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周琨钰匆匆换了白衬衫和西裤,钻进盥洗室看着镜子,开始后悔这段时间几乎没打理自己,一张脸苍白得过分。

她洗脸刷牙,梳了头发,捡起一支颜色略出挑的口红。

抹在唇上,又觉得实在太超过。

扯了张纸巾擦干净,匆忙出门打车。

春末的夜里是有雾的,让人像站在一个被故事湮没的旧码头,等一艘永远不会来的船。

她先是绕过这时间依然游人如织的景点,若有人存心盯着她,这样总好甩掉一些。打了车,又把目的地设为灯红酒绿的酒吧,进去转了一圈后,才悄悄重新打了辆车去南汇景苑。

这么一耽误,时间不知过去多久。

她在车上不停看时间,遇见红灯时心情焦虑,总觉得多等一个红灯,辛乔就多一分不耐烦离开的机会。

辛乔没再给她打电话,也没发信息。

会不会见她长久不至,已经走了?

又或者,这根本就是一个故意的玩笑,一次辛乔气不过的报复,辛乔根本不会来。

等车一停下,她又没心思想这些了,匆匆进去。

深夜的电梯厅没人,只有显示楼层的红色灯光微微映亮她的脸。

她在电梯里看着数字一格一格往上跳,捏着手机的手指冰凉。

直到数字停在28,“叮”一声,电梯门开了。

周琨钰走出去时是垂着头的,她有些不敢看。qupi.org 龙虾小说网

眼前也的确是黑暗的,寂寂的,不像有人存在的样子。

她做足了辛乔已走或根本没来的心理准备,一抬头,却见门前立着一个模糊的影子,没什么表情的看着她。

其实这样的光线条件下什么都看不清,但她就是知道,辛乔在看着她。

她抓紧自己的包带子,匆匆低头过去,一边打开包翻转钥匙。

辛乔让开了一点门口,带着她熟悉的柠檬香味。

周琨钰有些慌,接连不断的摸到唇膏、墨镜、慈睦饭卡等乱七八糟的东西。

该死,不会没带钥匙吧?

这时辛乔低声唤她:“周琨钰。”

周琨钰的心猛然一跳,却又奇异的定了定,又在包里找了找,钥匙终于被她找到了。

她推开门,在玄关拿出两双拖鞋,自己换了一双,又轻声说:“新的。”

辛乔没说什么,换了鞋,跟着她走进去,坐下。

方才和辛乔的重逢,黑暗里的每一秒都被无限拉长,双眼不适应突然的光亮,周琨钰微垂着眼睫,发现自己其实有点不敢看辛乔。

坐了会儿,稍微适应点了,她才缓缓抬头,先看辛乔脚上的拖鞋,牛仔裤脚,然后移到交握在膝头的手。

手指那么修长,贴着一张浅黄色的创可贴。受伤了?不过还好,看着不严重。

那卡通创可贴不是辛乔自己会买的款式。那么,是谁给的?

在这张创可贴的提

示下,她双眸往上抬,终于把辛乔的一张脸纳入视线,辛乔的头发好似比以前长了那么一点,脸好像瘦了些,显得一双眸子越发黑白分明的闪耀。

时间,真是很残酷的东西。

它从不为任何人停留,直至把你以为永远不会改变的熟悉涂写为陌生。

她问辛乔:“想喝水么?”

辛乔不欲寒暄,直接问:“你要说什么?”

屋小有屋小的好处,辛乔身上她熟悉的气味无限蔓延。

人的嗅觉记忆果然比视觉记忆更长远,辛乔的脸甚至透出一些些陌生了,可辛乔身上的香味却仍然令她心安。

又或者,心跳。

她看着辛乔,而辛乔也在看着她,但她无法揣测辛乔是否与她在想同一件事。

时间宝贵,她决定开口求证:“辛乔,你想吻我么?”

