他是有货有销量,缺的就是店面和管店铺理的人。不知三舅对此事有无兴趣啊?”

王仲琓心里却是一阵激动,他久居京城,虽然并不专门做过生意,但是却知道最近几年,京城里的这香水却是风靡全城的好东西,常常会卖得断货。就像秦刚讲的,如今许多王公贵族的男性,也会以合适的香水喷洒为各自身份的象征。

这个生意,绝对是一项只赚不赔的好买卖。

王仲琓也顾不上去猜测秦刚的用意,只是试探着说:“其实我那出租的几间房子随时都可以收回来,别的不敢说,要是开一间香水店正是大小最为合适,而且我那不成器的老大王殆读书不成,也算是闲赋在家……”

“啊呀呀!所以说这件事,不就是瞌睡遇上了一个枕头,巧了么?!”秦刚直接一拍大腿说道,“禠哥那有货缺人缺店面,三舅您这里有人有店面,发愁不知道卖什么。这事我就代禠哥他作主了:店就开在您那个地方,铺子平时交给殆哥去管,这就算是您既出店面又出人,算您……六成,对,就六成的股份。然后这殆哥算是店里的掌柜,在京城做事嘛,我看另外再给他先开个三十贯的月俸,三舅您看如何?”

这王仲琓本来试探完话后,便端起茶杯假装喝水,想掩饰一下自己有点激动的心情,不曾想秦刚就这么一开口便许了他六成的股,以及家里老大一个月三十贯的高俸酬,他一下子被惊吓得“啪嗒”一下把茶杯打翻在了桌上。

“三舅!”李清照却也不满她舅舅这样子的失态了。

不过,秦盼兮却是笑眯眯地说道:“不妨事的,我这杯子买得不好,太滑太滑,我去再重沏一杯,没事的。”

一经打岔,这王仲琓也算恢复了常态,赶紧说:“这事不太好吧,我知道这香水是京城里的好生意,我这股子占得也有点多了,而且给我那小子的月俸……”

“不多不多!”秦刚摆摆手说,“前面还说过您那地方是寸土寸金呢?而且殆哥的的月俸一事,您先体谅一下,刚开店,先只能定这么高,等生意好起来了,再提。”

“不不不,我不是嫌低,是说太高了,他刚学习这事,哪能拿这么高!”

“不高不高,这京城里做个掌柜,好歹还要应酬、交际。”秦刚却是拿出了派头,“这件事,三舅你就听我的,就这么说定了,我马上给禠哥去信,正好回程路过大名府时,就让他派人跟您回京看铺子,签契约,再定开店的时间。”

王仲琓这时才注意到,秦刚已经喊了他好几声的“三舅”了!

可他又能怎么样呢?香水铺子一旦开了业,不仅仅是之前的房租收益能够上升好几倍的事,关键是自家老大也算是在京城里有了营生,以接下来的娶妻成家的事,也就不用太发愁了。

他也只能举起盼兮给他新沏的茶,以茶代酒,表示感谢。心里却念叨着:“清娘啊,不是娘舅太自私,家里这几个表哥对你都算是不赖,你这事也算是帮了大表哥的忙了。”

不过,他抬头再看了李清照此时娇羞作态的样子,顿时又醒悟了过来:“我为啥会感到对她亏欠呢?这小伲子,自己都跑到人家这里来了,心里早就向着这边了,我这做娘舅的辛辛苦苦地赶过来,所以秦刚要对此表示表示,那也算是应该的事嘛!……当然,这个表示的礼,确实是有点那个……那个太重了点啊……”

到了餐后,秦盼兮带着李清照回去了,秦刚便不再避讳,直接对王仲琓说道:“三舅,不瞒您说,清娘这次来沧州虽然也出我的意外,但是究其根本,还是秦刚的不是。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秦刚一直对清娘倾慕在心,按理应该是及早上门提亲的。只是这几年受朝廷指派,东奔西走,延误了此事。所以,这次便想拜托一下三舅,回京之后问问文叔师伯的意思。秦刚愿意托请有德望的长辈上门纳采提亲,求娶清娘。”

其实王仲琓来沧州之前就从自己妹妹那里听说了此事的一二,在过来的路上,也清楚自己外甥女居然能只身跑来,定然与这秦刚脱不了干系。

其实单纯地站在清娘的角度上来看,秦刚愿意提亲纳采,这也算是坏事变成了好事。

光看条件,秦刚今年才二十二岁,却已经高居正六品的左文殿修撰、知沧州兼高阳关路兵马副都总管的官职,甚至都已经高过了那李格非不少。

只是王仲琓自己四个儿子,唯一的一个女儿五娘今年才五岁,年龄太小,否则他都想直接当这个老丈人了。

更不要说,刚才酒宴之上,秦刚关于京城香水铺的这一手大礼相赠,表面上又做得那么丝滑妥贴,他的心里早已经是认下了这个外甥女婿。

不过他也是向秦刚实话实说,自己只是娘舅,这些话他是可以回去转达的,其间自然也会给他多说几句好话的,但是最终的决定权却只能交给她的父亲李格非。

秦刚则表示说那是那是,并再三感谢,说此事就只需提一下,就算是辛苦与麻烦三舅了。

第二天,回程的车马安排、厚礼随行,并且告诉王仲琓,经过大名府时随行人员会去通知李禠那里派人一同去京城,各方面的安排都是做得滴水不漏。

对于秦刚而言,关于这清娘的终身大事,也不求王仲琓能帮上多少忙,只求能多结个善缘,在那李家那边,好能多一个站在他这边的,便就是好事情了!

