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大清(75)
“京城里来的?”
莫家的管家早了林雨桐一步跑到了这位陈姨娘的院子里。林雨桐迈步走上台阶的时候,正好听到莫文龙反问了这么一句。
听起来像是问管家的。
管家很肯定的给了答案, “错不了, 是周通周老板带回来的。”
“谁见了?”莫文龙的声音不高, 带着几分迟疑。
林雨桐对莫文龙的谨慎暗暗的点头,这个周通她不知道是什么人, 但能被称为老板的, 没有意外的话应该是个商人。如今商人并没有受到什么歧视,但人固有的观念还在,对这样的人应付是有, 但说交情有多深厚,以莫文龙的身份来说, 那是真不会有。权跟钱从来都形影不离, 跟商人走的近了,他自己都怕。怕皇家那群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阿哥爷们不知道突然什么时候就冒出来了。
因此这么一听,莫文龙第一反应不是相信, 而是去求证。
管家的声音倒是有些迟疑了, “这……倒是不曾听到谁见过。不过……周通那老婆大闹了别院, 因着听说是周通从京城带了女人在别院金屋藏娇呢。这个女人的名声……反正是泼辣的狠了一些, 一般人招架不住。周通的随从被逼的没办法, 告诉了他老婆说是哪里住的是京城的贵人……”
那这周通的老婆可够没深浅的, 这样的事都敢宣扬的到处都是。
林雨桐刚这么想完, 就听莫文龙也这么问了一句,声音里带了几分对不识大体的女人的不屑。
管家的声音再次传过来,“倒不是传的到处都是。只是白姨娘干妹子那里来的消息, 想来她常出入内宅,很很多夫人有不错的交情,听到一鳞半爪的也不稀奇,毕竟之前送来的消息没有不准的。”
白姨娘的干妹子?
林雨桐将这个人收在脑子里,那左右看了看,朝边上的小道转了过去。
那别院里住的是不是老九这个谁也不知道。他们说贵人但却都没见过这贵人的庐山真面目。所以,林雨桐倒不着急了。怕这主仆俩出来,就往回退了退。
不过也算是有意思了,带路的小丫头说是去给陈姨娘禀报一声,这么长时间了,也没见人回来。刚才在莫夫人院子里,她可瞧见了,白姨娘将里里外外打理的妥妥当当。但到了陈姨娘的院子里,却到处都是乱像。主人在屋里说话,外面连个守着的人也没有。
又等了半盏茶的时间,小丫头终于过来,林雨桐被带到陈姨娘的屋子的时候,稍微愣了一下。怎么说呢?
如果莫夫人那边被白姨娘拾掇的能被称为素雅的话,那这边就纯属农家乐了。
绿帐子红被子挂着金钩子,床边站这的女人一身打扮跟这背景极为相似,粉袄子紫色的裙子手上挂着金镯子,表情有几分拘谨。
林雨桐只看了看床上躺着的孩子,过去号脉之后才道:“刚才是给服药了吧。这药就挺好,接着用吧。”
那带路的小丫头就吐吐舌头,“仙姑真是神医,刚才可不就是在喂小公子吃药吗?”
陈姨娘一喜,“这么说药已经起作用了?”