这是她见到辛乔的第一次反应。

亲近是一种本能,她想与辛乔热吻,无比无比的想。

辛乔没说话。

周琨钰靠过去,一只手放在辛乔的手背上。

辛乔没有甩开。

她得寸进尺,身子软软的贴过去。

辛乔变得僵硬,但依然没有推开她。

她一点点往辛乔脸边凑,屋里太静了,她甚至怀疑,辛乔也许能听到她怦怦的心跳。

她一向是个自持的人,她习惯运筹帷幄的把控局面。可今晚,她发现自己前所未有的紧张,还没吻上,辛乔身上的气息已令她意乱情迷。若辛乔与她的感觉相同,或许今晚她的话能顺利说出口。

辛乔清隽的侧脸近在眼前,她想顺着那线条一路吻过去,细细密密的,像春天的第一丝春雨轻抚花瓣,直到吻上辛乔的唇。

在吻上侧脸以前,心跳令她几欲不能呼吸,有一个十分细微的凝滞。

而这成了当晚周琨钰最后悔的事,因为辛乔趁这一瞬间挣开了她,与她拉开一段距离,不再看她而盯着地板说:“你的嘴是用来说话的。”

“到底要说什么?不说,我就走了。”

等了一会儿,辛乔一扭头,发现周琨钰说不上什么神情的瞧着她,没开口的意思。

这是不相信她会走?

辛乔烦躁起来,为什么明明下决心忘掉周琨钰了,甚至拒绝了周琨钰两次,今晚却又跑到这里来。

她站起来真的想走了,周琨钰的手却柔柔的搭在她手腕上:“别走,我说。”

“我爱你,辛乔。”

******

辛乔静静站在原地。

她没想过自己会亲耳听到周琨钰说出这句话。

她知道周琨钰过分理性,甚至是一个不重感情的人。曾经在她和周琨钰在一起的时候,怀着那样迫切的渴望。

然而真正听到这句话,却是在她和周琨钰已经分开以后。

世事好像永远都这么讽刺,像在你眼前合上的地铁门,排队时前面的人买走最后一个煎

饼果子,秋天才找到夏天藏进冰箱的那一盒冰淇淋▼▼[,渴望的和获得的永远对不上节奏。

周琨钰的手搭在辛乔手腕上那么柔,甚至不能形成一条绊住她的绳索,好像知道单凭那轻轻的一句话,就足以把她牵制在这里似的。

辛乔拂开她的手,转头冷笑:“爱我,但要去和其他人订婚是么?”

“周琨钰,你是不是觉得,全世界都要围着你们的游戏规则转?”

周琨钰站起来,伸手抚了一下她侧脸,辛乔躲开,周琨钰也没勉强,只说:“辛乔,看着我。”

辛乔垂眸不听,她问:“你现在还会我为心动对吗?所以才连看我都不敢?”

辛乔牙根发出一声冷笑:“我早就决定放下你了。”

她强迫自己抬头,对上周琨钰琥珀色的双眼。

她发现了一件事,这一个月以来她从没有梦见过周琨钰,不是因为没想过,而是潜意识里她不敢。

好像知道哪怕梦里的相见,也足以扰乱她心神。

现在她梦里都不敢见的脸尽在咫尺,双眼仍旧清润如河,让人想起在会所初见的时候,她腰际绑着炸弹却那样镇定,一双眼宛若诗篇。

她带着那样近乎圣洁的光彩,像河畔干净又葳蕤的植物,可也是她,残忍的把人拉入一场游戏,然后自己全身而退。

辛乔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觉,痛恨、埋怨、怪责、不甘,也许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难以置信的……爱。

像深埋在寒冬冻土下的种子,等一个令它重新生发的春。

辛乔不能继续对视下去了,她接受不了这样的自己。

她该是一身傲骨的,伤得再狼狈也保存自己的骄傲,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为对方一个眼神而五味杂陈。

在她要再一次挪开眼的时候,周琨钰直接吻了上来。

辛乔本能想后退,周琨钰抬起双手,捧住她脸。

辛乔是防备的、排斥的,睁眼瞧着这一切,而以前接吻时她大多都闭着眼,她不知道周琨钰是否常常睁眼看她,看她情深缱绻,看她抛却灵魂,看她自我放逐。

而这时,轮到她看周琨钰了。

周琨钰睫毛尖那样细微的震颤,是否也是一个冷情之人的演技。

周琨钰暂且放开了她,有些无奈的说:“看能看出些什么?”

“辛乔,闭眼好么?”

为什么周琨钰知道她睁着眼?

