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雨,你要好好活下去。”一个身穿白色实验服的女人拿起一把枪,对准自己的头部。
然后一声枪响,鲜血溅满一个白净男孩天真的脸庞。
“妈妈。”小孩伸出手,爬向死去的女人。
可这时,一个身穿暗红色警服的男人走来,他拿着一把枪,看了眼死去的女人,然后抬头注视着哭泣的小孩。
他举起枪,枪口对准男孩。
……
不要!
黎雨睁开眼,漫天大雨风云异变,竟滂沱起无边血雨。
雨声拉响大幕,欢呼着他们君王的复活。
少年黎雨一手撑住即将倾倒的绫遥,另一只悍然伸出。
“暴雨,绞杀。”
嗓音冰冷,如同宣判死刑。
然后滔天血雨挥斩出无数雨水之刀,子弹破裂。
蛇目见状立即警觉,准备再次扣动扳机。
可黎雨没有给他机会。
他的眸光已经变成深蓝,如同深渊之水般波澜不惊,只留下死亡的寂静。
“乱雨狂杀!”
无数纷飞的雨点听命君王的号召,凛然若千万刀锋杀向蛇目。
蛇目全身被水刃割破,只在瞬间,他的身躯便爆裂成一朵血雨冰花。
但他的头颅还在,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黎雨,嘶吼着最后的声音。
“可怜的东西,你不得好死!”
黎雨抬起头,眼眸中幽蓝更甚。
“可怜的是你,废物!”
他伸出手,食指与中指并拢,然后轻轻向前一滑。
蛇目被千万雨刃碎成血肉模糊,流在雨流的大地上,慢慢全部汇入下水道,仿佛从未存在。
一声惊雷暴响,如同无情的嘲笑。
………
雨丝变小了,细雨纷纷。
黎雨将半醒半迷的绫遥搀扶起来。
“你的家在哪里?”
绫遥迷迷糊糊中指向前方的超市。
黎雨疑惑,他来此躲避前,已经感知过这片区域几近废弃,可此处却突然多出一幢超市,也突然多出一个闯入结界的少女。
黎雨搀扶着绫遥跨过水池,可没来得及跨过水池,绫遥便彻底昏迷了过去。
黎雨只好将她抱去,在细雨纷纷中走向超市。
两个生命穿过漫天的雨幕,他们绻缩的想要寻找庇护所,微弱的呼吸在彼此的靠拢中一清二楚。
穿过暴风雨的他们,便不再是原来的他们了。
推开超市的大门,他将绫遥放回收银台后的椅子上。
绫遥躺在椅子上,呼吸均匀好像梦里黑甜。
“谢谢你,我本该死的。”他将手指上一枚状似蛇形的指环取下,蛇的头端的下部长着一对银色的微小羽翼。
黎雨将戒指转移到绫遥的无名指上。
“你的恩情我一定会报答的。只是现在有一件万分紧急我无法放弃的事情,等我完成这件事,我会回来。
“这枚戒指可以让我找到你。而且,这枚戒指也可以避退寒意,你淋了雨,可以为你驱驱寒。”
少年不知道她能不能听见,可耳边却一直回响一个少女坚定的声音。
“也许他也逃了很久很久吧。他也不想如此不幸吧。”
像临死前的回音,像虫子蚕缚成蝶前的幻听。
像梦里黑夜的一道光。
他站起身,拿出一枚硬币,咧嘴微笑。
“你的愿望一定会实现的。”
然后转身在细雨纷纷中消失了。
他消失时,雨停了。
………
很久很久……
绫遥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拄着手杖,走在一道金碧辉煌的走廊上。
走廊的墙壁上装饰着色彩典雅的传世名画,而头顶绘有壁画的天花板上,一盏盏水晶缀满的巨灯散发高贵内敛的灯光。
绫遥发现自己身穿一身黑色的西装。
怎么穿的这么恐怖。绫遥不由自主的想到阿努比斯。
然后她很快发现,自己胸口口袋放着一枝花。
一枝不该存在但的确存在的夜玫瑰。
见鬼啊!
绫遥来到一面水晶雕刻的古典巨门前,光滑的门面反射出绫遥此时的面容。
身形修长,戴着一顶黑色礼帽,胸口的夜玫瑰花瓣新鲜,双手拄着典雅手杖。
除此外,还有脸上那永远戏谑的微笑。
为什么我要笑啊!
这时,大门推开,里面传来钢琴的乐声,如流水般缓缓倾泄涌来。
绫遥感觉自己的笑容更盛了。
这时,一个年迈的老者走来,穿着黑色的礼宾服,右手横着,挂着一张白色绸巾。
“阿努比斯先生,请随我来。”
绫遥感受到“自己”微微点点头,然后迈步走入那鸣响钢琴声的华贵殿内。
流金溢彩的装潢,穷尽奢侈的饰品。
可都不及在大殿中央,优雅弹奏的钢琴乐者。
那是一名女子,黑色的晚礼服,天鹅般的体态,宛若水波浣纱时荡起的一圈圈涟漪。
“阿努比斯”站在一束百合花前,静静聆听着。
一曲已毕。
“阿努比斯”鼓起掌来,钢琴前的女子放下修长的双手,然后缓缓看向“绫遥”。
绫遥听见“自己”说:“莉亚小姐,你的琴艺实在是太精彩了。”
“谢谢夸奖。”莉亚小姐缓缓起身,撑裙微微低头以示感谢。
“阿努比斯”同样摘下礼帽弯腰还礼。
真是老母猪穿裤衩,一套又一套的。
绫遥内心吐槽着,一旁的管家便托着酒盘走来。上面有两杯高脚杯,里面是晶莹白澈的香槟酒。
“小姐,先生。”
两位随之各自拿起一杯香槟,然后互相碰杯,微微一抿。
“阿努比斯先生看来十分熟悉我们的礼节。”那名女士笑得内敛沉静。
“这没什么,我想这些有趣的礼仪我还要了解更多。”
莉亚小姐放下酒杯,优雅的托着双臂,“阿努比斯先生,我想,迅速结束寒暄,进入正题才是我们该有的礼仪。”
她完美的面容上神情自若。
“先生,你真的可以帮我回到人间吗?”
