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幻境险生(六)

然而这伙人虽然人多势众,下场却是比先前两个当家还惨,都没等来自己出手的机会,不知不觉间就已被对方放倒。几十个人像垃圾一般被丢在一旁,叠在一起,堆成了一座人山。

刀疤脸作为这座人山的基建,在下面被压到快要窒息,口中脏话直冒,骂完这个骂那个,却是半句也没敢再骂霁长空。

霁长空去到人群之间,一一为他们解开绳子,“大家都没事吧?”

众人庆幸自己终于得救,均喜道:“没事,多谢公子搭救。”

霁长空道:“客气了,举手之劳。现今外面还有这些歹人在,前面几步远处就是县衙,诸位不如先到衙门里去避一避,待我处理好他们,你们再各自归家。”

其中一位上了点年纪的老者道:“好。有劳公子了,真是感激不尽。”

众人跟着那位老者一起入到衙内,才刚坐定没多久,霁长空便就回来了。

休息整顿片刻,霁长空要继续去找北染,其余人也该各回各家,众人便就此作别。然而他才刚准备出门,背后就接连传来两个重物倒地之声,紧接着便响起了旁人的惊呼:

“大人,你怎么了?”

“阿真!阿真!你别吓娘啊。”

霁长空陡然回头,就见人群中方才与他对话的老人,和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双双倒在了地上,二人都嘴唇发青,面色惨白。qupi.org 龙虾小说网

他立即上前,蹲下身来,察看了两人的情况后,确定是中毒的症状。

旁边人凑作一团,俱是被这情形吓了一跳,问霁长空:“公子,他们这是怎么了?”

霁长空不答,反问大家道:“他们之前接触过什么有毒的东西吗?”

身边一个小吏扮相的人听他说到毒,顿时吓变了脸色,惶恐道:“我们方才在被那个刀疤脸抓去时,他给我家大人和这孩子吃了一颗药丸,会不会是那个东西?”

一定是了,之前听那个刀疤脸说,要带他们回去试药,应该就是这个。

霁长空道:“你们中还有谁吃了他的药丸吗?”

众人皆摇了摇头。一直抱着孩子小声啼哭的那妇人道:“公子,那些贼人就给我儿和这老人家吃了药,别的都没吃。他们现在是不是中毒了,还有救吗?”

霁长空看了两人的情况,很不乐观,就这一会儿功夫,他们的唇色就由青入紫,毒已在侵蚀他们的五脏六腑,再有不久,就会浸入心脏,那时,就真没救了。

还真是小看这群土匪了,竟然会练毒。

他们给这老人和孩子吃的想必是直接致死的毒药,用年纪差如此大的两人来试药,应该就是想验证,这药对于成人和孩子来说时效是否一致。

而但凡制毒之人,为避免自己人误食,都会随身带着解药。他当机立断,遂起身往门外去,只留下一句话:“大家稍等,我这便去拿解药。”

他重回街上,那群被他打得鼻青脸肿的小贼们正按他所说在清理街道,一见他来,吓得立马停下了手中事物,支吾道:“公子,还……还有什么吩咐吗?”

霁长空站在人群中,直接到:“解药在谁身上,交出来。”

一干人等眼神左飘右移,最后齐齐停在了刀疤脸身上。无可奈何的,刀疤脸只好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一个小药瓶从怀中摸出,送了过去。

霁长空拿到解药便直奔门内。还好,他们的毒还未到最深,现在把解药吃下去还来得及。

他蹲下身来,拔开塞子,将药倒入手中,一切动作都在瞬间完成。但看到手中物品那刻,他却不知所措的顿住了。

反着光亮的黑色小药丸,静静躺在他的掌心。

但是,只有一颗!

他看着眼前因中毒而神志不清的两人,心中五味杂陈。

这位老者虽一身朴素打扮,但难掩内里之底蕴与贵气。且先前听这扶他的小吏叫他大人,而在这并不算大的城镇中,能让尔等称之大人的还会有谁?必定就是百姓口中那位治理有方的县官老爷了。既是如此廉明之官,则实该长命百岁,任其护一众百姓、守一方安宁。

而在妇人怀中躺着的那个孩子,年纪不过十一二,正值总角之年。长路漫漫,往后的岁月还待他们这辈人去耕耘创造,挥斥方遒,实不该止步于此。

一个是垂暮已矣的忠官良臣,一个是含苞待放的稚嫩孩童。世间安得两全法,这仅有一枚的救命药该赋予谁?

霁长空拿着那颗药丸,一贯平静的心被愁云搅动,掀起了狂澜。他死死攥着手中之药,眉头紧锁,不知该将它伸向何方。

“难以抉择吗?要不我来帮你选?”

一个幸灾乐祸的声音从他背后响起,像近在咫尺,又似相隔甚远。

他话音刚落,霁长空心里便就有了这音主的人选。他略略侧首,就见后方远处,一抹火红色身影倚靠在门边,正直直看着他。

初到此处不久,他就已想到,此地的一切应当都是身后人所为。想必,这也是他说的关卡之一。但无论如何,鲜活的生命摆在眼前,未遇则罢,遇之,必不可见死不救。

故而,他无暇去关心身后之人此刻是喜是忧,只一门心思想着解决之法。

黑曜从门边飘然而来,身形鬼魅,一晃落在他的左边,挨着他席地而坐。

“我看,要不就给那个老头吧。他一世好人,护百姓,赶盗匪,此生尽行善举,总不能让他临老了,却落得这么个下场吧。”

说罢,他又一闪去了霁长空的右边,紧贴着他的肩膊,轻声细语。

“嗯,或者……还是给那个孩子吧。小小年纪遭逢此难,实不应当。世间纷繁,良辰好景,美酒佳人,让人畅意痛快的事物有多少,若他就此殒命,岂不可惜?”

他像一阵风,一下吹到东,一下吹到西。无一例外,吹的都是些陈词滥调。

霁长空忍无可忍,掌中结印,骤然劈出,将鬼影一般的黑曜直接劈做了两半。但片刻后,两半鬼影又合在了一起,凝成那个让人看了就想撕的可憎面孔。

霁长空自然知道,眼前这个黑曜不过是一个幻象,且旁人听不见、也看不见。他的出现,只为来干扰他,让他心生杂念。脱了壳的烂蝉是打不死的,但他还是想将他弄走,眼不见为净。

见霁长空被自己烦得心气浮躁,黑曜目的达成,满心欢喜。难以掩饰的喜悦溢于言表,他在宽敞的大堂内转了几圈,放肆的笑声振聋发聩。笑过之后,也不再多留,携着还未落下的余音自行离去了。

黑曜贱笑着飘走,霁长空又陷入了沉思。与此同时,时间也在一点点流逝。砰砰乱蹦的心跳声揉碎在了他的呼吸里,整个人好似与世隔绝了一般,周围寂寥无声,只他一人。

“公子,这药有什么问题吗?”一道清冽的人声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那个小吏等得着急,见他又毫无行动,满脸忧心。

霁长空缓缓抬头:“没有。只是……”

不得已,他将手展开,皓腕如雪的掌中温顺的卧着一颗豆粒大的药丸。众人即刻明了他的复杂神情从何而来。

十余人也变得和他一样沉默,无一人提议药的去向。但救人之事迫在眉睫,众人不敢言语中又满是焦虑。

就在这时,那在妇人怀里一直安分躺着的孩子突然动了动,随后卯足精神,一跃而起,劈手夺过了霁长空手中的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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