周琨钰再次吻了上来,辛乔眸子垂了垂,认命一般,阖上眼。

周琨钰的吻像春天。

春天有桑叶,被洁白的蚕一点点蚕食殆尽。春天有花苞,被细密的雨丝一点点轻抚着吐蕊。

春天的一切都是润物无声的,让坚硬与温柔此消彼长,一点点瓦解人的意志。

辛乔的身体软下来,她做不到推开周琨钰,不回应是她最后的抵抗。

周琨钰太聪明,感受到她的这一变化,放开她轻声道:“我是真心的。”

身体的感知比言语更有说服力,每一个毛细血管都是测谎仪。

周琨钰说:“辛乔,想想以前,你能感觉到我是真心的。”

每一个拥抱和亲吻。

每一次颤栗和低吟。

每一次抛到浪尖和丢了自我。

辛乔埋着头不说话,觉得一说话就输了。

可周琨钰是个太好的猎人,一个吻是她涂在猎熊夹上的蜂蜜,等着猎物自投罗网。

终于辛乔抬眸,咬着一点下唇,瞧着周琨钰。

她固守着最后的骄傲,死咬着牙不开口,可她的神情在替她发问。

周琨钰的眉头很微妙的往下压了一下。

“辛乔,我们不知被谁偷拍了,照片直接拿给我妈,你听到的那段录音,我必须说给我妈听。”

“言语会骗人,拥抱、接吻的感觉骗不了人,你就没想过,那段话和要订婚的消息,都是我斡旋的手段?”

“辛乔。”周琨钰重复了一遍那句话:“我爱你。”

辛乔当然并非没这么想过。

“那为什么?”她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哑着,本意是愤怒的质问,却因这哑音变得像受伤的小动物:“为什么不解释?”

“我的家庭,和普通人不同。”周琨钰问辛乔:“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自己想当排爆手的?”

“十四岁,在真正了解我爸的工作以后。”

周琨钰点点头:“你已经算很早,很多人其实一直到走入社会,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能干什么。”

“但我不同。”

“从我只有五六岁、甚至还没进小学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我长大之后会学医。”

“周、代两家的孩子都是这样,大哥二哥主攻商业,我和阿姐学医,都是从小就决定好的,因为整个周家的发展,就像爷爷在下的一盘棋,我们每人作为一颗棋子,都一步都要有意义,包括我们的婚嫁,也是如此。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我妈妈,甚至我爷爷知道我会为了你,放弃婚姻这张牌,他们会如何?”

辛乔挑了下唇:“总不至于给我一大笔钱让我离开你。”

周琨钰:“那是电视剧,在现实生活中,威逼比利诱更有效。”

辛乔:“他能做什么?”

“我不知道。”周琨钰缓缓的摇头:“我不知道,这才是最可怕的。”

辛乔曾一次次质问过,人为了自己的利益底线在哪里。

到现在,在知道了周承轩的那些往事后,轮到周琨钰不确定了。

周承轩会做到何种地步,她一点把握都没有。

“你的工作性质这么特殊,而木木正要准备中考,接着是大学,然后工作。就算你不担心自己,难道不担心她么?”

辛乔:“为什么不把这些告诉我?”

“你知道大家族里人人必备的技能是什么?察言观色。若不是对人的每一个微表情明察秋毫,难保哪天被吃的骨头渣子都

不剩。我提前告诉你这些,你配合我表演19_[(,或许瞒得过别人,但骗不过我妈,同样骗不过我爷爷。”

辛乔笑了声。

周琨钰放轻声:“你不信我?”

辛乔:“我只是在笑,就算你真的爱我,你的行为,和周家那些人又有什么区别?”

“你不也把我当成一颗棋子,来筹谋完成你的棋局么?现在你觉得你家的情况暂时稳下来了,就回头来找我,有想过过去一个月我的感受么?”

周琨钰摇摇头,语气越发轻:“不一样。”

“从小我作为棋子,感受从不被家里重视,但你,”周琨钰摸了一下她的脸,又被她挡开:“我让你经历这些的时候,我会心疼。”

这一个月,周琨钰真的瘦了很多。

辛乔回忆起周琨钰先前那个小小压眉头的动作。

她刚才那样看着周琨钰的时候,周琨钰是心疼她了。

她不再说话,站了会儿,坐回到沙发上,脸埋进双掌之间。

传出来的声音闷闷的:“那你打算怎么办?”

“你继续去跟你的豪门贵公子准备订婚,让我跟你在这里私会?”

周琨钰坐到她身边:“只是暂时的,辛乔,我家那边的情况,我会找办法解决。”

辛乔抬起头:“到底什么办法?”

周琨钰犹豫了一下。

辛乔:“不要再把我当一颗棋子了,你不把你的想法告诉我,我没办法相信你。”

周琨钰沉默良久,开口:“爷爷当年的手术法,其实有些漏洞,我在跟着俞教授研究一种新的手术法,如果让爷爷知道我的……实力,那时我会获得一定的话语权,和爷爷谈我不会订婚。”

“就这样?”

