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三试

同样是穿越,来到了大宋之后,其实比较麻烦的事便是抄诗:

历史上最好的诗词作品,都集中在了唐朝到北宋的这段时期,而且当世的苏轼、秦观还有即将呼之欲出的李清照都站在那里,距离太近的陆游、辛弃疾的作品,也不太敢去过多地触碰。于是,秦刚也只能退而求其次,到元明清代的诗人中找寻一些比较合适的佳作。

虽然经过了在这里的几年学习,基本的诗词水平秦刚自然是会有。不过,这次的比试非同小可,它关系到此次求亲的是否成功,所以,该抄诗时绝不含糊,现成的好诗词总比临场急就章拿出来的更保险。

想起了“挖坑”,秦刚的心念不由地一动,因为他突然想起了清代一首比较有趣的词作,而且恰恰它的词牌名就是《虞美人》,只是其中的个别字眼与韵脚,他需要应景来调一调就行了,所以立刻使就安下了心来。

想定了主意后的秦刚,一点也不着急,眼看着赵明诚已经思考结束,开始起笔书写了,他依旧还是眼望窗外,心里却是开始关心着东北方向保州那里陈武的情况,料想这些天应该会有消息传过来了吧?只是他不在沧州,还须再等上几天。

“徐之可否想好了?”突然听得李格非提醒,秦刚一抬头,却发现赵明诚那里的一首词、一首诗都已经写完了。

“哦!刚想好,就写,就写!”秦刚立即抱歉地说道,抬起笔来,便在面前的白纸上写下了一首《虞美人》:

愁声几阵连飞燕,梦断随肠断。欲将忧怨赋歌诗,叠叠竹梧移影,月迟迟。

楼高倚望长离别,叶落寒春结。冷风留得未残灯,静夜幽庭小掩,半窗明。

楚国公赵令勔就从在他的旁边,从他那里,可以清楚地看到秦刚写下了每一个字,这首词写完之后,赵令勔就觉得写得相当地不错,虽然没有那种惊艳耀目的感觉,但是诗词意境都算有了,就以在现场作词来看,的确属于比较好的上佳之作了,至少他就觉得对面的那个年轻太学生,未必拿得出这样水平的词作。

但是看到秦刚写完这首词之后就搁下了笔,赵令勔忍不住出声提醒道:“徐之,还有一首七律!七律!”

但秦刚却仿佛像是没有听到一样,看到赵明诚已经将他的诗词一并交给了李格非后,直接就将自己纸上所写的这首词交给了李格非。

自然,李格非也注意到了秦刚所交的这张纸上只有一首词,但他偏心在内,却是不肯明言指出,而只是故意含糊地问道:“徐之,你确认只交这一张纸?”

“小侄确认!”

“好吧!”李格非也改变了原先想立即评判的打算,而是将两人的作品一并放于手边,道,“为免前面评价的结果影响了二位的情绪,此题先放在这里,待三题比试完了一并评定吧!”

众人也觉得有道理。

“第二道为金石题。”李格非道,“我家收藏有不少的先秦青铜器拓片,都是平时不拿出示人的好东西,理应两位贤侄都未曾见过,为示公平,这里分成五堆,每堆五张,二位的提亲人各说一个五以内的数字,挑出这张即为比试题目。二位贤侄可分别辨识,看看能否将拓片上的文字认出多少来?”

秦刚听了暗自好笑:这公不公平都是大家心知肚明之事。其实只提比试金石学问,他自然就失了优势。

不过从道理上讲,这次是为李清照择婿,李清照喜爱金石也是事实,考一考求亲对象对此的水平,也是说得过去的,因此,他也微微点头表示认可。

于是刑恕选了个三,赵令勔也选了个三,李格非便从案上的摆放出来的拓片里,挑出了第三叠里的第三张。

秦刚明知自己不擅长,便大度地示意赵明诚先看。

赵明诚施礼谢过之后,便拿起拓片看了一段不长的时间之后,便说可以了,同时将拓片交给了秦刚。

秦刚接过一看,这应该是一件从青铜鼎侧拓下来的铭文。由于周朝把铜称为金,所以这上面的铭文就会被叫作“金文”或“吉金文字”,又因为多刻在钟鼎之上,也称钟鼎文。这金文上承甲骨文,下启秦代小篆,基本是介于两者之间的一种文字。

