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带脏字的侮辱，瞬间将顾铮的怒火点燃，他握紧了拳头，要往梁泽超的鼻梁上砸，但站在一侧的林芷沐在他起势的时候，先一步窜到他与梁泽超之间，一个巴掌扇在后者的脸上；虽是在昏暗的街角，可梁泽超的脸颊上还是迅速浮起了一块异色的阴影。
这一巴掌将梁泽超抽得脑中闪白了片刻，等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脸颊已是火辣辣的疼，他用右手抚了抚，瞪圆了眼睛要还手，但林芷沐早已被顾铮护在身后，脱离了他可以随意触碰的距离。
“如果你非要纠缠，我可以陪你到底。”
顾铮掐住了梁泽超的手臂，缓缓用力，带了警告的意思，眼神里的戾气像几道利剑把梁泽超的嚣张斩落在夜色里。
这一刻，梁泽超感受到了害怕，他愣在那没敢继续有动作。
“顾铮，我们，走吧。”
刚刚那一瞬的勇敢是林芷沐的本能反应，在梁泽超面前，她从来没有这么硬气过；
理智回归后，林芷沐只觉得自己的手掌有些麻，看着顾铮和梁泽超对峙，心里有些后怕，只能轻轻地揽住了顾铮的手，以确保他别失控。
感受到自己另一只空着的手臂上有一股微颤的力道靠近，顾铮敏感地觉察到林芷沐不想继续在有梁泽超的现场待着，于是迅速给这段荒唐做了个结，甩开梁泽超的手臂，快步护着林芷沐离开。
回到车里，剑拔弩张的气氛才被隔绝在了窗外，顾铮打开了车内的冷气，给两人降了降温，
但又怕这冷气吹得太足冻着林芷沐，将手抵在风口，转过脸询问：“会太冷吗？”
林芷沐低着头，没回答，只有眼泪不经意地滴落在她的皮质小背包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顾铮把车上的纸巾盒递到了林芷沐的面前，换了个打趣的口吻：
“我女朋友，怎么这么爱哭？”
“刚刚，谢谢。”
林芷沐红着眼泪汪汪地接过来。
“举手之劳。”
在车里，顾铮的表情温和许多，从车窗望出去，没有梁泽超鬼祟的身影，他警惕的心情也放了下来，默默地当了个纸巾架。
等林芷沐平复了些情绪才开口询问，“你怎么会在警局？”
“我发现包被落在【零墟】的休息室之后，第一时间就去了展馆，但到的时候，过了参观时间，跟入口处的保安吵了几句，他报了警。”
“警局的人，难为你了？”
“没有。是他们帮忙找到你的联系方式。”
“那他呢？”
“梁泽超，是自己找过来的，他的手机上，有我手机的实时定位。”
“了解。我建议，你现在可以把与他有关的定位功能关闭一下。”
顾铮一只手架在方向盘上，侧着身看着林芷沐。
“好。”
就算顾铮不提醒，林芷沐也已打算要把梁泽超的联系方式拉黑删除，她已把今晚的那一巴掌当成是两人正式分手的仪式；
但在她收回目光的一瞬间，眼神晃到了顾铮那只松垮地缠着绷带的手上，有一块血褐色的印记透过纱布一圈圈晕开，想必是刚刚跟梁泽超拉扯的时候，牵动了伤口。
“你的手，渗血了。”
林芷沐的语气有些惊慌，眼睛里刚刚那些难过都被此刻的关切替代。
顾铮收回了架在方向盘上的手，放在了自己的眼前，反手看了看伤口的位置：
“我听你的话清过创了，没什么大碍。”
“不痛吗？”
“一点点。”
“不去医院看看吗？”
“应该不用，你住哪？我先送你回去。”
“我可以自己打车的。”
顾铮听得出来林芷沐这话一半是客气一半是警惕，他们今天才刚认识，她突然就坐上了一个不太熟悉的人的车，还在这么晚的时间，的确有点不妥。
“如果你不放心让我送的话，我可以陪你打车，这个位置，有监控，”
顾铮指了指前挡风玻璃外上方的一个红外线摄像头，“我的车停在这，你很安全。”
“不不不，我没有这个意思，我是怕，太麻烦你。”
“现在快12点了，这边有点偏，而且，如果那个渣男在你家楼下堵你的话，或许我们的戏，还得续一场。”
“不会的，我住学校宿舍，外来人员，进不去。”
“系好安全带，我们出发吧。”
“你知道我学校宿舍在哪？”
“复旦北苑，到派出所的时候，门口站岗的民警要我证明为什么来这，我翻了你卡包里的身份证，顺便看到了你的校园一卡通和宿舍门卡；我本来以为，暑假，你不住宿舍。”
“要做实验？”
未免行车的时候，两人太过尴尬，顾铮顺着读研的话题继续聊了下去。
“我是市场营销专业的研究生，暑期需要做一些小课题。”