“辛乔,再给我一点时间。”

辛乔环视一圈室内:“这儿是你租的,还是买的?”

“租的。”周琨钰答:“没用我的名字,很安全。”

辛乔再次勾起唇角:“你准备得倒周全。”

周琨钰坦言:“我想你,不想等事情完全解决后才能见你。”

辛乔手肘架在双膝上,手虚无的蜷着,还维持着那随时会把脸深埋进掌心的虚无姿势。

周琨钰看了她一会儿,双手抚上她的肩。

接着,柔软的唇瓣轻碰到辛乔的耳垂。

辛乔的耳后红了一片,细小的颗粒从脖根处升起,往耳后和锁骨蔓延。

她和周琨钰之间的感情从不是飘渺的纸飞机和象牙舟,从一开始就裹挟了成年人的欲念,春天的躁意结成秋天的硕果碾落成泥,散发成熟到糜烂的气息。

每次她和周琨钰在一起,房间里都是这样靡靡的气息。

周琨钰说的“想念”,显然也有这一层。

辛乔并没有斥责她的底气,因为在她的嘴唇碰过来时,辛乔也有同样的渴念。这让辛乔想起她们初次亲密的时候,自己的渴念中怀着近乎颤栗的畏惧。

畏惧那样的缠绵,会怎样侵吞人的灵魂。

周琨钰的吻顺着辛乔侧脸往下移?_[(,像爬过腐烂硕果的蚂蚁,在甜出了发酵意味的气息里勾起人心里的痒。

她吮着辛乔的唇角问:“你想我吗?”

“一点点也好。”

是示弱,却也是抛向水面的饵。

辛乔几乎屏住了呼吸,总觉得一个“想”字若随呼吸溢出,还不等飘散到空中被耳朵捕捉,就会被周琨钰直接吸走。

什么妖精,吸的不是人的精魄,是人的感情。

呼吸太难,她忍不住启唇,周琨钰的舌头钻进来。

她本能的,微微探出一点舌尖。

那样的柔软让她忽然一阵反胃,推开周琨钰。

周琨钰静静看着她,一侧的唇瓣上,沾着唇齿交叠的半点晶莹。

辛乔只看了那过分旖旎的情状一眼,便挪开眼神:“我得回去了。”

周琨钰往沙发后缩了缩,坐端正了些:“嗯。”

辛乔站起来往门口走,她也没有再留。

拉开门前,辛乔低低的声音从玄关传来:“我就是没想到,我辛乔有天会跟准备谈婚论嫁的女人偷情。”

门悄无声息的关上,连发出那发泄般“砰”的一声也不行,唯恐被人听到。

辛乔走了。

******

周六,周琨钰收到n的消息。她如约来到图书馆。

仍是透过丛书上方布满灰尘的缝隙,私家侦探告诉她:“何语蓉那边有松动,我会去象城再跟一跟。”

何语蓉便是何照的姑姑。

从图书馆出来,周琨钰又接到周承轩的电话:“明天两位美国的医学期刊编辑到邶城,你安排一下,替他们接风。

“好的,爷爷。”

周琨钰气质端秀,又是学医出身,替周承轩出席这样的应酬,很能替他挣回面子。

应酬的夜晚无人查她行踪,结束后去与辛乔见面是安全的。她给辛乔发了条信息:“明天晚上见?”

辛乔却根本没回。

周日下午,旧筒子楼。

日头逐渐晒起来了,辛木怕热,在写字桌边写卷子时,老式电扇吱悠悠的吹着。辛乔买完菜回来正收拾冰箱,盘算着今晚弄个酱爆鸡丁、地三鲜和糖渍西红柿。

刘奶奶颤巍巍的声音传来:“小辛,小辛呐!”

辛乔从厨房出去的时候,听见辛木在屋里嘟囔:“准是猫又跑了。”

果然刘奶奶一见辛乔就急得直拄拐:“我家大咪又跑二楼遮阳篷上去啦!”

