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查哥里提及他打听到的情况之后,赵梧等人也是激动地两眼放光,这应该是他们这几个月历经艰辛万苦,跋涉千里而来所能获得的最好的消息了。
不过赵梧还是连连示意盼兮要控制好自已的情绪,并道:“我也相信这辽国王爷从南边带来的两个人就是秦先生和小皇子,因为这时间、地方、年龄都能对得上。不过,我们毕竟都没有见过他们两,现在还不能这么肯定。否则希望越大,最后的失望也就越大。眼下还是要想办法进行确定。”
虎哥更是镇定,说道:“在下也是希望如此。但是现在的问题是,如果秦先生活着,那他为何不与我们联系?反而会与这辽国郡王去出征打仗?再多想一点,宋辽之间毕竟还是两国,这混同郡王又是高居大辽枢密院的高官,按你们的分析,连我大宋的小皇子都已经在他手里了,你说他怎么能忍得住,不在这上面做点文章呢?”
“那你说,为何这耶律郡王从我们大宋出使回来,府里就这么巧地多了这两个汉人呢?”赵梧反问道。
“有一种可能是巧合,这辽国郡王有个私生子不稀奇,再有这个年纪的小舅子也正常。此外还有一种可能,这郡王也是担心会有人查到他这里,故意设个圈套,刻意安排这两个有如此明显特征的人出现在王府,也是能够说得通的。”虎哥皱着眉头,认真地猜测着。
“这个辽国郡王为何要安排这个圈套?”
“我们谁也不了解这个耶律宁,我只是按通行的逻辑分析,这也是遵循先生之前的教导!”虎哥还是不紧不慢地说道,却是把赵梧说得止住了嘴。
秦盼兮虽然没参与争论,但她的想法显然是偏向于赵梧的,不过虎哥的意见她也是听进去了,尤其是听到这里时,她也就开了口:“其实这件事,争是争不出个结果的。我们还是需要去见人,一旦看见后,也就能够水落石出!”
“见了人?可是这混同郡王不是把疑似秦大哥的人,带去西北打阻卜人去了么?”
“那我们就再去西北!”秦盼兮坚定地说。
一下子其他人都惊讶地看着她。说句实话,从京城一路走来,他们这些人都是极佩服这个丫头,更是打心眼里开始有些尊敬她:
本以为走了这么久,到了已是苦寒无比的塞北上京那就差不多了。却想不到,为了找寻哥哥,这个丫头竟然毫不犹豫地提出还要再去西北。
可是,敬佩归敬佩,再往西北,那不是苦寒更重的问题,而是那里会是战场以及无法把握的凶蛮阻卜人的地盘,各种未知的危险,恐怕是要上百倍。
所以,此时的赵梧与虎哥对视了一眼,便在要劝阻秦盼兮一事上取得了共识。
“各位可否听我一言?”却是长门徐退开了口。他们几个倭卫一般并不参与他们的讨论,但他毕竟是虎哥的师父,挺受大家的尊敬,连说可以。
“眼下去西北战场看一看,查证一下跟着这辽国郡王的人是不是主公,的确是好方法。但是西北太大,战场又实在危险,这个方法的难度着实不小。不过你们有没有想过,想查实真相,还有一条路。”长门徐退说道。
“你说的是王府里的小皇子吗?刚才我也想过,可我们谁都没见过小皇子,真是见了后,也未必就能断定啊!”赵梧明白了长门徐退的所指,但是却提出了自已的意见。
“这个不需要担心,到底是大宋的皇子、还是大辽的王子,只需要听听言谈、看看举止、大致也就可以判断了。毕竟我们已经在了这上京城,去想办法了解打探这个孩子,还是相对比较靠谱。当然,去西北的这个方法更直接,也不能放弃。所以我的建议是,兵分两路,一路留在上京,查探小皇子;一路去西北,只要确定主公在那边,也好随行保护他平安回来!”