“市场营销，是个整合度很高的专业，你具体做的是？”
“数字娱乐产业方向。”
“我记得你说，对游戏并没有很狂热的兴趣。”
下午林芷沐在吐苦水的时候，顾铮清晰地记得有过这样的描述。
“嗯，但是，他喜欢。”林芷沐的语气沉了下来，“想找个能靠近他的课题方向。”
“你的主要研究对象是《王者荣耀》？”
“是的，只不过，现在，可能做不下去了。”
“因为睹物思人？”
“不是，因为，我没办法面对需要利用渣男前任的资源去完成项目调研。”
“他的资源？”
“他，是天游的程序员，在我定了这个小课题做论文的时候，他答应了给我引荐市场部和营销部的一些负责人做访谈。”
“暑假刚过半，现在换课题来得及么？”
“来不及，”林芷沐有些泄气，“如果我把《王者荣耀》的大前提抛弃掉，那约等于重新选题，得二次报批。”
“那换小方向呢？”
“事情太突然，我根本还没时间去考虑学业的事。”林芷沐叹了口气，“真是天要亡我。”
“倒也不至于这么悲观；同在数娱行业，我可以帮你救个急。”
“什么意思？”
林芷沐侧过身，身上的安全带立刻被扯出了不安分的一大截。
“把你的proposal发我一份，我有一些认识的人，从事王者相关的行业，或许他们可以帮到你。”
顾铮依旧淡然地开着车，神情自然地似乎在提示林芷沐，这忙只是他顺手可做的。
“你有朋友是做电竞方面的吗？”
“有。”
“顾铮，你该不会，真的，是神吧？”
顾铮嘴角扬了扬，把车拐进了复旦北苑生活区的大门口：“到了。”
他把车停稳，再次递出了自己的名片，“邮箱在上面，记得发proposal，不然，即使是神，也很难找到恰好匹配的帮手给你。”
“好，谢谢。”
林芷沐双手恭敬地收下，解开了安全带，下了车，刚走出去几步，又拐了回来，敲了敲顾铮的车窗。
“怎么？”顾铮摇下车窗。
“忘了说，路上小心，以及，还是去看一看手吧，留疤了，不好看。”
顾铮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林芷沐退开几步，把路让了出来，只见他的阿斯顿·马丁迅捷地调了个头，尾灯快速地消失在了夜色中。
暑假期间，住在学生宿舍的人不多，从远处看，稀稀落落的灯从窗户里透出来，显得冷清；
林芷沐反倒觉得宽心了一些，今天从早到晚都在各种嘈杂的环境中混沌的度过，还身处其中地吵闹了几次，搅得她身心皆疲；
唯独现在独自走在校园甬道里，才被从喧嚣里解救出来，有了难得的安心。
复旦的研究生的宿舍大多数是双人间，林芷沐也不例外，只不过她的室友是认真过暑假去了，所以这段时间，她算是独居。
开门进了寝室，林芷沐没开灯，循着对宿舍内布置的熟悉，径直扑倒在了床上，把头埋进枕头里；她确实累了，想瘫一会儿。
而促成她不想开灯的另一个原因是，她不想面对满屋子与梁泽超有关的东西。
只要这宿舍里是明亮的，到处可见的都是她对梁泽超的情深意切：两人的合照、Milky Way的周边、他送的礼物，甚至两人的情侣装。
就这样在黑暗中回避了不知道多久，林芷沐觉得肋骨被自己的金属背包带硌得生疼，仿佛是时间在刻意提醒她赶紧起来面对现实；
她才重重地深呼吸了几口，像是要把枕头缝隙里残存的空气都压进自己的肺里，直到她下一秒没借口继续迟疑才起了身，开了大灯。
寝室恢复光明的第一时间，林芷沐就伸手把书桌上的相框倒扣了起来，然后从柜子里翻出了之前跟梁泽超逛ChinaJoy时，他硬要买的一个旅行袋，说是为了之后一起出门的时候，让人一眼就知道他们是一对。
可这行李袋买回来之后，林芷沐就发现，它装不了太多东西且不如行李箱省力，没有任何出场的机会，预想着的近郊露营郊游也因为梁泽超去了广州工作而没有了成行的可能。
到了这段感情结束的时候，它总算派上了用场，就是装好所有与梁泽超有关的回忆，一并被丢出林芷沐的生活圈。
收拾完寝室，林芷沐重新坐回书桌前，长叹一口气，目光放空的时候，恰巧落在了顾铮的名片，上面除了邮箱，还有电话，但是并没有微信；
想着一般人都爱拿手机号码注册微信，她没怎么犹豫就输了数字进去，但却显示「该用户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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