那倒是没有。哪里就能这么快!不过是号了脉,闻见一股子药味,这几种药材搭在一起,确实对症,这才有了这么一说。因着吃了药没有大事了,林雨桐不觉得有详细说这些的必要,只微笑着点头,就算是应付过去了。
转过身准备走了,这才再随意的扫了一眼屋里的刚才没怎么注意的地方。
比如屏风上搭着一件男人家常穿的袍子,比如榻边的小几上,不光放着女人做针线的笸箩,还随意的放着几本书,其中一本摊开倒扣着,看来是看了一半的多宝阁上放着男式的荷包,之前在莫文龙身上见过,刚才的莫夫人房里,他还佩戴着,可出来才多大的功夫,这就把荷包解开了。要不是还有客人要来,林雨桐看了屏风上那件家常的袍子,还不定是不是早早的就换了家常的衣服了。
没进过白姨娘的屋子,林雨桐不知道,但从莫夫人的房间出来跟这个陈姨娘这边一比,发现那边已经找不到男主人的任何痕迹了。
林雨桐没再回头去看这个陈姨娘。出来之后就觉得这莫家还真是庙小妖风大,白姨娘和陈姨娘哪个才是这背后的手,如今还真说不好了。
之前她是怀疑白姨娘的,毕竟对外,白姨娘的名声几乎是一打听就能知道。又是伺候正室,又是主持中馈,那这能不是个得宠的姨娘该有的样子。谁一听这情况,都得觉得这个白银昂不简单。
可是见过莫文龙对这个白姨娘之后,林雨桐就觉得未必。
如今见了这个有名有姓,说的出来历,哪怕生了两个儿子也能叫人刻意忽略掉的陈姨娘,林雨桐觉得吧,她更不简单。
这个白姨娘反倒成了那一层挡在前面的牌子,像是被人故意这么立起来的。
至于说为什么莫文龙身边这么不消停。其原因大致有三:其一,杭州扬州这一带,白莲教频繁;其二,作为当地的父母官,县官不如现管,渗透自己人不光能叫他们行动更便利,也能打听到一些更精准的消息;其三,莫文龙跟京城来往频繁。他的女儿高嫁张阁老家,那里的消息可以说是直接通了天了。这个渠道可谓是可遇难求。
这些人把主意打到莫文龙的身上,很正常。
只是这白姨娘和陈姨娘……面对人到中年依据儒雅的莫文龙,真能不动凡心吗?
叫人告诉白姨娘,莫夫人的病有点麻烦,得在府里多住两天。
白姨娘不知道有没有跟莫文龙说过,反正回话说马上安排屋子,叫林雨桐只管在府里住着。客房离主院不远,十分清幽的小院。
晚上的时候,小粘杆悄悄的出去,又悄悄的回来,禀报说:“陈姨娘说是有事请了白姨娘过去……”
“都说什么了?”林雨桐歪在一边,闭着眼睛问道。
都说什么了?
“说什么?”陈姨娘的面色如常,抬眼看了兀自偶在一边自顾自斟茶的白姨娘,语气也温和的很,“也没什么,就是听说那位仙姑被白妹妹留在府里了,就多嘴问一声。”
白姨娘当时是怎么说的?她说,“这位仙姑的道行我瞧着高深的很,夫人的病一定会好的。也许三五天,也许十数八天的,就有起色了。为了夫人,将人多留几天,我觉得妥当的很。怎么?陈姐姐觉得不合适?”
小粘杆惟妙惟肖的学着,将两人的神态语气学了个十足十。
陈姨娘当时抬眼认真的看了一眼白姨娘,“这事只怕得好好的跟老爷商量才行。”
“陈姐姐觉得老爷不盼着夫人好?”白姨娘将这屋子打量了一遍,蓦然又耻笑了一声,不知道在笑什么。
陈姨娘攥着手里正给男人绣的暑袜没有言语,良久才低声道:“……真非要如此吗?”
白姨娘冷笑一声,“谁也没想如此。我当日来也不是为了这个……”
“难道当日我来是为了这个?”陈姨娘放下手里的绣活,掏出帕子擦了瞬间滚落下来的泪珠儿,“你来……我没想到……”
“你没想到?”白姨娘一副嘲讽的样子,“为什么当年选的是你?你心里没数吗?多少大事……没做呢。结果呢?你倒是过起了小日子。孩子一个接一个的生,三五年没一个消息递出来。怎么?觉得找到了靠山,不再是那个当日求上门来的陈秋娘了?行!你要真是有这样的能耐我反倒是敬佩你了。可你呢?蠢的真以为没人能妨碍的了你。这不?我来了!你怨恨我我知道,可你怨恨也没用,不是我也会是旁人。你太自以为是了,想脱离……也得看人家答应不答应……”
陈姨娘的脸色白了红红了白,好半天才道:“其实是你多虑了。这两年不是挺好……”
挺好?