李清照泪眼婆娑地与秦刚分手之后,便随着娘舅回了京城。至于李禠得秦刚通知后,并不是很情愿地去安排了香水店一事,则暂时不表。

这李清照回到家里之后,先是被母亲心肝宝贝地搂在怀里哭泣了一番。

而李格非再上下打量没看有其它什么异常之后,便还是板起了脸,好好地将李清照这种私逃出家的行为给数落了一番,并且像模像样地用家法在她背上敲打了三下,并罚其禁足一月在家。

李清照原本也是自己有点心虚,看到父亲如此高举轻放地饶过了她这次,想想自己的心意也算是表明了。所以料想接下来短时间之内,估计也不太会有其他的说亲议婚的事情,于是也难得地作乖巧状,在母亲王氏的催促下,向父亲认了错。

接下来,王仲琓也算是交了自己的差,也先拦了一下夫妻二人的感谢,就直接把自己在沧州与秦刚见面的经过,以及最后秦刚所提出的意思告诉了二人。

“反正我也是把话向他说明白了,我不过是个娘舅,他的这个意思,我只能是负责转达。文叔啊,这事还是你们夫妻俩尽快拿个主意,我就管不上了!”

“我是个妇道人家,要说这徐之的人品才学倒也是不错的,又是少游的学生,做官的前程也看着不错……”这王氏本来不会自己发表自己的意见,只是这次是自己的哥哥出面转说了话,她之前明白丈夫的想法,担心他贸然回答得太硬,拂了自家哥哥的面子,于是便难得地抢先说了一个模糊的态度。

“你懂什么?我这是为了清娘的将来考虑!”李格非却是有些不悦,他对秦刚倒没有什么恶意,只是出于对其政治立场的考虑,不想让女儿再次卷入到旧党阵营之中。

因此,秦刚的高官厚禄却并非在他的考量因素之人,反倒是觉得并未进入官场、目前只是太学生的赵明诚,却是深得其心。一是个人老实、稳重,二是他的父亲赵挺之如今正是新党干将,朝中的前途甚是看好。

所以这李格非对于未来女婿的选择标准也是非常有意思,家庭是需要有背景的、个人倒不要太有能力。

王仲琓想了想,自己在沧州已经收了人家那么大的一个礼,不去帮着多说几句,感谢心中会有愧,再说了,他也是真心实意地觉得秦刚这个人相当地不错啊。于是他便笑着说:“要说清娘这次跑到沧州去,也是太过于冒失了。只怕一不小心被别人听了去会有闲话。不过若是应了这秦刚的求亲纳采,这件不好的事情呢,反倒也就成了段佳话。”

不过,王仲琓却是好心办了坏事,他的这番话听在李格非的耳朵里,却是相当地刺耳,立即冷起了脸说道:“仲琓你这话是从何说起?是他秦刚的意思么?意思我家清娘就只能非他不嫁了么?”

王仲琓吓了一跳,赶紧解释道:“文叔你千万别误会。不就是家里人么,我才这么随意一说。既没有想帮谁做说客,也没有糟践自家外甥女名声的意思。这事还是你们夫妻俩自己个儿合计吧!我也算是交差了,告辞!”

王氏连忙拽了拽自家夫君的衣袖,而看到三舅老爷这样的反应,李格非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态度有问题,连忙缓和了语气,说最近确实因为清娘的事情让自己很是烦躁,刚才情绪有点着急,其实清娘这次的事情也是多亏了他这个娘舅的帮衬,他为自己刚才不妥的态度道歉:

“仲琓,你也得理解我的想法,眼下朝局如此复杂,就连丈人贵为宰辅,去世经年,还会再被拉出来再行贬斥。我必须要给清娘选个能靠得住的夫婿才行啊!”

“靠得住?”正是因为说到了自己的父亲,王仲琓却摇摇头道,“如尔所言,宰辅家的都未必靠得住!这今天是新党,你又岂能知道明天会不会是旧党。”

“圣上如今正值壮年……”

“官人!”王氏毕竟出身在那,立刻叫停了自家丈夫不合时宜的讲述。

“对了,仲琓你也帮我留心一下,这清娘也是到了出阁的年纪,上回又出了这么一件事,我想想还是得买个陪伴的丫鬟跟着,你人头熟络,也帮我看看,关键是要老实可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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