说句实话,就算是要去辨认秦代小篆,秦刚目前的能力也算是够呛,更不要说这更早时期的金文了。

即使是赵明诚与他一样在此之前从未见过这张拓片,秦刚也知自己在辨认金文的基础能力上,与他之间的差距实在是大。

所以,秦刚并不对这轮比试抱有幻想,而他现在非常认真地辨认,非常认真地书写,无非只是想表现出自己认真的态度,以及对最终结果的不放弃追求的决心而已。

过了一会儿,两人先后将自己辨认出来的结果写在了一张纸上,并交给了李格非。

赵明诚写在字上的字数,就足有秦刚的两倍之多。而李格非接过两人的答纸,只是眼睛简单地扫了一眼,就基本看出了这道题考,基本是赵明诚胜出。

只是连续这两题比完之后,李格非的内心却有了一点小小的摇动:

本来,他对于秦刚在诗词上的造诣是相当有数的,大致认为,不出意外地话,第一轮秦刚会胜出;然后在第二轮的金石题,赵明诚基本就可以赢回来;所以按他的本意,要想让赵明诚最终胜出,关键只需要在第三题上做出他考虑好的偏袒手段就行了。

不过,动摇归动摇,李格非最后还是按着本意拿出了第三题的题目。

“我这里有两首小女最近所写的习作之诗,只是在家中所作,难登大雅之堂,所以不为外人所知。”一听此话,赵明诚的内心就已经呯呯地跳了起来。

无他,就是前天他来拜访时,正好遇上李格非拿着清娘刚写完的两首长诗向他夸叹,当时还让他抄录了一份带回家欣赏。

按李格非现在所讲的话,那就一定是这两首诗了。

他素来仰慕清娘的文采,此诗抄回去后,虽然不至于通篇背诵,但是当天在家里,也曾前后阅读了多遍,如果今天考的就是记忆背诵它们的话,那这个“未来老丈人”的暗里放水可谓是放到家了。

他深信,如果再加上今天在现场看上一两遍的话,自己无论怎样,也不会输给今天真正是第一次看到此诗的秦刚。

赵明诚的这点小反应已经被敏感的秦刚捕捉到了,他虽然不知道内情,但是大致能猜想得出这李格非会在这件事上玩什么样的花招,无非只是没有确凿的证据而已。

于是,他便拱手说道:“小侄倒是有一建议,既然这一轮考的是大家的记忆力,每人先后来看或者是读的时间标准难以统一。既是清娘的大作,不如请文叔师伯直接朗读一遍,然后我与德甫便按听完后的记忆来默写如何?”

秦刚倒是没有其他的想法,只是感觉每个人的记忆特点不一样,他自己的听读记忆还不算不错,不如先来争取一个有利于自己的方式更好。

况且他所说的公平原则也是挺有道理的。

“徐之所说言之有理,那就由我来念诵吧!”李格非听了后,觉得没什么问题,于是便拿出了一份写满文字的稿纸,说道:“这是小女在读了张兄文潜的《读中兴颂碑》之后所写的两首长诗,我只诵读一遍,二位贤侄便看看能记得多少?”

此言一出,赵明诚与秦刚两人的心中都是惊喜交加!

赵明诚的惊喜便是,李格非果然是对他放水了,前天他抄录回去的正是这两首长诗,虽然做不到全部背诵,但正如前面所想的那样,原本就有过印象,今天再来听一遍,这七七八八的内容肯定会记得比秦刚更强。

而秦刚的惊喜却是:后世的他,原本就是李清照的忠实拥趸,作为这位伟大女文豪的最初之成名作《浯溪中兴颂诗和张文潜二首》,就算没有李格非今天的诵念,他都能够一字不落地全文背默出来。