也别说,长门徐退的这一建议,非常完美且可行。关键之处在于,解决了赵梧与虎哥最担心的问题——这起码可以让秦盼兮留在了相对安全点的上京城。
大家商量到最后的结果是:
虎哥与猪奴儿兄弟三人一起去西北,盼兮与赵梧留在上京设法寻找可以接近并进入王府的机会。然后四名倭卫则分头负责机动联络传信,包括与西北这边、还有要与大宋后方那里的联系。
次日大家便如约分开行动。
由于要做长期留在上京的打算,赵梧与秦盼兮扮作兄妹,在离王府不远的地方租了个住处。而倭卫则扮作倭商,也换到了皇城这里的客栈。
而机会居然很快就来了。
过了几天,郡王府突然贴出了招聘告示:招聘懂汉学的女夫子一名,任务是教习王府里的小王子。
要在上京找懂汉学的夫子不难,但女夫子却有点不容易。不过这个消息却是令他们几人兴奋。一旦能够应聘成功,不仅能够进入王府,关键是,就可以直接教习那位小王子,这岂不是瞌睡着便就接到了一只枕头。
秦盼兮立即收拾一番,便前去应聘。
以她的水平,先是简单的填报了一些情况后,立即就被带到里面去考试。而她也就是简单地默写了两篇诗经里的古诗,就立即在本来就不多的应聘者中脱颖而出。
然后府里的一位管家出来,询问了她个人的情况。她便按之前与赵梧商量好的说法,称是与兄长一起来上京做生意赔了本,无法回去只能想法在这里找些活计谋生,正看到这份招聘,才来此应聘。
管家听了后,感觉很满意,便就派了下人随她去了住处,见到了赵梧,也确认了这些情况后,就让她在住处候着消息。
次日下午,郡王府的管家却是亲自再次过来,说是成安公主想见一见她。
秦盼兮便被管家的马车接到了前两天去过的白陀寺,这次却是一直进入到了寺中的后院。看得出,这里并没有什么火灾的影响痕迹,一切都很幽静精致。
秦盼兮被人一路带了进去,便见到了一身素服的成安公主耶律南仙。
“这就是清娘姐姐说过的会抢走自家哥哥的那位辽国公主吗?”盼兮低着头进去时,也偷偷瞥了两眼,第一印象就是这位公主的确长得很美,而且还有一种冷艳的特别感觉。
“赵宁儿。”耶律南仙拿着盼兮应聘时写的东西在看,“你的字写得极好,古诗默的也不错,看得出受的教育很好,都读过哪些书啊?”
秦盼兮当然不会说实话,就挑了一些普通的经书典籍说了几本。被问及家庭出身以及为何会学这些东西时,便讲自已家原是南京那里的汉人大族,年幼时家中富裕,所以请了私塾先生在家读书认字,后来家道败落,如今只能与兄长一起跑生意。这次来上京做生意,却不幸遇上货物出问题、赔了本等等。
辽国这里,汉人有富有穷,而且像说的这种情况也是常见。
“原来如此。”耶律南仙点了点头,又看了看眼前的这个赵宁儿几眼,不知为何,心里竟然对她便就生起了几分好感,“也算是有缘。王爷外出,让我要照顾好小王子。不瞒你说,这小王子的母亲是汉人,按王爷的意思,也到了要给他寻找合适的汉学开蒙老师的时候。只是因为王爷不在府里,平素都是由我来看管,所以便想着,是不是找一位女夫子会更加方便。今日见了你,便是感觉亲切,以后小王子的蒙学一事,就麻烦夫子了!”
秦盼兮见事情顺利,也是心生欢喜,赶紧应下。
耶律南仙便叫了领她过来的管家,当着面将秦盼兮的报酬、待遇、负责内容以及入府之后的住处等事都议好了,便就直接安排现场签了契约,再让管家带她回郡王府。
几人都走后,耶律南仙却在奇怪:“徐三他与兄长走了不过才月余的时间,难道我就这么地想他吗?竟连在今天过来的这汉女脸上,我都能够看出有几分与他相似的眉眼神情。果真是我夜夜所思,便日有幻觉了吗?”