白姨娘脸上升起了一丝怒气,面忠心奸说的就是她这样的。
小粘杆跟林雨桐学着,眼里却闪过一丝疑惑,还不忘了问林雨桐,“您说她们这到底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
从这些对话里透漏出来的消息看,这陈秋娘当初被选进来也不是偶然。要不然莫夫人的嬷嬷怎么偏偏从那么多的人选里选了她呢,没有人牵线搭桥就偏偏注意到一个秀才的女儿,如今想起来确实觉得巧合的很。
之前为了谨慎起见,已经叫人去查这位陈秀才了,连莫夫人身边的嬷嬷也叫一并查。陈秀才那边还没有消息,但那位选了陈姨娘的嬷嬷,却在几年前病死了,说是得了痢疾,没两天人就没了。
那么当年的事,想查清楚就越发不容易了。就算这陈秋娘是陈秀才的亲生女儿,这也不能说明陈秋娘没问题。事实上,贫寒人家,日子过的不好的人家,家里屡遭不幸的人家,越是容易被这些乱七八糟的这教那教的给迷了心性,人嘛,总得有精神寄托,越是处在逆境中越是如此。
如果真是这样,那一切都好解释了。陈秋娘被选出来推到那个嬷嬷面前,占的优势不外乎身家清白和四个字。
费心的安排了这么一出,可是结果呢?
结果是陈秋娘成了官宦人家的妾室之后,过上了做梦都不敢想的日子。她的男人虽然是教里那些人说的满清走狗,是狗官。但在她看来,这个狗官却是个好狗官,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对子女疼爱,对妻子钟情。这么一个身居高位,又长相高大儒雅的男人,跟她又有了夫妻之实,对他动心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曾经那些在教里学的东西慢慢的被她遗忘了。所有的聪明都放在如何取悦这个男人身上了。她乖巧老实本分,叫那嬷嬷对她放心的很。她也聪明,慢慢的对莫夫人知道的就越来越多了。知道的多了,就知道怎么做了?学着莫夫人一样伺候那个男人,果然,皇天不负有心人,男人在她这里最放松,她的肚子也争气,孩子接连的蹦跶出来了,也许是苦难的日子真该她受到头了,生出来的全都是儿子。等第二个儿子到这世上,那位嬷嬷慢慢的觉得不对了。夫人才一个嫡子,如今自己又成了那个样子。如今一个年轻的姨娘,就生了俩儿子出来。这要不是姑奶奶嫁得好,将来还不定会怎么样呢?而这陈姨娘,许是察觉了嬷嬷的异样,然后她先下手为强,除了这个后患。毕竟当初选人中间的猫腻,这嬷嬷只要怀疑了,细细想想,总能到的。要是她对莫文龙提起哪怕只言片语,那么迎接她的都不是她想要的。于是她出手了,导致的结果不仅是那个嬷嬷死了,很可能,这个把柄也被人给逮住了。
那些白莲教的,本就是指望她能成事。可惜,有了男人做了母亲的女人不会再以那些虚无缥缈的事为中心了,她过起了小日子,早把那些人给忘了。可那些人忘不了她,肯定默默的关注着她。她害死了人命,想要杀人灭口,就是想摆脱白莲教。可惜这些人不是吃素的,直接拿住了她的把柄。
为了还一如既往的过她所拥有的生活,她不得不继续妥协下去。
怎么妥协呢?
