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老六几人从张主簿的公房内垂头丧气地走出来。
“这他娘还有王法吗?还有公平吗?这个刘裕是崔宏的私生子?人是我出的,打是我挨的,可最后捡便宜的是那个刚来的愣头青刘寄奴,凭啥啊?”老六很不忿。
“六哥,你就少说两句吧,张大人不是还给你一千钱做补偿了吗?我们兄弟几个连一分钱都没捞着,不也要从县衙滚蛋了吗?”
老六吐了口唾沫:“一千钱有个毛用!侯亮那一脚蹬完,老子感觉子孙根都他娘碎了,最后才给一千钱就把老子打发走了,这是啥意思?我就问你这是啥意思?”
“你问我有个屁用。”后面的兄弟翻了个白眼:“没听张主簿说吗?崔县令就一句话。侯景是匪首,谁杀了算谁的。更何况人家刘裕还不是当场击毙,是自己追出去打死的。而且咱们去饭店干什么,上头也都知道了......”
“行了,别说了。”老六摆摆手,满脸疲倦道:“从小我爹就总是说......说我命不好啊......”
老六不忿,觉得是刘裕抢了自己的功劳。但其实这件事的最大受益者也不是刘裕,而是昨天谈话中崔县令提都没提的孙处。
郡府赏赐一万钱,直接从郡衙拉回了家里。
同时县衙职位调整,不声不响的已经是丹徒县权典史了,只等秋后中正官点头,立马就是正式官员。
虽然典史官无品无级既是官员也是吏员,那也是吃皇家饭的。况且只要县衙有其他官员出现缺额,一般都是由典史补任。不像刘裕,捕快哪怕是捕头,也是衙役,连吏员都不是,更别说吏员之首的典史了。
县衙众人都在纷纷猜测,这个孙处和县令大人之间的关系,也包括刘裕。同时也感叹,玩命的干不过好命的,好命的比不了掌控命运的……
下午时分,就在刘裕满县衙寻找老六准备给他当副手的时候,突然有人对着他喊了一句:“刘裕,张主簿叫你去公房。”
刘裕回头刚想询问一下,没想到人家迈步走了,根本没有交谈的意思。
-------------------------------------
“卑职刘裕,见过张大人。”
张主簿公房内,刘裕抱拳行礼。
“刘裕?快快请坐。”张主簿闻声抬头,对刘裕笑着道。
刘裕坐下之后才细细打量,案后的张主簿名叫张贤,今天一身儒衫,身材偏瘦面色白皙,非常符合刘裕心中的儒生形象。再加上一双桃花眼,眼尾上翘宛若月牙,给人一种永远面带笑意的感觉,初次见面就很博人好感。
“刘裕啊,可有表字?”
刘裕连忙站起道:“回大人,下吏还未加冠,不曾有表字,您叫我小刘或者寄奴就好。”
“坐坐坐。”张主簿再次摆摆手,笑眯眯说道:“绑架案的事情我听说了,你可是给咱们丹徒县衙长脸了。”
“运气而已,就是碰巧了。”刘裕咧嘴道。
“今天一早,我就和崔大令聊了一下,大令也把你的情况和我说了。”张贤把毛笔放下,很自然地绕到主题上:“像侯亮这种悍匪落网,办案人员必然是泼天大功,衙役升吏员甚至是流外官员都有可能。
但你刚来还不到一天,就撞上了这事,多少有些巧合,如果硬是提你,难免让人多想。所以我和崔大令考虑一下,还是再等等,咱们来日方长。”
“是,崔大人也和我说了,我也不急,呵呵。”刘裕顺着张贤的意思道:“我现在主要还是要适应环境嘛。”
“该你的,我一定给你争取!”张贤说完思考了一会道:“小刘啊,这样吧,你先去甲班当一任捕头。”
刘裕愣了一下:“大人,这不行吧?崔大人说让我当副手啊?我当捕头,六哥怎么办?”
“呵呵!小刘你呀,真是年轻啊。”张贤轻笑一下:“你知道昨日老六几人去那里是干什么吗?”
其实昨天的事情,刘裕也有所耳闻,但是张贤问了,刘裕只好装作不知道:“干什么?”
“他们是去陷害你的......”张贤冷笑着将老六等人准备如何陷害刘裕的计划说了一遍道:“这种陷害同僚的人我不杀了他们就不错了,还留着他们过年吗?”
“大人英明!”
“小刘啊,这县衙不是我开的,但是这个主簿却是大家捧出来的,没有县衙这三班衙役玩命,我张贤拿什么和崔县令聊天?”
张主簿起身转到案前,拍了拍刘裕肩膀,如同一位豪侠般语气中充满仗义道:“你来了我这,那就是我的人。你捧着我,我照顾你,这都是应该的!往后有什么事儿,直接跟我说!”
“是,大人!往后在甲班,我尽自己最大能力把工作干好,争取不给您添麻烦!”
刘裕也不是什么不知好赖的人,原以为自己得罪了老六,那在人家张主簿的眼里必然是个刺头,不明着收拾也得给你穿双小鞋杀杀威风。
可是没想到,张贤今天说话真的没有一点官架子,一个九品流内官员对一个衙役推心置腹,完全颠覆了自己对于古代官员的认知。
张贤再次让刘裕坐下,自己也回到书案后坐下:“好了,交朋友的话完了,说说工作的事情。”
“大人,您说。”
“今天早上,郡府传来文书,有一些匪徒在城外玉带街汇集,需要严防,这个活交给咱们丹徒县衙了。”张贤皱眉道:“都说前世不修,知县附郭。咱们丹徒县是晋陵郡治所,事情实在太多,乙丙两班捕快另有要务,只能甲班出动,你这几天就要把甲班给我重新组织好,人手我给你补齐!”
“大人,这些人来玉带街干嘛?”刘裕问道。
“是来贩私盐的。”张贤抿了一口茶水道:“最近玉带街出来一批贩私盐的,本来这事其实没人管,但是有几个本地家族联合向郡守施压,说咱们晋陵郡放任私盐泛滥,影响朝廷盐政,致使无数国帑付诸东流。
郡守被烦得没办法,只能层层下压,郡府各级都知道这事得罪百姓,最后只有咱们来接这个烂事。正好你刚来,直接上大案没经验,所以我想你领着甲班先办这个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