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九月底,现在这季节很少会见到那么大的雨,十分反常。车子一路走走停停,沈子业听着交通广播里报道的积水路段越来越多,一直镇定的他皱起了眉头来,看向了副驾驶座上的孟筂,忽然问道:“你最近回家了吗?”
孟筂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问自己这事,不由得愣了愣,低垂下了头,说道:“没有。”
她以为沈子业是有话要说的,但却没有,问了那么一句他就没再说话了。她隔了会儿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为什么要问那么一句话,因为从这儿回她家比回学校更近。
本市的排水一直是一个大问题,只要下暴雨必积水,每年都在解决,但没有一次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现在她学校那边的路段也许还没积水,但等他们一路堵过去谁又知道是什么情况。
她很快做了决定,说道:“我不回学校了,就在前面下就行。”她很快又补充:“前面有一家酒店,我去那边住一晚。”
沈子业有些好笑,看了她一眼,说道:“你觉得这样的天气酒店还会有空房吗?”
“不去看看怎么知道?”孟筂小声的说道。
沈子业没说话,聚精会神的看着前方。待到晚些时候车子驶过酒店停车场的入口处,看着排队进停车场的车辆,他才侧头似笑非笑的看了孟筂一眼。
孟筂的脸控制不住的红了起来,看来住酒店是不行了,她悻悻的说道:“那麻烦你送我回家吧。”
昏黄的路灯光下沈子业的身上落下了一层薄薄的光晕,他仍旧注视着前方的路况,淡淡的说道:“不想回去就不回去,先去我那边住一晚吧。”
她也不是没在他那边住过,两人也不是第一次单独相处,他说得坦然。孟筂没有使性子拒绝,低声说了句谢谢。
并不算太远的路程,足足开了四十分钟才到了沈子业所住的公寓,直至车子驶进停车场,他才放松了些。脸上紧绷着的线条柔和了些许。
下了车他带着孟筂往电梯口走,他的眉心间露出了淡淡的疲色来,没有同她说话。
进到他的公寓里,这儿同孟筂上次过来没什么区别,干净整洁。沈子业这次也不再管她,只让他自便便回卧室去了,再也没有出来。
孟筂的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关了机,她充上电,犹豫了一下去洗漱。待到洗漱好出来她开机给杜薇若打了电话,告诉她雨太大她不回宿舍了,让她不用再等她。
时间已经不早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她躺在床上没有一点儿睡意。翻来覆去好会儿觉得口渴,轻手轻脚爬了起来,打算到外边儿去喝水。
打开门出去,沈子业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客厅里,只是开了电视没有开灯,手里端着一杯酒沉思着。他想事儿想得太入神,竟没听见她的脚步声。
孟筂想过去的,却又怕吵到他,于是就在门口站着。她的视线落到他手中的酒杯上,心里涌起了些莫名的情绪来。他好像每天晚上都有喝酒的习惯,那次在酒店,他进门的第一件事儿就是喝酒,在这边也一样。他是在酗酒吗?
她并不知道答案,可在这时候却想起了沈延習说的话来。窗外大雨如注,也许是室内太过沉寂的缘故,她竟生出了一种类似于同病相怜的情绪来。她忍不住的走上前,才走了几步就惊动了那沉思的人,他回头看向了她,摇晃起手中的酒杯来,问道:“睡不着吗?”
孟筂轻轻的嗯了一声,说:“有点儿口渴。”
沈子业点点头,示意她自便,仰头喝了一大口酒。
孟筂打开冰箱去拿水,却发现这人的冰箱又空了,除了了两瓶水和几瓶酒之外再也没有别的东西。
她拧开瓶子喝了几口水,没有回房间里去,犹豫了一下走到另一边儿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沈子业往杯子里倒了半杯酒,看了她一眼,淡淡的问道:“那么不想回家,是打算和你爸爸断绝关系吗?”
他几乎从不会问这种事的,孟筂没有说话,眼中有痛苦浮现,隔了会儿她才面无表情的说道:“他并不只一个孩子,也许以后还会有,多一个少一个都无关紧要。”
“孩子气。”沈子业点评。
孟筂这话的确有赌气的意思,但并不认为自己说的有错,她父亲只要想要孩子,她相信谭音会很乐意再为他生。她这个不受待见的人,已没必要再碍别人的眼。
但胸腔里却尖锐的疼痛着,她轻轻的咬住了嘴唇,侧头看向了被雨水打得啪啪作响的玻璃。隔了会儿后微哑着声音开口说道:“可以给我一杯酒吗?”
她急切的需要酒精麻木神经,不想再那么痛。
沈子业今晚喝的是烈酒,起身取了杯子倒了半杯给她,说:“喝了这杯就去睡觉吧。”他的语气里带着叹息。
孟筂低声的说了句谢谢,也不管杯子里是什么酒,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她还没喝过那么烈的酒,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所到之处像是要烧起来一般,她被呛得猛烈的咳嗽了起来。
沈子业哪里想到她竟然会一饮而尽,赶紧的上前去,轻拍着她的背,问道:“还好吗?”
孟筂回答不了他的话,鼻涕眼泪一齐流下,他抽了纸巾递给她,又去倒了一杯酒来给她漱口。
孟筂的咳嗽久久的都没有停下,眼泪鼻涕不停的流着,很快便堆了一堆纸巾。过了好会儿,咳嗽才得以缓解,她哑声说了句谢谢。
剧烈的咳嗽后她看起来虚弱极了,眼眶鼻头都是红彤彤的。沈子业又抽出了一张纸巾递给她,轻轻的说道:“没什么好难过的,有一天你会发现,现在所经历的都不算什么。”
他想安慰她,但她的眼泪却掉得越来越快。小姑娘没有哭出声来,只是肩膀不停的耸动着,他凝视着她,伸手将她的头拨靠在胸口处,没有再说话,就那么任由着她哭着。
孟筂明明不想在他的面前露出软弱的样子的,不知道怎么会变成了现在这样。她想让眼泪停下来,却怎么也停不下,很快便打湿了他身上的家居服。
大抵从未有人在沈子业的面前那么哭过,他最开始是有些慌乱的,渐渐的镇定下来,像哄小孩儿似的轻轻的拍着小姑娘的后背,直到小姑娘的抽泣渐渐的停下。
孟筂在第一时间离开了他的胸口,她甚至不敢去看他身上大团的湿痕,狼狈又难堪的说了句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