只怕白姨娘入府,就是她妥协的结果。
莫文龙什么女人不带,带回来的偏偏跟她是一个来处的人,两人虽不对付,但配合的却相当不错。要不然外面也不会都知道白姨娘,而都忽略了一个陈姨娘呢。
这个陈姨娘是个很聪明的女人。在事不可为的时候,选择了识时务。
对于白莲教来说,白姨娘远没有陈姨娘来的重要。这个是以在莫文龙心里的重要程度来做判别的。莫文龙是个标准的士大夫,在他看来,陈姨娘这种耕读人家出来的自然比白姨娘这种来历的要干净的多。再说了,一个给他生养了两个儿子的女人,哪怕一无是处,可到底是不一样的。
于是,白姨娘一边是陈姨娘安全上的屏障,起到迷惑人的作用。一边又是陈姨娘的合作者和监视者。
说白了,就是在用一方来牵制另一方。
可这白姨娘就是那么甘心的?沦落为别人的影子,她到底比对方差什么了?
看着陈姨娘受宠,白姨娘心里会怎么想?
本来就是一样的人,甚至境遇都是一样的,可为什么过的天差地别呢。
她不服气。自己过的不好,也见不得旁人哭。
她是赢不回这个男人的心,但不意味着别人不行。于是,这个包治各种疑难杂症仙姑被她请回来了,为的什么?不过是治好莫夫人。
真的要是在,谁还稀罕赝品?
这么想是没错的,可感情这东西难说的很。真的能好固然是好,但好了也不等于说就不稀罕赝品。常年相伴,别说是阿猫阿狗,就算是养的一盆花一株草那也是有感情的,更何况是个活生生的人呢。
心里将这前因后果思量了一遍,似乎只有这样才算解释的通。
不过,这还需要证据。
证据在哪里?
证据就在莫夫人身上。
威胁她的人到底是谁,想来她心里最有数。
之前她确实是露出过这个意思,但是当时门帘动了,她又收回了她的话。
可巧了,出来的时候白姨娘是怎么说的,说陈姨娘刚才将老爷叫走了。那也就是说,当时门帘动的时候,外面可不止白姨娘一个。
白姨娘但是为什么会说那句话呢?
她在暗示什么呢?这可绝对不是后院争风吃醋说酸话。
林雨桐起身,在屋里转了两圈,其实有没有证据,有什么证据,这些都不是最要紧的。只要认定了,拿人就是。哪里需要那么些个啰嗦话。
但是拿人之后呢,怎么才能既不打草惊蛇,又能拿到想要的,这才是问题。
所以,听了小粘杆的转述之后,她觉得,继续留下这里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莫夫人知道的是多,但盯着莫夫人的人也多。这到底是人家的地盘,做什么都不方便。
那就走吧。
说走就走!
小粘杆愣了一下,“怎么跟主人家说?”
“就说有一味药难得的很,得去故友家里寻。多则三五日,少则一两日,必回。”林雨桐这么说着,抬脚就走。
由小粘杆去告诉那个白姨娘一声。
至于那两个姨娘会怎么想,怎么掐,这个林雨桐没心思管。心里想着事,耳边还传来小粘杆不放心的问询声,“您说,她会不会杀了莫夫人灭口?”
会吗?
“不会的!”林雨桐说的肯定。不说有白姨娘盯着,就只陈秋娘,她也不敢。被抓住把柄一次就够了,她不敢冒险做第二次。
这个道理细细的说给小粘杆,这姑娘果然就安静下来了。嘟囔了一句挺可怜的。
也不知道是说莫夫人还是说另外两位姨娘。
不过粘杆处这么下去可不行,同情心泛滥成这样,这孩子出去能干啥?
小粘杆这会子还无知无觉,放下了一点心事又问林雨桐,“那咱们去哪?”
去哪?
回道观呗。
出了城没多远,一辆马车一闪而过,小粘杆愣愣的看着那个身影快速的上了马车然后又下来。
她奇怪的问:“您这上来下去的折腾什么呢?”