想到这里,南仙的脸不禁便红了。
而秦盼兮便如愿以偿地进了郡王府。
不过,管家在把女夫子已经请来的事情报给小王子后,却得到了意料之中的抵触。
原来,与绝大多数的小孩子一样,金哥到了这里后,更加偏爱于骑马与射箭等勇武之事,对于读书认字这样的事情,也就是徐三在府中的时候,还算好一点。现在,徐三与王爷都不在府里了,这一个多月以来,他是天天拉着王府侍卫队的几个人,要么是陪他出城去骑马兜风,要么就是在府里的演武场上看他们训练。侍卫队队长还给他做了一把拉力最弱的弓箭,却令他最是爱不释手,没事就会拉着人在后院那里练习射箭。
他现在的这股习惯与爱好,倒是非常对契丹人的脾性,很得侍卫们喜欢。
只是小王子要这样子玩的话,却是不符合耶律宁在临出发前对南仙的嘱托,包括徐三也拜托过,无论如何,要让金哥不能荒废了汉文方面的学习。所以耶律南仙便决定还是要聘用一位女夫子过来教习最为妥当。
此时的赵宁儿(秦盼兮)在管家的安排住下后,第二天一早,金哥便就主动找上来了。
“你就是赵夫子?你是女的怎么还能做夫子的?”金哥首先便来发难。
“女的为何就不能做夫子?”赵宁儿一见到金哥就有点小激动。倒不是能够认识,而是她想到了,只要能证明眼前这小王子就是小皇子的话,那么也就证明了另一个去打仗的人就是他的哥哥。不过这时她还是控制住情绪,一直警告自已要稳住,千万不能因小失大。
“因为夫子就应该都是男的啊!”金哥倔强地说道。
“你看啊,他们是怎么介绍我的呢?”赵宁儿决定先逗逗他,这样可以拉近距离,“是不是说我是你的女夫子?那就说明这夫子有男也有女,是吧?”
“可是夫子都会是很厉害的人,你怎么会厉害呢?”
“我当然会很厉害!你要不信,我给你出两道题看看?”赵宁儿笑道。
“不行,你别给我出背书认字的,你是大人,我比不过你!”金哥却很狡猾。
“我不出背书认字的题目,你过来看。”赵宁儿看了看周围,顺手从桌案那里挑出了一张用来书写拜帖的硬纸,将它对折了一下,再用剪刀剪出了一只展开了双翅向前伸出去的大鸟形状。
赵宁儿的手很巧,剪出来的纸鸟栩栩如生,金哥甚是惊奇。
赵宁儿又从头上抽下了两枚稍小的发簪,放在桌上,道:“给你这两个小东西帮忙,看看能不能让它能够腾空悬在桌上的水壶嘴上呢?”
原来这个题目竟然如此有趣!金哥顿时来了精神,看着赵宁儿给他的辅助东西,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先是用这发簪压在水壶嘴上,然后又是用它想将纸鸟的翅膀夹到水壶嘴上,但是显然都失败了。
赵宁儿嘻嘻笑道:“没事,你可以把这个带回去,请教王府里的其他任何一人,能够做出来,都可以算我输了。”
“真的吗?你不许后悔!”金哥眼睛一转,立即就要拿着这些东西回去。
“别急!我给你多剪几只,防止你弄坏了。我们说好,到明天这个时候,你要是弄不出来,我能做出来,你就必须要叫我赵夫子!”赵宁儿笑眯眯地对他说。
果然,这一天里,金哥拿这些纸鸟,和两根小发簪,不仅去找了王府里的管家、府吏,甚至还把几个和他玩得最熟的侍卫长叫来,却都说想让这只纸鸟腾空起来,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一定是他被请来的女夫子给诓骗了。
第二天,历经了无数次失败的金哥开始信誓旦旦地认为这件事是不可能的,赵宁儿微微一笑,将两根小发簪一左一右的别在了纸鸟的翅膀前端,然后便说:“这样就好了!”