辛乔:“我洗个手就跟您去。”

走到楼下,辛乔抬头一看,大狸花猫正抄着手在遮阳篷上卧着呢。

猫这种动物就是这样,往上蹿的时候多高都敢,然后回头一看:好嘛,不敢下来了。

辛乔转身:“我去张叔家借梯子。”

“别别,不用,上次我女儿来看我,我让她给

家里买了架梯子,就在屋里,你跟我去取。”

“……刘奶奶,您这是打算长期作战呐。”

“嗨,你知道我家大咪,本来是流浪猫,我收养的,它性子就这么不拘,我天天把它关屋里也不是个事儿啊。”刘奶奶说:“少不得有麻烦你的时候,你每次都去小张家借,多麻烦。”

“行,梯子在哪儿您告诉我。”

“你跟我来。”

辛乔扛出梯子架好,试了试牢不牢,敏捷的攀爬上去。

这高度对她来说不算什么,可刘奶奶年纪大了,在下面看得心惊肉跳:“小辛,小心呐!”

攀到遮阳篷边,大狸花猫喵呜一声,与她大眼瞪小眼。

辛乔劝它:“别僵着了,每次都是我来捞你,你也该熟悉这流程了。”

大狸花猫又喵呜一声,晃晃毛茸茸的尾巴。

辛乔捞住它,带着它往下爬。

大咪交还回去,刘奶奶“心肝宝贝”的叫了好一阵,又对着辛乔道谢:“警察就是了不起!”

“从大雷开始,大家有个什么大事小情的都是麻烦你们,你除了不爱说话不爱笑,心肠简直跟你爸一模一样!”

辛乔回以沉默。

她怎么会爱说爱笑呢?辛雷的热情爽朗,很大程度上来自对悲惨前途的毫无知觉,而她不同,从辛雷的人生轨迹上已看透了各种不公,心底怀着深深的愤怒。

那些滚烫的岩浆无处发泄。所以她用淡漠掩盖愤怒,像座暂且休眠的火山。

告别刘奶奶,辛乔回到家。

不一会儿又有人敲门,辛乔有些头疼:又是哪家猫跑了?

打开门,却是居委会张婶一张脸:“辛乔。”

“张婶。”

张婶带着两个年轻人进来:“给你介绍下,这是刚到我们居委会工作的小许和小梁,都是高材生。”

“这是辛乔。”

又叫小许和小梁送上手里拎的两壶油一袋米:“快,收厨房去吧。”

一边很熟稔的往屋里走:“木木写作业呢?”

辛木很乖巧的站起来:“张婶。”

“好孩子,我来看看你爸。”

张婶走到辛雷的牌位前,点了三炷香,恭恭敬敬鞠了躬,又看着辛雷那张小小的遗像道:“雷哥,我们都想你啊。”

又叫小许和小梁:“快,来敬香,以后我退休了,每年冬夏各一次的烈属慰问,你们可千万不能忘。”

其实每每这个时候,辛乔的心里都有点难受。

辛雷甚至不是牺牲在工作岗位上的。他顺利走过了一次次危险的排爆现场,却因一场因为意外永远阖上了眼。

敬完香,辛乔送她们出去:“张婶,你们工作也忙,不用每年都来我们家,其实我爸……”

张婶摆摆手:“好孩子,咱们不论那些,就是想让你知道,你爸是个好警察,不管他走了多少年,我们都还惦记着他。”

张婶跟辛雷年龄相仿,说起来还有点泪沁沁的:“我还记得你爸为旧筒子楼的这些大爷大妈忙前忙后的样儿呢,我说这话一点不是恭维,你爸啊,真是我见过最正直、也最善良的人。”

“辛乔,你也优秀,跟你爸一样当了警察,你爸在天有灵,肯定会欣慰的。”

张婶怕说下去更感慨:“不说了,你忙吧,我带她们先走了。”

送别张婶一行,辛乔想了想,拧了张干净帕子,回到屋内,又把辛雷的遗像仔仔细细擦了一遍。

照片上的辛雷眉目疏朗,对着她笑。

辛木停下笔看着她擦,忽然问:“老姐,你想老爸么?”

辛乔收起帕子,没什么表情:“我们过好自己的生活,就是对他最好的想念。”

辛木:“我一定会好好学,考好大学、当总裁,不给老爸丢人。”

辛乔的心被刺了一下。

攥着帕子往洗手间走:“我去洗帕子,你继续学吧。”

帕子晾起来后,她站到旧筒子楼下的僻静处,抽了根烟。

旧街里满满的生活气息,里养各种小动物的多,猫、狗、蝈蝈不一而足。

还有鸽子,振动着灰羽的翅膀,滑翔过碧蓝蓝的天。

辛乔抬眸望着鸽子在她头顶掠过,烟许久没抽,烟灰从指间簌簌落下,掉在坑洼不平的路面上。

心里想:她和周琨钰这样下去,会给辛雷丢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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