回答她的只有一个冷眼和一声冷哼。
小粘杆蒙蒙的,这是怎么话说的,怎么去了一趟马车上连停都没停,这人就跟换了一个芯子似得。之前还是春风和煦,现在却成了秋意萧瑟了。转换了太快了一点。
非常知趣的不敢再说话,紧跟着前面的脚步越走越快。
林雨桐看着小粘杆跟着替身走了,这才靠在车厢壁上对王甲道:“回客栈。”说完又问道:“郑甲呢?还没查问清楚?”
王甲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九爷来了,客栈跟前多了很多探头探脑的,不想引人注意,郑甲正在处理这事呢。”
林雨桐心里还想着怎么叫那些人入套,这边就听了一耳朵这话,一时没反应过来,就道:“这是怎么说的?既然追过来了,不跟九福晋好好说话,探头探脑的想探听什么?”
王甲张张嘴,正想说什么,就见主子眼睛猛的一亮,像是想到了什么。
她也就不敢打搅了,只默默的坐着相陪。
林雨桐因为九爷的到来,确实想到了一个计划,这个计划九爷还真就是个不可或缺的人。
四爷为什么没拦着九爷出京,估计也是想要搅乱一池死水,如此才能浑水摸鱼。
这么想着,嘴角就不由的翘起来。心里想着,人家都说是夫妻相夫妻相,这夫妻做的时间久了,相似的不是长相,而是身上的气质,说话的语气,甚至于做事的模式,思维的方式。不知道是谁影响了谁,该是相互的吧。反正就是越来越像,妥妥的两口子。
别说谁矫情,有些人有些事想起来就是觉得甜蜜,哪怕听人家说一声老四家两口子,她心里都觉得美的不行。毕竟,四爷就是她家的那口子嘛。
想他了,也想孩子了。
这边的事情一了,她是一刻也不想停留,恨不能飞回他身边去。
也因为想到这上面,心里就寻思着,是不是也劝劝九福晋,到底是两口子,能有多大的气可生的。如今也偷跑出来了,也把正事给办了,要是差不多,就得了吧。早点跟老九回去算了。两口子这么轴着,你说有啥意思。
马车进了客栈,林雨桐抬步就往里走,九福晋迎了出来,“四郎……回来了?”
“九妹!”林雨桐过去将人往屋里拉,“回去,我跟你说说话。”
“悄悄话?”九福晋咯咯的笑,十分欢快的样子。大概是觉得林雨桐的事情办得顺利,也才敢放肆的开玩笑了。
林雨桐嘴上应着,说是啊是啊!几日不见十分想念,一肚子的悄悄话想对好妹妹说呢。心里却想着,八成还不知道老九来了,要不然可笑不出来。
这边两人亲亲热热的进去了。
那边监视的人要炸了,找四郎寻四郎的,终于把四郎给等到了。、
哎呀!主子还等着呢,得赶紧告诉一声去。
然后郑甲就听下面的汇报说,一共三个,都已经报信去了。问他要不要拦着?
他哪里知道啊?
于是拜托王甲先去问问,问问主子怎么说吧。
王甲趁着自家主子洗浴的时间,赶紧问了,林雨桐能说啥啊,“那就叫报信去吧。”正好要用他呢。叫他知道自己在这里,他是必来拜见的。
然后九爷的人在粘杆处开了一个口子的情况下,顺利的拿到了四郎回来的消息。
九爷面无表情,要找四郎的时候那是精力充沛,恨不能将整个的杭州给翻起来瞧瞧,这个奸夫到底在哪里。可等了这几天,一直都没找见的情况下,他又忍不住想,是不是压根就没有这个人。心里多少有些窃喜。
可如今一说找出来了,这人还主动回来了。
他这心啊,那是哇凉哇凉的。
尤其是这不靠谱的报信人,话也忒多了。他们是不知道监视的人是谁的,就更不知道那是九福晋了,因此这说话没顾忌啊!什么话都敢往出撂。
“……那四郎长的,咱们也没看清楚,不过一瞧那瘦弱样,就知道是个小白脸……”
瘦弱样?