其实此时,他倒是有点觉得刚才的提议多此一举了,随便李格非用什么样的考察方式,只要是来考这篇作品,他就不相信,赵明诚哪怕是提前作过了准备,也能做到超过他的表现。

当然了,凡事也不要算得太满,最坏的结果就是整个这篇试题,赵明诚事先就已经有过充足的准备,那么他必须要全力以赴,至少也要能够做到双方打平。

于是,在李格非的诵念之中,赵明诚的面色尤为紧张,他的确是在强化着记忆吸收,力求与原本对此诗有过的印象进行叠加。

而另一边的秦刚却显得轻松了许多,他只需辨听确认一下,历史会不会出现偏差,会不会有某些句词在这里发生过变化。

待李格非诵完全诗之后,赵明诚面色凝重,他在紧张地不断进行着记忆消化,甚至都不敢抬头分心说话。

而秦刚却心情愉悦,因为李格非所念的两首长诗与他记忆中的并无一字差别,于是便十分应景地抚掌而笑曰:“好诗啊好诗!这浯溪的《中兴颂碑》,自唐以来,多少文人墨客都曾以其为题进行歌咏,但是却极少能有如清娘此作的风采,能够如此地托古讽今,寄意深远之意。秦刚身为士人,也要自叹不如啊!”

秦刚的这句马屁之语拍得如何并不重要,但是却一下子将厅堂内众人的眼光都引到了赵明诚的身上。

对啊,李格非刚刚诵完了这两首诗,当务首要之事,不正是要对李清照的大作进行一番评点与表态吗?

而赵明诚现在的状态,却多少有了点为了比试取胜而不择手段的感觉。

而众人的眼光也是提醒了赵明诚,他慌忙跟上秦刚的话嗫嗫地说道:“清娘的文采,令学生大为仰慕,着实,着实是好诗。”

而秦刚却是笑笑道:“好诗皆可赞、佳句共可忆,那你我就来看看,能够复记得多少珠玑之言吧!德甫贤弟请。”

“徐,徐之兄请。”赵明诚回头再一提起笔,却已发现在刚才的慌忙应付之中,原本他就整理不多的记忆中,又有了若干句的印象中似乎有了一点模糊。

只是他也清楚,自己是占了先前就曾抄录与读看过的优势,如今又是再听了一遍,总觉得在这种情况下,秦刚也不太可能强过自己多少吧?

更何况,刚才秦刚的这种表现,或许就是因为他记得不太多,故意作出这样的姿态来干扰他呢?

于是,赵明诚终究还是安下心来,认真地纸上默写了起来:

“五十年功如电扫,华清花柳咸阳草。五坊供奉斗鸡儿,酒肉堆中不知老……”

第一首诗的前半部他尚且还能做到一字不曾错漏,但是写到了后半段,便有些字句开始有点记忆不清,于是在某些字眼上,也就对应着上下文,自己设法拼凑上去,总算是能把第一首的字数全都凑了出来。

再开始默到第二首,终究还是前面一去了他几乎太多的短时记忆,所以这里大约默写到三分有一的地方时,便开始有了一句两句的整体遗忘,或有跳句、或有跳词,整个纸面上便有些不太像样子了。

只是赵令勔那头看着赵明诚的书写,心中便是暗暗惊到,自己刚才也是听了李格非诵念这两首长诗,听着的话,自然是觉得朗朗上口,颇具文采,也难怪这李格非会拿来作为试题。

但是要让他听了一遍之后就来默写,自认是没有办法像赵明诚这样子能默出这么多字来。

所以,在他的内心,也在腹诽这赵明诚是不是提前曾经拿到过此诗文。

但是,他再一转头看秦刚,却被气着了:秦刚居然端坐于桌前,摇头晃脑地似乎在回味着这两首诗的精妙之处,人家赵明诚都写完落笔了,他却连一个字还没有动!

“徐之!徐之!为何你还不赶紧默写?”赵令勔赶紧催促着。

“不妨,小侄却是有一个疑问,想先问问文叔师伯。”秦刚却不紧不慢地说道。

“有话请讲。”

“清娘的这两首诗作,可否会有提前拿出来被人看到的可能呢?”秦刚微笑着问道。

李格非的脸色一变,仿佛是被秦刚看穿了心思一样,断然说道:“这两首诗的原稿只在我一人手中,绝无传出之可能。”

“师伯莫有误会?秦刚只是想问,有没有可能清娘会通过书信传出此诗呢?”秦刚赶紧补充说明,其实他本是想为自己接下来的行为预先清雷。

“这点徐之不必担心。小女也只是在三天前刚写完此诗,写完后便立即交邓我评价。而且这几日来,她一直在家,绝无书信传出。”李格非听秦刚担心的是这点,便毫无犹豫地下了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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