“当然。”“阿努比斯”挂着得体的笑容。
“需要我付出什么代价?”
“不不不,不需要。”“阿努比斯”看着酒杯中晃荡的香槟。“我只想确认,你为什么要回到人间。”
“因为我需要回家,需要完成一些事情。”
“哦,”“阿努比斯”目光抬起,“回家?可是莉亚小姐,那个由鲜花和枪支堆砌的王朝已经灭亡了,你没有家了。”
莉亚小姐目光变得凌厉,但依旧保持该有的微笑。
“那不是我的家,先生。”
“阿努比斯”静静的看着她,突然笑了出来。
“哦,我懂了,懂了。”他笑着迈步来到帷帘背后的一幅巨画前,那里昏暗一片,只有烛火微闪。
绫遥看见一副金框镶嵌的巨画,画中一家三口,一同坐在钢琴旁,另一边画满美丽的百合花。而那一家三口,一对父母,一个女孩,全部浅淡的微笑着,那幸福能感染任何观者。
“莉亚小姐,原来你是住在仇恨里,你把仇恨当了家。”绫遥听见“自己”在说。
莉亚倚在钢琴旁,沉默无言。
灯光突然变得昏暗。
低着头的莉亚在昏暗中显得凄恻。
“你调查了我,阿努比斯先生。”
“了解每一位顾客的情况,是我的天职。”“阿努比斯”侧过头,黑暗中挂着永远的微笑。
绫遥感受到了“自己”的恐怖。
“真是与魔鬼作交易啊。”
“不,莉亚小姐,我不是魔鬼。你说需要什么代价。我可以肯定的和你说,至少从我这里你无需支付任何代价。”“阿努比斯”从黑暗中走出。
“但也许你要承担去往人间的代价,比如,失败的代价,仇恨的代价,因果的代价。”
莉亚抬起头,目光坚定。
“你只需告诉我,该如何做?”
“阿努比斯”嘴角翘起,“看来你已经考虑清楚。”
他轻松的向莉亚走去,然后将胸口的那朵夜玫瑰递给她。
莉亚接了过来,投以不解的目光。
“阿努比斯”露出微笑,然后吧嗒一声打了个响指,那朵夜玫瑰突然败谢,然后腾的燃烧起来,转眼在一片火光中变成了一张纸牌。
纸牌的正面描绘的是一名英勇的女武士,面庞坚毅,英姿飒爽,双手拉着两条缰绳,分别缚着两只黑白对立的狮子,一只高昂,一只俯首。
“这张牌将是你的通行证,今晚月圆之夜,通往故土的大门将为你开启。请莉亚小姐静心等待。”
“阿努比斯”转身离开了,只是身影虚掩的时刻,他转过头,对莉亚予以微笑。
“莉亚小姐,这张牌名为‘胜利’,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去往人间的礼物。
“祝您一切胜利。”他脱帽鞠躬,礼毕便步入大门。
而站在钢琴旁的莉亚注视着那张“胜利”牌。她抬起头,原本姣好的面容竟然一半如月光般美丽,一半如烧伤般溃烂。
她看向黑暗中那副巨画,轻声祷念,“百合大道,我要回来了。”
………
现实从梦境回归,绫遥睁开眼。
她有些头晕,但立马低头观察自己的衣着。发现一切正常后,还是一咬牙扇了自己一巴掌。
“哎哟——”
看来这次不是梦了,这段时间怎么老是做梦。
绫遥缓缓起身,疲倦的伸了个懒腰,可伸手的刹那,便发现了手指上的戒指。
银色的蛇身环雕刻着细密近似羽毛的鳞片,而那一对羽翼活灵活现,闪烁着银金混杂的色彩。
这是什么?难道是那个人留下的。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血池中的白发少年。
绫遥尝试摘下,发现如同粘连了皮肤一样,怎么摘都摘不下。
很快,她就放弃了。
奇怪,下次遇见他一定要问清楚。
她摩娑着戒指,感知到一丝丝暖流流经全身。
她躺在椅子上,注视着天花板,回忆着化身为“阿努比斯”的奇异之梦。
“百合大道,人间,仇恨,大门……”
天花板上的灯光越来越刺眼,绫遥伸出那只戴有指环的手。
戒指的羽翼反射着灯泡的光,像是一个圆。
“圆……嗯?!”绫遥刹那灵光一闪。
她想起了那只首尾成环的巨蛇。
梦中那个女子不会是偷渡的那九个恶魔之一吧。
绫遥抿了抿嘴,但很快她又摊回椅子了。
“关我什么事。绫遥,还是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吧。”
绫遥环顾超市,一想到现在被阿努比斯这神经病送到人间,她就头大。
她挠着自己的头发,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我该怎么回地狱啊。
可这时她却突然看见桌子上放着一张倒置的纸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