九爷不由自主的收了收自己突出的小肚腩,原来人家喜欢的是瘦弱的那一款啊。呵呵!那可真是委屈人家了。
小白脸?
九爷摸了摸自己的脸,风里来雨里去,过了八岁就不再有过了。小小年纪得有半天是骑在马背上的,马能在屋里不?不能啊!所以注定的,白不了的。
“……您是没瞅见啊,忒的有伤风化了。那不知道是谁家的妇人,一见这小子回来了,笑的跟朵花似得,那笑声能传出三里地去。不过还别说,那笑的可真好听,跟那百灵鸟似得……”
笑出声?还百灵鸟呢?
在他看来,那就是夜枭的嘶鸣,听的叫人浑身都气鸡皮疙瘩吧。
这都多少年了,不是冷哼就是冷嘲的,正儿八经的笑一声,那也是皮笑肉不笑。如今都能笑出百灵鸟的境界了。
她行吗?
“……不光是笑的好听,说话声也动听,一声‘四郎’叫的人心里都酥了……”
呵!九爷想起每次回家她那样,爱答不理的,慢慢的连一句爷都不爱叫了。谁还管酥软不酥软了?
“那小白脸也不要脸的很,在外面就拉拉扯扯的,九妹九妹喊的肉麻的很。”
九爷心里暗暗的骂了一句,骗子!
那该死的婆娘绝对是出来招摇撞骗了。什么九妹!
她在娘家不管怎么排,对排不到老九上。
出了门了,招摇撞骗了,还敢把自己拉扯上,用自己的排序,这得多心大,多不要脸啊。
老狗子不知道自家爷心里的想法,这会子看着他变幻不停的神色,赶紧问道:“爷,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啊?”要是去,那可得抓紧,小心人家有事再给跑了。要是不去,那就不去。咱是不是得抓紧回京了。再这么下去,非得露馅不可。到现在为止都没收到十爷的信,叫人心里不安稳的很。
九爷瞪了这狗东西一眼,不去爷千里迢迢的来干嘛!“去!马上就去!”做贼的都不心虚,我这抓贼的心虚的毛啊?
要去您倒是起身啊!
九爷瞪着这没眼色的狗奴才,你倒是过来扶一把,没瞧见你家爷我这会子怂的都快站不住了吗?
心里再强大,这有些事也不是谁都能轻易接受的!
对于男人来说,抓老婆的奸那可是一辈子都洗刷不掉的耻辱。
老狗子终于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了自家主子的一样,心说,要不咱算了吧。只当啥也不知道,兴许这还好过一些。干啥得看个明白?瞧这难为样的。
虽然这么想没出息吧,但谁叫自家主子这么撑不住事呢。
出门捉奸要半扶半抱,谁能提的起劲来。
上了马车,一里的路硬是走出了百里的感觉。
心里焦灼,显得这时间怎么就过的这么慢呢。
银票开路,客栈顺利的叫人进来了。其实没有银票也行啊,林雨桐正等着九爷呢。一方面是有事商量,一方面也是给两口子做个和事佬。
有了林雨桐的话,郑甲既然放了报信的回去,自然就会放九爷进来。
可如此轻松的就进来了,叫九爷心里的怒火烧的更旺了。你说你得有多有恃无恐,才敢这么不设防。不就不怕被什么人瞧见……不顾着爷的脸面,你怎么也不想想孩子的脸面。这么想着,又觉得会这么想真是脑子被门夹了,怎么会对这样的女人还存着幻想呢。这客栈不设防算什么,人家还在大街上光明正大的逛呢。要不然周通是怎么知道的?!
老狗子瞧着紧闭的小院门,低声禀报,“进去吗?”