“就这样?怎么可能呢?”金哥完全不相信。
赵宁儿就将现在的纸鸟的嘴部钩在了水壶的壶嘴尖部,这时,神奇的一幕发生了,纸鸟居然晃晃悠悠地就挂在了壶嘴之上。
“咦!咦!怎么会呢?”金哥大叫了起来,并且用手去触碰了一下鸟身,只见它只是在壶嘴上晃来晃去,但就是不会掉下来。
其实这就是昔日菱川书院里,在研究清楚了物体重心之原理后,经常做的各种神奇平衡小实验中的一种。不要说现在刚过六岁的金哥,就算是当时研究其它方面知识的夫子们,都也会面对着这种些神奇的纸飞鸟的实验而惊呼“不可能”!
这还不算,赵宁儿正好看到了经过的下人正拿着一柄铁棰想是去修理什么东西的,便把那人随口叫来,再拿了一根筷子,然后再从头上解下来一根丝带,并对金哥说:“看好了啊!”
只见赵宁儿将丝带一头绑在筷子上,一头绑在铁锤的木柄上,并用锤子的柄尾抵住了筷子的一头,然后就将筷子的另一头,轻轻地搭在了桌子的边缘。
赵宁儿此时再回头看了看金哥,示意自已准备要将手松开来了,金哥先是盯着桌外的简单装置看了看,然后再与她对视,之后便坚决地摇头,表示不相信这样能搭得住。
赵宁儿自信地一笑,立即松开了手。
神奇的一幕再现了,这根悬着沉重铁锤的筷子,居然就靠着与桌边搭住的一点点位置,悬在了空中,并没有掉落在地上。
“啊!啊!赵夫子你会法术!”金哥大呼了起来。
“不是法术,这叫格致!想不想和我学?”赵宁儿抿嘴笑道,却又是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
金哥歪着脑袋想了想,又看了悬在壶嘴那里的纸鸟,还有悬在眼前桌边的一把沉重的锤子,当下便不再犹豫,非常恭敬地向赵宁儿行礼并道:“金哥拜见赵夫子,给赵夫子请安。”
金哥!
赵宁儿在心底里默念着这个名字,虽然略略有点失望,不过很快也释然了,自已现在不也是叫“赵宁儿”么!
管家一开始也很担心这个新来的女夫子管不住小王子,一直还在远远地看着。此时一是惊奇于对方摆弄的这两个神奇小实验,二是钦佩对方能通过这样的方法拿住了高傲好玩的小王子,便就放下了心来。
同时也差人将看到的这些事情,都一一通报给了在白陀寺的公主。
公主耶律南仙听了下人的这番通报,却是笑道:“想不到这位招来的女夫子,还真是有些本事。都说南人们喜好钻研这种奇技淫巧,现在听来,果然不假。如此这般,金哥的学习一事,也就不再让人担心了。”
之后,耶律南仙随即再次想起:若说精通奇技淫巧的南人,又有谁能比得过秦刚呢?当年在西夏平西王府,他不就是靠着一个视觉错觉的实验赢了她一副金镯,之后又靠一个最终结果吓人的计算题赢了她数千匹的好马,当然,后面这个赌注却因为她当时被吓哭了而给成功地赖掉了。
此时,一想起当时她哭了鼻子后,秦刚便立即手足无措地道歉说是玩笑、不要赔的情景,南仙不禁“扑哧”一下开心地笑了。
一旁的使女却在想:公主今天是怎么了?
再说回王府这里,金哥虽然认可了赵宁儿这个女夫子,也被她的神奇手法所吸引,但是天生对于学习的畏惧,还是让他有点兴趣缺缺。每天总是要拖到最后时分才会来到听课的地方,而差不多下课时间一到,就赶紧想着要回去再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