“怎么还不进来?”林雨桐手里拿着四爷的信,洗漱出来晾着头发就没出去,顺便看了四爷的信,连带的把给四爷的信都写好了,也不见九爷进来。
她一边把信往信封里放,一边抬头问了一声王甲。
王甲心说,九爷这会子心情一定十分复杂。但到底是九爷,这样的话可不敢说。许是他们想错了呢。怪犯忌讳的,也不好说。只暗示般的对林雨桐道:“头发还散着呢。是编成辫子还是挽成……”
“辫子吧。”大晚上的折腾啥呢。大辫子就好。
王甲又闭嘴了,等把辫子给梳好了,才又问,“带帽子吗?”
林雨桐就觉得王甲今儿有点奇怪,越发像个伺候的嬷嬷,罗里吧嗦的半点也不像个特务头子。
“这种天还在屋里,不至于着凉。”林雨桐祖上这么坐着,但看着王甲紧闭的嘴巴,到底把帽子给扣在脑袋上了,“戴还不成吗?”
王甲心说,我真不是想着您的头发不太干出去会感冒问你戴不戴帽子的。我是提醒您,这不带帽子,一头的黑发,你就是再穿上男的,也不会有人把您给认错了。但您要是戴上帽子,尤其是您那帽子是特制的,叫人猛一瞧,瞧不见鬓角的头发,好似帽子边上还露出带着青茬的,谁第一眼看上去都会觉得这就是个男人的。
但您这么说,说我在关心您,这话我就更不好接了。能说我不是关心您吗?
王甲觉得粘杆处的师傅说的对,自己就是太不善于表达了。这不善言辞放在有些时候是有点,但放在有些时候,真是要了亲命了。
林雨桐带这些从内室出去,直接去了九福晋的寝室,老九都来了,这两口子不能这么一里一外这么僵着吧。
九福晋干嘛呢?九福晋拿着一封信正踟蹰呢。
见了林雨桐进来,赶紧将信给收起来,过去将人迎到床榻上并排的坐了。
“看什么呢?”林雨桐见九福晋一脸为难之色,就随口问了一声。
九福晋不好意思的笑:“四嫂,原本想着能多陪你在江南玩几天,如今看来是不行了。弘鑫来信了,说是他阿玛知道我不在府里了。”
林雨桐心说,这事我知道啊。不光不在府里了,还专门跑过来找你来了。
正想打趣两声,谁知道九福晋的眼圈就红了,“您说着女人活着怎么就这么难呢?我这干的不是正事?干成了难不成不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怎么就不能大大方方的出门了?回去还不定怎么着呢?别的我不怕啊。毕竟跟您一块,也没什么好说道的。可就怕我们家那位……以后我这再想出来,只怕是千难万难了。这次一走,这辈子再想踏出京城,那真的只怕得是在梦里了。”
说的林雨桐心里也酸的不行。
她叹了一声,拉了九福晋的手,“以后有正事,你就大大方方的跟我说,老九不同意那也是白搭。咱们慢慢的来。”这么说着,好像又不对,老九就在外面,不能只助长九福晋的气焰不是。于是她又补充道:“这次的事,到底是你理亏。你真跟老九好好说,他未必就不能答应。再或者你直接给我说,是我打发人去办,还是叫人陪着你办,这都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你说是不是?”
九福晋就觉得皇后是真好,对她比亲姐妹也不差什么。头一低枕在林雨桐的肩膀上,亲密的蹭了蹭,“我打小没娘,也没个姐妹,总觉得少了个知疼知热的人……”
俩女人一时有说不完的知心话。
门外的九爷却有点懵,这大门好进,小门怎么也这么好进了?
一叫门,门就开了。
大大方方的放人进来了。
九爷浑身沙发着黑气,得抬起头,看到窗户上映出一双亲密的依偎在一起的影子的时候,黑气变成了煞气。
林雨桐就听见一声怒喝:“好一对奸|夫淫|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